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1 / 1)

何谓木马病毒,蕤姬不知道。

就连风鸾都一头雾水。

但是她对自家系统从来都是格外信任,纵然百毒不侵的事情着实玄妙,总归可以事后再问,此时她还有其他要紧事要做。

于是,风鸾将目光望向了不远处的重宗主。

纵然刚刚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毒雾几乎侵染了整个天地,却灵巧的避开了重宗主,生怕沾染他分毫,足见蕤姬对他的特殊。

但当蕤姬瘫软在地,几乎将魔气消耗殆尽,连身子都被迫缩小数倍蜷缩成一团的时候,重宗主却是无动于衷,连个眼神都不想给过去。

风鸾表情淡淡,并未多言。

倒是恋爱系统出身的紫眸男子微微偏头,一边紧紧揽住了自家宿主的腰,一边低头对着蕤姬道:“那人当真是你对象吗?”

因着刚刚是拼着魂魄撕裂才得以全力一击,导致这会儿的蕤姬被剧烈疼痛折磨。

她的反应也因此慢了很多,隔了几秒才后知后觉:“你,说什么?”

系统换了个她能听懂的词儿:“重宗主,是你夫君?”

蕤姬这次回答的很快:“当然。”

系统却嘟囔:“不应该啊,他要是你对象,怎么能看你孤军奋战却不管你?”

蕤姬身上的雾气微微一晃,过了会儿才道:“是我现在模样太过丑陋,怕是要伤了他的眼睛。”

话音刚落,就听系统道:“合着你帮他布置幻境,为他为非作歹,把所有会招来怨气的事儿都办了,他却会因为你长得不好看就嫌弃你。”

蕤姬无言,显然是默认了。

纵然系统依然记恨这人居然想要害死自家宿主,可是作为恋爱系统的职业操守让他忍不住道:“看你也是个挺厉害的女魔头,怎么找对象的眼光这么差啊,那个渣男明明就是在耍你,洗脑你,精神上虐待你,就这你居然还跟着他,我可真是……你们修真界到底什么时候搞妇联!”

系统的语速很快,又夹杂了太多蕤姬听不懂的词汇,让她有些云里雾里。

但是中心思想她还是听懂了的。

她的重郎不爱她。

她的重郎……在耍她。

对这些,蕤姬何尝不知?可有些事情并不是心里清楚就能避免的。

情之一字,谁又能说得通呢。

随着下一波剧痛袭来,她再次全缩起了身体,周身的黑雾越发稀薄,声音都是细细的:“幸而,他对不起我,我也对不起他,如此看来,倒也般配。”

说完,蕤姬就痴痴地笑了起来。

这让风鸾多看了她两眼,但终究没有多问。

毕竟从自己众多弟子的经历上来看,感情之事最是难懂,外人还是少说少管比较好。

而重宗主能听到这边的动静,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或者说,他并不介意让蕤姬知道自己对她无情。

左右,这女魔已经无用了。

重宗主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风鸾身上,对视瞬间,他竟是笑了,随后轻声道:“可惜。”

风鸾则是单手背后,迅速结印,同时嘴里问道:“此话从何而来?”

重宗主仰天长叹:“可惜我筹谋多年,耗费不知道多少心血,甚至不惜将这些魂灵拉入太虚明镜,却没想到还是因为你功亏一篑。”声音微顿,他的眼睛看向了重珑瑾,缓缓说道,“也从未想过,我悉心培养的孩子,竟是个如此软弱无能之辈。”

重珑瑾心知自家父亲已经入魔了,哪怕还不算魔修,但是心早就与魔鬼无异。

可这许多年间对父亲的崇敬早就已经刻进了他的骨血,不让父亲失望几乎成了他的人生信条。

饶是到了此时此刻,他也依然会因为重宗主的一句话而无比难过。

可马上他就顾不得这许多。

因为,风鸾已然挣开了剑灵的怀抱,飞身朝着重宗主而去!

或者说,是为了重宗主旁边的石棺。

见她如此,凤王的第一反应便是脱口而出:“小心!”

重珑瑾面露惊讶:“你竟然忧心我父?”

凤王想也没想,冷声回道:“他如何,与我毫不相干,可他既然选择将风皓尘的肉身抢夺走,必然有其目的,偏偏刚刚那样的紧要关头都没有任何挪动的意思,只怕还有后招。”

重珑瑾眨眨眼睛。

许是因为他素来纨绔,加上这短短数日的打击实在太大,以至于到了如今的紧张时刻,她脑袋里想的不是自己安危,也不是担忧自家爹爹,而是一脸莫名——

自己和这个人不相干,那风鸾又和他有什么相干,竟是这样紧张?

