微冷的月色下,花台之侧,独立了一个清俊的身影。
白亦宸目光如水,看向杨初初,温和又深邃。
杨初初走上前,勾唇笑了笑:“谢谢亦宸哥哥,今晚帮助初初。”
白亦宸面色僵了僵,低声道:“抱歉,没有帮上忙。”
他面上有些失落,但是正极力掩饰着,不想被她看出来。
杨初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那么多人在,哥哥站出来,初初感动。”
白亦宸勉强笑笑,道:“公主吉人天相,我不过是多此一举了。”
话音未落,只听见一声熟悉的少年吼:“诶,你走不走?再不走我们可不等你了!”
发出声音的正是白亦盛,他边吼边过来,而白亦宸微微侧头,盯了他一眼,白亦盛立马软了几分:“那个……兄长好了么?”
杨初初抿唇笑一笑,抬眼看他。
白亦盛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七公主好……”他第一次见杨初初,听她说自己出身低微,便没有追问,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就是七公主。
今日见到,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没想到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杨初初点点头:“亦盛哥哥好。”
白亦盛有些受宠若惊:“啊……啊哈哈,七公主真客气……今晚真是发生了不少事,吓得我这心肝,现在还噗噗跳呢!你没事就好啦!”白亦宸微微挑了眉,不动声色瞪了白亦盛一眼,白亦盛顿时闭了嘴。
白亦盛腹诽道,这死冰块又哪根筋不对了!?
杨初初轻笑一下:“多谢关心。”
白亦盛点点头,白亦宸道:“公主,那我们先回去了,你好好休养,万一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告诉、告诉太医。”
他本想说记得告诉我,可忽然想起,自己如今已经不能在身边照顾她了。
杨初初笑着应声,他们才转身离开。
此刻,武平侯白仲,在花台正门外的回廊处。
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白仲下意识回过头去。
但却不是白亦宸和白亦盛。
“侯爷。”一位蓝衣锦袍少年,拱手致意。
白仲微怔一瞬,沉声道:“世子。”
来人是宣王世子杨政吾,他生得一副清秀的面孔,为人彬彬有礼,但在白仲这种征战沙场的人眼中看起来,未免太油头粉面了。
杨政吾温声道:“侯爷是在等两位公子?”
白仲点了点头:“王爷还没有出来么?”
杨政吾:“父王有事,先行离去了,我也准备回府了。”
白仲淡声道:“世子慢走。”
待杨政吾走后,阿飞小声问了句:“侯爷,这位是谁啊?”
白仲道:“与我们无关的人。”
阿飞讪讪地“噢”了一声。
宣王是出了名的闲散王爷,在皇帝几个兄弟里,他也最得青睐。
而白仲不太喜欢宣王那骄奢的作风,故而很少来往。
不过,今夜这花台之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宣王作为唯一一个在场的亲王,一言不发,似乎也有些奇怪。
白仲想了片刻,白亦宸和白亦盛便出来了。
白亦宸默默迎上白仲的目光,顿了一瞬。
白仲脸色一沉,道:“若日后,你还像今日一般不知轻重,就再不要进宫了!”
白亦宸与白仲对视着,道:“敢问侯爷,是否相信钦天监所说的命格祸国之事?”
白仲微怔:“这……”他久经沙场,相信的是人定胜天,却从不会傻到祈求上天的保佑。
既然不信天地,又何惧鬼神之说?
白仲摇了摇头。
白亦宸道:“既然不信,为何侯爷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性命因此丧生?”
白仲的脸色黑了半截,连白亦盛都有些害怕了。
白仲训斥道:“只要‘上边’信了,你我信不信都无关痛痒,你这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白亦宸不卑不亢道:“我知道。”
这语气十分平缓,仿佛是真心认可白仲的说法,白仲蹙眉:“知道你还要出头?你知不知道万一……”
白亦宸打断他:“侯爷。”他顿了顿,道:“我没资格要求侯爷挺身而出,但你也不要强迫我与你一样,无动于衷。”
他眸色清亮,冷静又清晰道:“我今日确实错了,但不是错在站出来。而是错在能力太弱,无法维护我心中的正义和公平。”
他会变强的,一定会。
白仲面色铁青地看着他,幽幽叹了口气,背过身,出宫了。
步辇之上,杨初初有些无力地靠坐着,小小的嘴唇抿着,一言不发。
杨昭就坐在她身旁,他本来是不想坐步辇的,毕竟这是皇帝为杨初初准备的,可杨初初非要拉着他上来,杨昭知道是杨初初心疼自己累了,于是伸手,微微摸了摸她的脑袋。
“在想什么?”杨昭温言道,这语气与平时的冷冷清清,完全不同。
杨初初低头,声音小小的:“没什么。”
杨昭看着她似乎有些委屈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疼。
她这么小,应该不能完全理解,今晚发生了什么。
说用火烧也好,说去除邪祟也罢,过几天她就会忘了,重新开心起来。
也许,懵懂也是一种快乐吧?不用面对血淋淋的真相。
但是杨昭却忘不了了。
他再一次看到,皇帝把皇权凌驾于一切之上,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推测,差点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进了火坑。
杨昭觉得心里凉飕飕的,仿佛今夜站在花台中间的,不仅有杨初初,还有他自己。
他全程眼睁睁地看着,无力去救,甚至都愚蠢得也开始祈求上苍,能保佑他的妹妹。
他不仅担心杨初初,还担心自己,若是杨初初没了,盛星云被贬,他又何去何从?
