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一阁,曾是永帝宠爱过的福贵人居所。
福贵人初入宫时,很得永帝宠爱,并且很快有孕,都说是男胎,孕相极好,却在生产之日血崩,一尸两命,暴毙在守一阁中。
宫中的妃嫔,尤其是怀孕有子暴毙的妃嫔,多半都与韦氏、吕氏脱不了干系。
死过人的地方,往往都会被视为不吉之凶地,常年无人居住打扫料理,更是野猫巨鼠出没之地。
重华要把韦太后挪到那里去,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让韦太后再也享不了福。
韦太后却是不怕的,冷笑道:“你以为让本宫去那里住,本宫就会害怕么?告诉你,本宫命硬得很!就算厉鬼真要找人算账,也要找你,别忘了,本宫是为了谁!”
重华听而不闻,吩咐夏花姑姑:“还是照旧把祁王幼子交给太后照料吧。”
夏花姑姑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声提醒:“可是……”
重华冷冷地道:“朕没有糊涂。自今日起,太后的饮食起居,一切从简,够用就好。”
他昂首阔步而去,再不回头。
韦太后没弄明白重华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她被送到满是尘土蛛网的守一阁,再被夏花姑姑把死去的祁王幼子放在她身边时,她才觉得不妙。
祁王幼子还是死前的样子,白白胖胖,唇边带着血沫和呕吐物,眼睛半睁着,黑浸浸地看着她。
韦太后由来一阵胆寒,跳起去疯狂地拍打门:“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把这个死孩子扔出去!这不合规矩!”
“太后娘娘,虎毒尚不食子,陛下说了,您既然这么喜欢养孩子,就让您养个够。”
夏花姑姑恨透了韦太后,虽说这孩子的存在一开始就不怀好意,但毕竟是个一岁多的小孩子,什么也不懂。重华也好,钟唯唯也好,再不喜欢,也从没想过要弄死这个孩子。
韦太后却是够毒够狠,为了栽赃重华、栽赃钟唯唯,毁坏这二人的名声,不惜将没有了用的小孩子毒死,把污水泼向重华。
好歹也是她的亲孙子,她养了一年多,这得多狠毒,多灭绝人性啊。杀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规矩呢?老不死的老毒妇!
夏花姑姑吩咐手下的宫人:“太后娘娘要静养,夜里不能见光,就别给她蜡烛和火种了。万一她突然又失心疯,点燃了帐幔,那可怎么好?”
宫人全都应了下来。
夏花姑姑再道:“太医说了,太后娘娘这个病是富贵病,清养几天兴许就能好,水和食物,能少给就少给。”
宫人会意,彼此传递了眼神,这一套嘛,宫里谁不会啊。当初太后娘娘就经常用这一招对付那些既不能弄死,又招她恨的人,现在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夏花姑姑抬头看看天色,夕阳正好,恰恰地晒在这间狭窄的屋子门窗上,正当西晒,想来那孩子很快就会腐败,让韦氏这个恶毒的女人,感受一下草菅人命的恐惧。
诏狱里,钟唯唯坐在稻草上,仰头看着那道唯一的窗子。
窗子开得很小,在很高很高的地方,大概只能容得一个成人的头伸出去,倒是不妨碍看到外面的天空。
天空是很纯粹的湛蓝色,没有一丝云彩,静谧安好,又有一丝金红色的阳光,暖暖地照进来,让人不由得多了几分平静与温暖。
能晒到太阳的牢房可不多,只可惜霉味太重了些。
钟唯唯打了个喷嚏,掏出帕子擦一擦鼻子,把地上散落的稻草拢了拢。
稻草还算新鲜干净,看得出是狱卒特意打理过了,地上也还干净,算是优待。
“铛铛铛”铁勺子敲在铁门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隔壁牢房叫了一声:“吃饭了,吃饭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昏暗的牢房里响了起来,是关押着的人犯们站到门边准备打饭,钟唯唯也起身走到门边,从门洞里往外看。
看到提着饭桶走来的狱卒,她想起了那年她激怒重华,被关在冷宫里的情形。
那时她可没想到会有今天,心情莫名好起来,她学着当年的语调,和走过来的狱卒道:“这位大哥,我初来乍到,没有碗筷,请多关照。”
狱卒看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忽视了她。
钟唯唯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莫非是要杀威?今天没有晚饭吃了?
四周的人犯们不知道她是谁,集体嘲笑她:“一看就知道是个雏儿,不懂规矩,孝敬在哪里?不给孝敬就想吃饭?做梦呢吧!”
钟唯唯道:“出来得匆忙,没带钱。”
那些人就道:“好像还是个娘儿们,你可惨了,还不赶紧地让你家里人送钱来,不然只怕清白都难保。”
钟唯唯装作很着急、很害怕的样子:“放心吧,我家里立刻就会送钱来了。”
但是她一等,就等到了晚上,肚子饿得咕咕叫,又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到,免不了嘀咕,重华不会是想趁机饿死她,好另外找年轻姑娘吧。
突然铁门传来沉重的开启声,一盏灯笼从黑沉沉的长廊尽头飘了过来,人犯们白天睡,晚上睡,早睡够了,听到热闹就扑过来看。
钟唯唯也趴在门口看,然后就乐了。
李安仁青衣小帽,挑着一盏灯笼、手里拎个食盒,重华整个人都藏在黑色的斗篷里,由狱卒领着,步伐沉稳地往她这个方向而来。
她立刻摩拳擦掌,准备吃饭。
沉重的铁门被打开,重华闪身而入,李安仁把灯笼放好,又摆好食盒里的饭菜和碗筷,才退出去。
钟唯唯对面的犯人眼睛贼好,大声道:“鸡鸭鱼肉酒!这是杀头饭啊!”
李安仁气坏了,扬起袖子没好气地道:“去,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人犯们开始肆无忌惮地乱开玩笑,说什么的都有。
狱卒很凶地砸了两下门,威胁第二天都没饭吃才安静下来。
门被关上,重华脱下了斗篷,钟唯唯伸手接过想找地方放,看来看去都找不到,怕给他弄脏,就抱在怀里,把稻草拢一拢,准备拿自己的被褥给他垫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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