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看着我做甚么?你不怕我这张惊世骇俗的脸吗?”他步步近逼,打算掀起她内心底层的深层恐惧,最好再加上彻头彻尾的毛骨悚然,已斩断她对皮相的眷恋。人类的一面皮膜,在他看来是如此的短视肤浅,不过基于多年与人类杂处的了解,人类对于越是表面且微不足道的事越是上心留神,对于珍贵更该藏之于心之物反而视而不见,这就是他所知悉的人类。
她呢!看起来似乎也是如此!否则她何以独厚尹智厚?不是因为那张面皮又是甚么?无知肤浅的女人他一向看不起。奇怪!他早先为何会心软?让她被车撞死岂不是正好?他可以名正言顺的食取她的心脏,让这个人间良善的人逐日减少直到丑恶与黑暗同时来临,这才是他的心愿不是吗?心软,于心不忍都不是他该有的思绪,从此往后应该把那情绪封闭而藏之才行,他想。
这一人一魔仍然处在同一屋檐下,虽然心理建设做的不少,恐惧还依然存在她心中,只是浓度稍微降低而已。
她尽量公平的对待他,试着让情绪拉回到他伪装成尹智厚之初,只是她虽然努力的尝试扮演好妻子的角色,或者说为了阻止他危害人类而镇日陪在他身边,哪一种说法都行,唯有抑制心中的胆战心惊才能说服自己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他似乎也洞悉她的意图,却完全不以为意,他们一块用餐,无聊的对坐相望,夜晚十分当她终于疲惫不堪的爬上床铺打算就寝时,他会驻留在床边静静观察她的睡颜,有时心血来潮也会假装人类歇息,不过却无法进一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随着时间过去,恐惧感慢慢消失离去,她不再像第一次窥见他庐山真面目时那么样的怕他。天冷时,她会为他披上衣服,免得他裸露的身躯受寒,担心他会饥饿口渴也会按时准备三餐及饮品邀请他一块共享,几乎忘了他是一只恶魔,既不畏寒冷也无须饮食,不过她所准备的东西他都来者不拒的照单全收,俨然像个活生生的人类一般。有几次她不小心碰触到他的身体,他并没有所谓的体温,一年四季身体都处在一片冰凉中,属于冷血型的动物。像他这种冷血动物心中会有温暖吗?她无法探究。
他一直没有伤害她,光是这点就让她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身为恶魔,应该贱踏人心和捣毁人性的,不是吗?为甚么他甚么也没做,非但没做伤害她的事还继续留在她身边照应她,这是为甚么?虽然不解,她还是不放松的紧跟着他。
她困惑的注视他的伫立在窗户前的身影,未及走近便有一圈浓浓的孤独感释放出来,想起这么多年来他始终都是一人,无论遇见甚么都必须一人面对,思及此心中顿时飘起一抹同情与不舍,毕竟谁都需要有个伴,如此生存下去才有他的意义,即使他是一只魔法无边的恶魔,凡事都能从心所欲,却也难跳脱这个范畴。
“喝杯咖啡吧!”她为他送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印象里无论她递给他甚么他从未推辞过,总是顺从的接过来饮下,这次也不例外。
“嗯!”他没道谢,但那并非重点,而她自己也从不在意这些片面的言语。
他一面喝着咖啡一面眺望黑夜的尽头,故意避开视线不看她,因为她的缘故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他应该带她回他住的地方,直到她顺利产下他的后代,再挖出她的心脏一口吞下,逐日灭绝人间的良善,这才是他该做的事。该做的事他一件也没去做,不该做的事他反倒全都做足了,这是为甚么?
这些日子来他似乎已经渐渐习惯身边有她了,即使两造双方都不说话也无所谓,只要她安静的待在他旁边就足够了,空气也好周围的景致也罢,好像全都变的缤纷灿烂起来。显然的,他已无法割舍这一切。
她无声的走上前,与他并排眺望窗外的夜景,天际高挂着一轮明月,星辰竞相闪烁,为照亮人间而继续散发光辉。他们各自若有所思的沉默无语,静待黎明的到来,直到远方鱼肚初露,一缕金光挥洒下来,两人凝固的姿势才终于各自解冻。
梳洗过后,共同用过简单的早餐,他偏着头看着她说:“我想带你回我家。”
家?他也有家?她诧异的问:“你是说你家?你的家?”
“当然!”他微不可辨的点点头。“等你收拾好我们就走。”
“喔?”她把用过的餐盘收拾洗净后,换上朴实的外出服,九点整,正准备出门时电话铃却响个不停。
这个时候会是谁打电话来?虽然奇怪她还是接起电话。
“喂!我是齐雨桐...”