杨昭的脸色不比杨初初好多少。
杨初初看了看杨昭的神色,忽然将头靠上他的胳膊,蹭了蹭:“四皇兄怎么不开心?”
杨昭敛了敛神,道:“四皇兄没有不开心……”顿了顿,他盯着杨初初道:“四皇兄会努力的。”
杨初初奇怪问道:“努力什么?”
杨昭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杨初初便也没有再问,默默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今晚对于杨初初来说,也是穿越以来,最忐忑的一个晚上。
她猝不及防被一掌推出,带着诡异的黑花,差点儿就暴露在了众人眼中。
不用多说,这事肯定是有人背后搞鬼。
当卓梵现身说法,再次翻出她的身世时,杨初初也有些慌了。
当时,她脑子里翻飞着各种各样的想法。
皇帝自私又昏庸,没有影响到他时,什么都好说,一旦影响到他的名誉或者皇权,便成了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卓梵的咄咄逼人,让杨初初急中生智,她回忆起穿越之前,看过的剧本。
虽然对卓梵不了解,但她翻角色简介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卓梵和卓清的相关信息。
她作为一个在娱乐圈打拼多年的演员,对这样的角色信息,早就能做到过目不忘了。
于是她便想办法,将自己伪装成了卓梵和卓清的师父,胡诌了一顿,将他们骗了过去。
不过此招甚险,杨初初一来不敢多说,怕露馅。
而来,她不敢当着盛星云的面演。
因为盛星云是最熟悉她的人,万一卓梵他们还没有看出她演绎的角色是谁,反而先被盛星云质疑变聪明了,则可能引发心绞痛,那便大事不妙了。
所以,等盛星云晕过去之后,杨初初才一秒入戏,过了一把戏瘾。
借着这次机会,算是彻底摆脱了“不祥”的诅咒,也算是因祸得福,但这背后搞鬼的人,杨初初自然是要揪出来的。
杨初初抬起小脑袋,看向杨昭,眨眨眼:“四皇兄。”
杨昭难得笑了一下,温言道:“怎么了?”
杨初初憨笑一下,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杨昭:“我不小心……把这个带回来了……”
杨昭闻声低头,脸色一变——是那朵黑色的花!
储秀宫。
周贵妃自花台回来之后,就面色铁青地坐在房中,一言不发。
珊瑚见周贵妃神色郁郁,两只纤细的手指,纠结地绞在了一起,似乎十分生气,她忍不住安慰道:“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啊……”
周贵妃气得一拍桌子,恨恨道:“卓梵那个老匹夫,本宫真是瞎了眼,才会信他!”
珊瑚低声道:“卓大人本来就是因着咱们周家当年的恩情,才愿意出手相助的,且他这样的人,本来就不会过分介入后宫和朝堂之事,娘娘别与他计较了。”
周贵妃冷哼一声,道:“当年,若不是本宫父亲举荐他,就凭他那点家底,能这么快当上钦天监监正?”
珊瑚附和道:“是是……不过,这卓大人离开朝堂,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周贵妃听了这话,微愣了一瞬,面色一变,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来。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周贵妃道:“罢了,算那云瑶宫走运。”
珊瑚道:“娘娘,此事恐怕还要再查,那花束会不会……”
周贵妃轻蔑地笑了笑,道:“与本宫何干?那可是五公主安排人去送的。”
珊瑚还是有些担心:“万一五公主说出此事……”
周贵妃幽幽道:“你放心吧,第一,湘嫔不敢让五公主说实话的,如果她还想父亲继续在朝中任职的话。”顿了顿,她道:“其二,本宫又有什么理由,去毁了大公主的及笄礼呢?皇上多疑,不一定会相信的。”
珊瑚点了点头:“娘娘英明。”
此刻的周贵妃,也有些乏了,便打发珊瑚退了下去。
周贵妃一人坐在殿中,神思幽幽。
自从盛星云和杨初初,出了冷宫以来,她接连失利。
先是庞贵人,整个人几乎废了。
而后搭上的惠妃,也因为惹怒了皇帝而被禁足,且连她看上的四皇子杨昭,都被云瑶宫抢了去,这叫她如何不恨!?
原本寿诞之时,她还想借着盛星云来打压皇后,但如今看来,盛星云未必是和皇后同一个鼻孔出气……反而自己越走越稳。
这便让周贵妃更加担心了。
之前皇帝一个月,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她这里,如今,却是分了大半去云瑶宫。
一想到这事,周贵妃就恨得咬牙切齿。
她闷声想,若是自己有个孩子,说不定皇帝就多一个理由,来看望自己,便也不用这样苦苦维持自己在后宫的地位了。
就在周贵妃出神之时,却听得门窗微响一声,而珊瑚却是早就出去了。
一阵风猝不及防地袭来,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轻轻落到了地面。
周贵妃面色微惊,回头轻斥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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