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被吓坏了,连忙去拉胡紫芝:“娘娘,娘娘,您糊涂了……”
胡紫芝泪流满面,膝行着去拉他:“陛下……臣妾的父兄,这些年来一直忠于您,得罪了这京城近半数的人,臣妾家中的幼弟,出门便被人套了麻袋打个半死……有功者不赏,有错者不罚,如此不公,臣妾还能看到什么希望!”
有功者不赏,有错者不罚,这便说的是惠妃自己和钟唯唯,还指责陛下不公。
女官惊恐地捂住胡紫芝的嘴:“娘娘!”
“臣妾求陛下,赐给臣妾一个孩子!臣妾便什么都不要了!”胡紫芝拉开女官的手,倔强地注视着重华,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
她当然是怕重华的,但是她更绝望。
之所以能忍,那是因为还有希望,就算重华不爱她,那她的家人也还能得到好处。
现在父亲死了,家族势微,钟唯唯赶尽杀绝,又又也只和钟唯唯、端仁长公主亲,她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不拼就是死路一条,也不在乎得罪谁不得罪谁了!
如果这么大的功劳,还不足以让她得到一个孩子的话,那她看不出来,自己和家族还有什么必要,为了什么留在这里,受这样的气和痛苦!
重华冷淡地道:“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你父亲的死,朕自会给你一个交待。现下你好生养病,其他的杂事就不要再想了。”
他厉声叫道:“李安仁!好生伺候惠妃娘娘,不管娘娘需要什么吃的用的,尽力满足!”
他不答应,他不肯……
胡紫芝一点一点地软下去,哽咽着抓住女官的手臂,嘶声道:“陛下!今天是您和她的好日子!您这是要去昭告天下,您将要聘立她为后吗?那我们算什么?我们是为了什么?”
女官不顾一切地捂住胡紫芝的嘴,哀求她:“不要说了,娘娘,您不要说了,想想您的母亲和兄弟子侄吧?”
胡紫芝哭倒在地上,几次晕厥过去。
重华出了长阳宫,严储小心翼翼地凑上来问:“陛下,还要颁旨么?”
重华张口就对着他骂了过去:“不然你想怎么样?”
不关他的事啊!严储吓死了,他想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想要怎么样啊!
重华也不说要怎么样,怒气冲冲地向着昭仁宫去了,留下了一地噤若寒蝉的宫人。
清心殿里。
钟唯唯装扮整齐,独自用了早膳后,就一直静坐着等待重华。
天亮了,重华没有来。
下雨了,重华还是没有来。
吉时快到了,重华仍然没有来。
宫妃们挨挨挤挤地在外面站了一殿,重华依旧没有来,钟唯唯也没有露面的意思,胡紫芝更是不见影踪。
宫妃们开始互相交换眼色——听说陛下今早从长阳宫出来时,怒气冲冲很不高兴。
——是啊,是啊,听说严储还被臭骂了一顿。
——李安仁被留在长阳宫照顾惠妃了,陛下说不管惠妃想要什么都可以给呢。
——好像惠妃说想要一孩子。
——呸!贱人平时装模作样的,这会儿爹才死就想要生个孩子了!想得美啊!
——这才叫聪明啊,这会儿不装可怜讨好处,以后可没这个机会了。
——那大司茶是要倒霉咯?
——完全有可能啊,毕竟陈留侯非比寻常,肱股之臣呢。
——最好永远不要做皇后,不然还有别人的活路么?
——就是,就是,这事儿她的确错了,陛下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
吕纯原本稳坐钓鱼台的,到这会儿也有点坐不住了,莫非她判断失误,这事儿真的要黄了?
给白嬷嬷使个眼色,装模作样地道:“吉时将至,本宫去请大司茶出来。”
提步往里,要去一探虚实,倘若钟唯唯真的倒了霉,那她就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吕纯还未走出大殿,就听得环佩之声轻响,两队衣饰华美的宫人捧着巾栉等物走了出来,钱姑姑、苗姑姑、赵宏图、小棠、胭脂等人将钟唯唯簇拥在中间,缓步而入。
钟唯唯打扮得华美肃穆,神色平静无波,目光淡淡地往喧闹的大殿里一扫,众人一凛,全都安静了下来。
吕纯暗自点头,看她如此平静镇定,想来是心里有数,没有什么问题了。便堆满笑容,上前恭贺钟唯唯:“恭喜大司茶。”
有吕纯开了头,其他妃嫔便全都堆满笑容,莺声燕语,行礼恭贺:“恭喜大司茶。”
钟唯唯微笑着颔首回礼,并不多话,安然走到座位前坐下,温和地道:“大家都坐。”
她越是平静,小棠和胭脂就越替她委屈。
这事儿肯定要黄了!陛下也真是的,不管怎么样都该让人来说一声嘛,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是怕气不死人吗?
没有人敢提胡紫芝和陈留侯的事儿,宫妃们言笑晏晏,说着些趣事儿,一时之间,大殿内倒也其乐融融。
钱姑姑抽空看了下漏壶,只差半盏茶的功夫,吉时就要到了,外面仍然没有任何动静,饶是她经过的事儿多,她也是忍不住揪起了心。
倘若重华真的不颁旨了,那要怎么办?想必钟唯唯是不会留在这宫里了。唉……真是的,什么破事儿啊。
为了稳妥起见,钱姑姑上前和钟唯唯说悄悄话:“刚发生了大事,陛下那边也许会忙得脱不开身,万一耽搁了,您也不要生气,养胎要紧。”
钟唯唯微笑着捏了钱姑姑的手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什么都不说就直接判死刑,那不是重华的性情,当初他们俩发生那样的误会,重华也是要死要活地追着要她给个说法。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说明一切如常。
倘若这么一点信任都没有,倘若他真的会这么做,那她就真的需要重新考虑了。
钱姑姑惴惴,宫妃们又沉不住气了,频频交换眼色,吕纯也给手下的人使眼色,让她们出去打听消息。
恰在此时,就见一个宫人欢天喜地的跑进来,大声道:“陛下来了!”
宫妃们一阵骚动,随即又有那精明的悄悄打听:“礼部的呢?”
若只是皇帝来,不一定就是下旨办这件事;只有礼部的人也跟着来了,那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