“小桐,我是妈妈...”电话里传来裴彩茵痛哭失声的音讯,令人闻而鼻酸。
“妈,发生甚么事吗?你怎么哭的这么伤心...?”
“你爸在校门外遇上枪战...他为了抢救学生和路人....被枪杀了....刚刚已经送进马偕医院做手术...情况听说相当危急...”话断断续续的持续着,她一边说一边哭的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齐雨桐呆了三十分之一秒便做出决定:“我和...智厚马上来,你等我....”喀啦一声挂上电话,她一路跌跌撞撞的冲到夜风身边,声泪俱下的央求他:“夜风,我爸受伤了,我们现在必须立刻赶赴医院...”
“他死定了,就算你赶到医院也没用。”他冷淡的表示。低下头,注视着她紧握的手,一股温暖正从她手心流逝过来,然后一点一滴的渗入他体内。
“你...你说我爸....他...你是恶魔啊!你总有办法可以救他的,不是吗?”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求他,甚么形象都没了。
“你想我救他?”偏着头看她。
“我求你...”只要能挽救她父亲一命,她可以不惜一切,即使代价是要交付她的命她也愿意。
“救他不难,可是我为甚么要答应你?”夜风眼睛的凹槽对着她,她立刻感到一股慑人的寒意袭来...恐惧悄悄升起,但想起父亲已在生死垂危间挣扎,勇气油然而生。
“我已经是你的妻子呀!现在我的父亲不也是你的父亲?你救他不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吗?”她不离开的另一个理由是:嫁鸡随鸡,嫁魔随魔,千古亦同。
“好吧!救人虽然不是我的宗旨....不过,我就为你做一次,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他用空洞的眼看着她。“过来....抱我...”她只好顺从的走近他,把身体靠向他的胸膛,他伸出双手牢牢攫住她单薄而纤细的腰身,在她耳畔低语一句:“我提醒你最好紧紧的抱住我,不然万一中途掉下来可就不关我的事...”
掉下来?她楞楞地望着他,根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直到无预警的被他带上夜空,她才终于明白过来,但因为先前不明底蕴,因此毫无防备的被他带上天际,猝不及防身体便已开始往下滑落,眼看着便要掉落下去。
“啊~”她吓的大叫,他及时伸出手把她捞起,她温暖的身躯被他紧紧的固定在胸前,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正贪图这样的温暖。
赶到医院的裴彩茵抱头女儿痛哭,在危急存亡一线间,齐士元居然顺利的脱离险境,齐雨桐和裴彩茵终于破涕为笑起来。她一直没机会对他表达感谢,直到齐士元出院后,他们重新回到尹宅,她才有机会表达谢意。
夜深人静时,夜风独自坐在空置的床上不知道在想甚么,齐雨桐悄悄的来到背后,忽然无预警的冲上前抱住他。
“谢谢你救了我爸....”再度激动落泪。
“嗯!”他感到十分懊恼。
“我知道是你...不然医生说他已经不行了....”
他回身面对她,居然敢主动搂抱他,难道竟不畏惧他的模样了吗?他托起她的下巴,问:“你不怕我吗?”
“你是我的丈夫,我为甚么要怕你?”把尹智厚的俊颜从心中抹去,她努力的回想婚后同居的生活点滴,他一直在身旁温柔的呵护她,对她的关怀体贴常常让她感动,就算他不是尹智厚,带给她的温暖也远胜过一抹失落的记忆。
她想起那次没让车子撞飞出去而顺利躲过一场死劫,不消说也是因为他吧!心湖有甚么微弱的波动起来,那甚么充盈着她的心,让她心口一阵温热。
“你还承认我是你的丈夫?”他一脸诧异的偏着头看她,没有眼珠或许不能确定甚么,只是单纯的由方向判定而已。
“从我们成亲那天开始你就是我丈夫,过去是,现在也是,未来还是,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她认真而恳切的说,脸上的表情也相同的印证她的话。
“既然如此,那么我吻你,碰触你也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了。”掷出试探的言语后,他用乾乾扁扁的唇覆盖着她的,起先是轻微的碰触,接着加重力道像故意蹂躏她似的重重品尝起她的唇,他等待着欣赏她花容失色的表情出现,然而却甚么都没等到。
他略感错愕的抬头看她,她居然不怕他,非但不怕他还把他视为丈夫看待,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他始料未及,决定用更辛辣的方式来测试她。他翻转身体把她压在身下,粗糙的手掌伸向她,在她一丝不挂的身上粗暴的移动着,体内激情的炉火被手指的触感引燃至沸点,但始终克制得宜而没有进一步发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