而风鸾听到了凤王的话,也大抵猜到了对方心中所想,可动作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她入了太虚幻境,便是为了父亲的肉身而来。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父亲落到歹人之手!

于是,风鸾竖起手掌,以掌为刀,同时将掐着法决的另一只手点在腕处。

很快便见红光闪烁,原本白玉纤纤的指尖竟是有了寒气,往前抓去的时候竟像是划破了空气,骤然响起了破空之声。

“砰!”

重宗主以石棺抵挡,风鸾的素手直接插入了石棺之中,分明是极硬的石块,却像是豆腐一般脆弱,拔|出|时留下了五个深深的洞。

重宗主抱着石棺向后退去,瞥了一眼上面的深坑,竟是笑道:“多年不见,风师姐的修为更胜从前。”

风鸾却没有闲心和他客套,抬手又要去抢夺。

而系统也跑过来,随时准备着重新变成剑,以助风鸾成事。

可重宗主却不看他们,反倒是一掌拍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很快,他张开嘴,“噗”地一声喷出了血。

风鸾一惊,系统也吓了一跳,大声嚷嚷:“你要自残随便你,别随便乱吐啊!赶紧去别的地方吐,别溅到我家宿主!”

重宗主却充耳不闻,他只管用沾满血水的手掌再次摁在了胸口。

很快,风鸾便看到他的胸膛内有金光乍现。

系统急忙忙挡在了自家宿主身前,对着这人蹙眉,在心里嘟囔:【宿主,他这是……要成精了?】

风鸾则是反握住了系统的手,低声回道:“只怕是法器,就是不知他要动用何物。”

话音未落,便觉天地变色,原本就浓雾密布的天空变得更加阴沉。

风鸾立刻了然:“怕是动用了太虚明镜!”

系统先是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

他们此时不正是在太虚明镜的幻境之中吗?

而风鸾已经接着道:“怪不得他有恃无恐,若这只是寻常法器,自然不足为据,可他居然将太虚明镜收为本命法器,甚至藏在了身体之中,只怕这幻境中的一切全在他掌控之中。”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所言非虚,很快,幻境就有了扭曲。

分明和重宗主都站在高台之上,可看上去中间就像是隔了天堑一般遥不可及。

风鸾眉尖微动,却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将紫眸男子往自己身边拽了拽,低声道:“跟紧我。”

系统则是盯着重宗主,面露迷茫:“他把镜子,塞在胸口里面?”

风鸾正紧盯着重宗主,闻言便只是颔首,没有说话。

然后便听系统的声音再度传来:“可是那地方不是放心的吗?还是说,修仙了,心脏都能挪位置?”

风鸾显然没想过此事,眼中有迷茫一闪而过。

好在蕤姬很快就解答了他们的疑问。

只见原本已经快消散殆尽的黑雾突然升腾而起,很是艰难的在半空中盘旋,而女魔修的声音却是和虚弱外表毫不相符的尖利:“怪不得,怪不得我与你相处多年,却从未得你半点真心,原来你早就把心挖出去了!”

这是重宗主的秘密。

他的身子早已破败不堪,随时都有被天谴的危险,想要活命,或是夺舍,或是挖心。

而他将自己的心挖出去另行存放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外人知道,无论是亲子,或者是枕边人,他全都不相信,自然也不会泄露。

可现在的重宗主已经不在乎了。

他看着那团黑雾,突然笑了,语气轻轻:“是啊,我早就没了心,这还是从你那里学来的。”

蕤姬微愣:“你说什么?”

重宗主继续催动太虚明镜,确保无人能干扰到他,嘴里接着道:“是你教会我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如此,我自然要选对自己最好的路。”

此话一出,蕤姬哑口无言。

因为她知道,眼前人说的是对的。

她一心倾慕此人,但因为道魔有别,地位悬殊,越发显得高不可攀。

于是蕤姬便想着把这人从山巅拽到深渊,让他染了污色,那才能长长久久,这才教唆他放大了贪欲,引着他偏向魔道。

却没曾想,这人学得太好,竟是连心都能挖掉,半点真情都不曾交付。

引火烧身,不过如此。

蕤姬又笑,笑自己傻,也笑自己狠毒了一辈子,终究还是死在了比自己更狠的人手上。

这么想想似乎也不亏。

只是她的笑声越来越小了,随着魂灵飘散,她的升级即将断绝。

偏在此时,重宗主伸出手,稍微勾勾手指就将那已经缩成一条团的黑雾给拽到了掌心。

这会儿的女魔修已经什么气力都没了,说话也只剩气音:“你还要如何?”

