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突然被敲响了,李长安惊坐起来,听到门外一阵粘腻的声音传来:“大爷,一会儿咱们怡红楼里的头牌姑娘会出来唱曲儿弹琴,您有功夫,可得记得来捧我们小月的场哟~”
原来是老鸨。
李长安舒了口气,有些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下去罢。”
“哎。”老鸨应了一声,门口很快没了声音。
身旁,禾麦依旧处在深深的沉睡之中。
南三在茅屋前将她打昏之后,发现门外有人,便将他们二人藏在了茅屋的床下。
而南三,则伪装成一个路过的农户,躺在床上睡觉不出声。
那女人推开茅屋的门进来的时候,也不知是光线的原因还是压根没将觉得有人会藏在这里,竟只在门口粗略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南三说,那女人应当看到了他的容貌,可是却并未出声。
是以他们晚些时候回了米家镇,南三在怡红楼外巡察了一夜,生怕这是那女人给他们下的套子。
而南三又不顾李长安阻止的喂禾麦服了一些蒙汗药,那药量虽说不多,但也足够禾麦昏睡一夜的。
一大早,南三又出了去,预备用医治禾麦头伤的药来控制禾麦,以此顺利到达北疆。
李长安望着禾麦昏睡时毫无防备的脸,忽地生出一抹愧意来,他为了自己主子的话,这般对待禾麦,将她和六郎拆散,这样做,真的对吗?
其实他也知道,这些日子禾麦吃了不少的苦,尤其是知道她有了身孕之后,李长安更是心生愧疚。
为此,也承受下了可能的结果,宁愿禾麦在德良医馆休整三日。
想到一会儿,他便可能要亲手喂禾麦喝下医治的汤药,他便感到万分难安。
见她的侧脸和鼻梁处蹭了些灰尘脏污,李长安想找帕子将她的脸擦干净。
他身上自然不会带这种东西,只好出了门,想找个“姑娘”问她借一块帕子。
那些姑娘见他脸上淤青,手上又裹着包扎的纱布,一个个也没敢太过调戏他,只以为他要帕子是自用,便也借了。
已经走到了房间的门口,他被人轻轻拍了下,回头一看,竟又是老鸨。
见了他脸上的淤青,老鸨险些吓了一跳,随即赔上笑脸道:“小爷,您跟我过去一趟,那边有位……”
李长安只以为她说的还是头牌唱曲儿的事儿,不耐烦地挥挥手,“不去不去!”
“小爷……”老鸨在身后叫了一声,便没了声音。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头,“怎么伤成这样?”
李长安一凛,背后的声音,好耳熟!
回首,映入眼帘的竟是张阔许久不见的笑脸!
这张脸上带着些许淡淡的笑意,但笑意却不达眼底,像是飘了些浮冰般薄凉。
李长安霎时怔住了,“张、张大哥……”
“长安,”张阔的声音很轻柔,就像是怕吓坏屋里的人似的,“我找了你一路,没想到竟然在东林的怡红楼找到了你,你这小子,可算是长大了,知道来逛窑子了!”
李长安的脸难看起来,“张大哥,你……”
张阔收了笑意,“禾麦呢?”
李长安故作镇定地看着她,“禾麦姐?她不在这里。”
张阔笑了笑,当着老鸨的面凑近李长安,声音轻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我从清芦村便一路跟着你们过来了,中途被你们的另外几人甩脱,如今终于找到你们了。若禾麦不在,你见了我,何必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张大哥,你说笑了。”李长安转过身,想要将张阔往楼下引,“我只是同几个朋友过来,并未见过禾麦姐……”
谁知张阔已经认准了房门,伸手便将房门推开,大步踏进去。
屋里,南三正端着一碗药,往禾麦的嘴里灌。
汤碗已经见了底,那碗中的药,已大半都进了禾麦的肚里。
“放开她!你喂得她什么!?”张阔见之大怒,冲上去便和南三缠斗在一起。
南三的长处并不是功夫,而是暗器,此时身无长物,同张阔争斗讨不到好果子吃。
眼见张阔袭来,他未能跟张阔交上三招,便被打昏了过去。
门外的李长安还受着伤,自知远不是张阔的对手,竟退到了一旁去。
张阔望着怀里双眼紧闭的禾麦,心头一阵阵怜惜涌上来。
“禾麦、禾麦……”他轻声唤着。
禾麦陷入深深的昏迷中,口角旁还残留着药汁。
阔别许久再相见,禾麦竟是这一副惨样子!
张阔心中犹如翻江倒海般,心情直起直落。
他打横抱起了禾麦,出门路过李长安身旁时,深深看了她一眼,“人我带走了,若方才喂给禾麦的那药对她有个好歹,我势必掀了你们的老窝!”
“张大哥!禾麦姐她有身孕了!”李长安忽地抬头说,“你……你便带她好好躲一阵子,切莫往北疆那边去!等过了这一阵子,你带她回大周、去找她家人,做什么都行!”
张阔一愣,正想问个究竟的时候,却见李长安神色一凛,“快带禾麦姐走,好像是主子的人来了!”
破窗而出,张阔抱着禾麦飞跃上了怡红楼对面的屋顶,几个跳跃便消失在了李长安的视线之中。
望着冲过来的同伴,李长安心里半是放心半是担忧地叹了口气。
也将禾麦交给张阔,是对,还是错……
……
……
从怡红楼出来后,张阔便一夜未睡。
守在昏迷的禾麦身边,看她昏睡了一日,在第二日晌午的时候,张阔拿了些冷水来,拍在她的脸上。
冰凉的水激的她打了哆嗦,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五官拧结了一会儿后,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张英挺俊气的脸,单看眉,浓长如月,那双眼,清湛生光,唇形舒朗而分明,很好看的一张脸。
这脸上的神情似是纠结,也像喜悦,还饱含关心。
那眼里的神色不会欺人,满带着一份关切之情。
她痴痴地看了看面前这张脸,忽地听那脸的主人问:“醒了?你睡了一整天,感觉如何?”
她这才反应过来,“你在问我?我——我好的很。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