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杨六郎笑了笑,对禾麦道。
路过布坊的时候,却见杨六郎又停下了步子,“扯两尺布罢?”
禾麦犹豫了一下。
她的确该换一身新衣裳了。
可是……以她的手艺,怕是做不出一件穿得上台面的衣裳。
难道扯了两尺布,她还要拿到秦氏的小院里,让老太太给她缝制衣裳?
禾麦迟疑着道:“还是过些日子吧……”
杨六郎听了,暗暗瞥了眼她渴望又纠结的眸子,眼里闪过一瞬间的了然。
随后,两人去了米粮店,称了两斗米,两斗面,花了四百二十文铜钱。
禾麦跟老板算钱的时候,六郎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拿过禾麦脚下的米面,两个布袋子系成了褡裢搭到肩膀,问:“再想想还有什么要买的?”
“没什么了,”禾麦想了想回答,“咱们回家吗?”
“还没买完,”杨六郎说着往门外走,“去那边瞅瞅。”
方才结算胭脂的时候,是用的六郎的钱,她隐约听胭脂铺老板说了个价钱,大概是六百文。
她暗暗想着口袋里那两个小盒子,比方才买的这两斗米两斗面还要金贵,不禁咂舌,想着要将这两盒胭脂多用些时日,用完可不再买了。
转眼间,两人面前是一家成衣店。
禾麦看着成衣店金碧辉煌的店面就下意识的不想往里面走。
成衣店做出来的一套衣裳,怕是要比一匹布贵上三倍的价钱!
禾麦连忙快走几步去拉杨六郎的手,“来这儿做什么?我们回去罢!”
她可不想让杨六郎辛苦了两天一夜的猎物,就这么化成一套衣服,她就是一在山村里务活的小农女,穿那么金贵的衣裳做啥?
杨六郎却不理她,勾着她的胳膊往里走。
正值晌午,成衣店这会儿没多少人。
见到杨六郎进来,掌柜笑盈盈的走过来,“杨公子来了。”
杨六郎和掌柜的见过了,一指身旁的禾麦,“这是内人。劳烦掌柜的给内人选一套衣裳。”
掌柜的笑着打量了禾麦几眼,夸赞道:“令夫人容貌秀雅清宁,若是再配一套漂亮的衣裳,怕是天上的仙女都比不过啦!”
禾麦被夸得脸一红,微笑道:“掌柜的真有趣。”
“夫人想要什么样的衣裳?”掌柜的陪着禾麦在店里逛,笑眯眯的问。
“一套……简单一点的就行。”禾麦这般说,实际上,她却想问掌柜的,最便宜的衣裳是哪套?
掌柜的沉吟了一会儿,“姑娘可喜欢白的?”
“白的不成,”禾麦摇头。
平日在家里干活,就算不下地,那白的也不禁穿,山里尘土飞扬的,没半天就得变灰的了。
禾麦看中一套翠碧的罗裙,清绿色的上衫绣着几朵白色小花,颇有一番俏皮又精灵的味道。下身的绿色稍重些,带着鱼鳞的波纹,抖动起来煞是好看。
“这套,”禾麦走过去,仰望着这套衣裳,“很好看。”
掌柜的笑吟吟的,“姑娘眼光真好,这是新进的窄袖琉纹裙,只剩最后这件,哟,这尺码正适合姑娘呢。”
“这套怎么卖?”禾麦轻声问。
“旁人我都卖二两银子,不过杨公子嘛……熟客,一两五钱好了!”掌柜的爽朗的给打了个折。
禾麦一听,心里肉都快掉下来了。
让她花一两五钱买这身衣裳,她死也不干!
要知道,她以让林长喜夫妇将她嫁出去这件事儿要挟,才要挟到了一两银子。
眼下这一套衣裳便一两五钱,合着她林禾麦还没一套衣裳贵重呢!
她登时便头一扭,要走了。
这时,却忽的看到身旁位于店铺中央的一件喜服,煞是眼熟。
掌柜的见她目光落在喜服身上,笑着说道:“这就是杨公子买下的那套喜服,想来夫人穿在身上一定是个惊天动地的大美人。”
禾麦却愣了愣,想起成婚当晚,她在杨六郎眼里看到的那一瞬间的惊艳,这套喜服的价值,怕是也仅限那一眼了。
“这身喜服多少银子?”她轻声问。
这价没变,还是六两六钱银子。掌柜的回道。
六两六钱……
禾麦咬着唇,心里的情绪竟不知是纠结还是心疼还是喜悦。
她忽的想起芳婶儿曾给她说过的一句话来,舍得给你花银子的男人一定是对你有情的,没情意的男人,一定不舍得给你花银子!
她林禾麦在林长喜夫妇的眼里,怕是低贱不值钱的,可当时,她在还是陌生的杨六郎的眼里,却已经值得珍重!
“看中哪套了?”杨六郎走过来轻声问。
掌柜的笑答:“姑娘喜欢这套窄袖琉纹裙。”
杨六郎问了价钱,沉默了下,低声附在禾麦耳旁道:“拿些银子给我。”
禾麦稀里糊涂的将口袋里的银子交到他手上,脑袋里却还回想着当日杨六郎奉送聘礼的种种景象。
直到杨六郎包了衣裳,拉着魂不守舍的她出了成衣店。
“再去买些糕点,咱们便回去了。”杨六郎还没发现禾麦的异样,一项一项的说着他的计划,“一上昼忙忙碌碌,这会儿都晌午了,饿不饿,渴不渴?”
身边半晌没声,杨六郎才回首看禾麦。
禾麦一双眼睛正似喜非喜似悲非悲的望着他,眨也不眨。
“禾麦?”杨六郎一愣,问询她。
眼下四处无人,禾麦蓦地从杨六郎的手里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动作稍显决然。
“六郎,以后,别再买这些东西啦。”禾麦轻声说。
“你不喜欢?”杨六郎呆了呆,“我觉得这套衣裳很适合你,才……”
禾麦摇头,“不是。是我配不上这身衣裳。”
“嗯?”杨六郎发觉禾麦的不对劲,拧起了眉头,“禾麦,若是你觉得我花银子大手大脚,下次我们精细些便是。我第一次带你来镇上集市,自然要买些东西给你……”
“不是,”禾麦再次出声否定他的话,声音还是柔柔的轻轻的,没有一点攻击力,“我就是觉得,你别再对我这么好啦。”
“怎么了?”杨六郎的脸色慢慢凝重起来,沉声问。
禾麦轻轻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当你的媳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