重宗主手指收紧,语气轻轻:“你曾说过,要助我大业功成,既如此,倒不如将生机借我些,也算成全了我们过往情意。”

说是借,可在场众人都知道重宗主的意思。

本以为蕤姬会暴怒,却没想到她居然毫不反抗,声音也带着笑意:“我本就没有活路了,用我的命,换重郎对我这一笑,我也不亏。”

这让系统很是震惊,下意识地往风鸾身边凑,心里念叨着:【呜呜呜好可怕……为什么要拿命谈对象……】

风鸾却觉得女魔并不像是疯癫,此番行径怕是另有深意。

还没等她细想,便听蕤姬接着道:“你要活下去,重郎,好好活下去,我给你准备的厚礼,你可一定要活到拆礼物的那天……啊啊啊啊啊啊啊!”

话音未落,重宗主已经拢紧指尖。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戛然而止,重宗主原本苍白的须发竟是陡然转黑,面容陡然英武俊朗起来。

系统大吃一惊:【那个魔修居然能美容?这是什么道理,羊胎素成精?】

风鸾却敏锐的发现幻境有了扭曲,原本和重宗主恍如天堑一般的距离骤然缩短。

这人要逃!

于是她直接反抱住了紫眸男子,没等他反应便紧追着对方飞掠而出!

可还没等追上,便觉得眼前骤然白光乍现。

再睁眼,已是回到了上虚宗的那个满是镜子的大殿之中。

风鸾第一件事便是转头看向了和自己一起离开的凤王:“那些魂灵……”

凤王闻言,素来冷峻的目光渐渐转暖,声音也十分和缓:“放心,皆已带出,虽不至于死而复生,但也足以轮回。”

风鸾松了口气,然后身子就不自觉地晃了晃。

而柏舟等人显然在这里等候许久,见她出现便立刻围拢上来。

空谷仙子最先上前,伸手扶住了风鸾,声音很轻:“你的身子可还好么?”

紧跟来的冷玉跟忙道:“逸尘已经带着千仞山庄的弟子们前来,若是风姐姐有什么不舒服的,尽可告诉我,庄内旁的没有,灵丹妙药还是足够的。”

风鸾却摇摇头,轻声道:“多谢,我无事的。”随后便朝着两边看,想要去寻那个紫眸男子。

结果就发现自家飞剑重新成为剑形,安然的呆在了她的背后。

风鸾微愣,下意识地在心里道:“莫非,刚刚是我在幻境中发梦?”

结果就听系统回道:【不是不是,我能化形,现在也能。】

“那你为何要重新为剑?”

【宿主既然要寻人,少不得御剑,我人形时候还不善飞行,这样比较方便,总不能一直让宿主抱着我吧。】

风鸾想说,自己并不介意抱他的,毕竟往常自己也是抱着飞剑来去,并没觉得哪里受到了阻碍。

可还没等开口,就听系统道:【我一定会努力修炼,等以后,我……我抱着宿主飞飞……】

如果说刚刚风鸾还有些急躁,那么这句话就像是竹林晚风,让她骤然舒畅起来。

即使风鸾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被人抱着来去,但若是这人换成剑灵,那就不一样了。

夕华无论做什么,在她眼中都是顶顶好的。

于是风鸾嘴角微翘,指尖轻点剑柄,风鸾语气轻轻:“那你可要好好练,我等你功成。”

系统用力的【嗯】了一声,随后便从数据库里调出了风鸾给过他的心经,背得格外专心。

而此时的柏舟已经对着风鸾细细端详,甚至用灵力轻点眉间,确定她真的无事后才放下了心。

然后才看到站在风鸾身边的凤王。

柏舟显然不认识他,但从这人周身的威势上也知道不是寻常人物。

于是他格外谨慎,先行一礼,随后道:“在下云清宗柏舟,不知阁下师从何门?”

凤王鲜少被这么询问,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

倒是风鸾格外干脆:“这位就是凤王。”

柏舟大惊,脱口而出:“凤王怎么是人?”

凤王:……

风鸾:大师兄,你这话让我不知如何作答。

好在柏舟很快就冷静下来,他心知对方和自家小师妹一同从太虚明镜中出来必然有内情在,但此时并不是个讲故事的好时候。

于是柏舟略过了所有环节,重新看向风鸾,直奔主题:“不知可曾见到重宗主?”

风鸾先是点头,然后便问:“怎么,你们没有见到他?”

众人摇头。

“那重珑瑾呢?”

又是摇头。

凤王开口道:“我留意过,重珑瑾怕是被他父亲带走了。”

风鸾眉尖紧蹙,低声道:“若是如此怕是麻烦了,那太虚明镜是重宗主的本命法器,轻易进入不得,若他真的有心躲起来,只怕很难寻到。”

结果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声音响起:“奴家能找。”

风鸾微愣,随后便抬眼看去。

直直地对上了姑获鸟的清澈眼眸。

柏舟面露惊讶:“他们是被法器遮蔽过行踪的,你如何知道?莫不是能闻到气味?”

姑获鸟乖巧摇头,身上的羽毛也跟着晃啊晃的,而后软声道:“奴家是鸟,哪怕成了人形,本质上依然是鸟,所以和其他鸟雀一样,脸盲严重,如果孩儿不呆在巢穴中,那么奴家就认不出他来。”

说到这里,姑获鸟轻轻拔下了自己身上的一根鸦青色羽毛,双手合十置于掌心。

很快,羽毛化为了光点,飘散开来。

随后,就听姑获鸟接着道:“奴家的巢穴在北海神岛,自然没办法把他一直关……嗯,养在里面,为了避免以后认不出奴家的孩儿,所以便另找了方法。”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容温润。

纵然是少女模样,但眼角眉梢的慈爱根本掩饰不住。

而冷玉心知眼前的大妖差点收了自家冷逸尘当儿子,于是这会儿便开口询问:“不知你是如何分辨他们的?”

姑获鸟笑眯眯道:“自然是寻了一个最适合奴家找人的办法。”

冷玉忙问:“可否细说?”

姑获鸟想了想,觉得眼前这位好歹也是自己义子的爹,总归是要有知情权的,便温声回道:“奴家的嗅觉不够敏锐,视力也一般,但耳朵顶顶好用,能够准确分辨出他的声音,而且越是尖利的声音越能听得真切。”

说罢,还没等众人反应,姑获鸟就已经抬起手,将掌心光点播撒出去。

它们就像是水珠一般,悬在半空,晶莹剔透。

不消片刻,其中一颗就突然破裂,一个清悦鸟鸣传出。

只不过它的位置指向了上虚宗内,可刚刚无论是风鸾还是柏舟都布散灵力细细查看,完全没有任何踪迹。

就在姑获鸟疑惑的时候,便见另有一颗碎裂了,里面是另一声鸟鸣。

女妖立刻眼睛发亮:“就在这个方向!”随后便展翅飞出大殿。

众人不疑有他,立刻紧随其后。

风鸾稍微加了些速,赶到了姑获鸟旁边,说出了心中疑问:“为何他会发出鸟鸣?”

姑获鸟晃晃翅膀,笑道:“自然是因为用了法术。”

冷玉也追上来:“什么法术?”

风鸾也看向了姑获鸟,等着她的解答。

然后便听女妖道:“奴家会在他们的颈后种下羽毛,只要催动,他们的所有话语都会变成鸟鸣,那我自然能听到了。”声音微顿,“不过这法子用完以后,身上就会如我这般披上一层羽毛,必须得我亲自去解开才能消除。”

风鸾一愣,然后便觉得哭笑不得。

虽说法术没有优劣,但姑获鸟自创的这种认亲之法,也着实太过……活泼了些。

而一旁的冷玉却想到了另一桩事:“你这个法术是所有孩儿都有,还是只有重珑瑾一个人的?”

姑获鸟认真回道:“奴家是个好娘亲,自然是认过的都有。”

冷玉表情凝固:“你认过几个?”

姑获鸟有些不好意思:“奴家不才,只认过俩。”

冷玉突然想到了刚刚那颗指向上虚宗的鸟鸣,心里咯噔一下,声音也有些飘:“那你刚刚催动法术的时候,是否只针对重珑瑾一人?”

这次,姑获鸟愣住了,显然从未真的当过母亲也没有找过孩儿的她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还没等她想明白,便见冷玉腰上玉牌猛地亮起。

刚握在掌心,就有个急促的女声传出:

“老宗主!大事不好!师尊他……师尊他变成鸟飞走啦!”

冷玉:……

众人:……

姑获鸟:……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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