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儿肖母，女肖父，这话大抵是没说错的。
徐珏域的眉眼像极了柳如玉，之前只是远远地看着像，这下近距离看到，庆儿直接就晃了神，想起了二十年前待她如亲姐妹的柳如玉，也想起了当年襁褓里只看了一眼的婴孩。
庆儿记得当年那个孩子，可那个孩子却一点也不记得，甚至是不知道庆儿。
就这么短短的一个晃神，庆儿就来不及躲开徐珏域毫不犹豫刺来的剑，鲜血很快从她肩上流出，疼痛也惊醒了她。
芸娘见状连忙飞奔过去，出掌推开徐珏域和他的剑，扶着再次手上的庆儿暂时退到安全距离。
而见庆儿受伤停止攻击，峨眉山的其他弟子连忙分散开来拔剑将芸娘和庆儿围住。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掌门，要将这妖女带回峨眉山上处置吗？”
“我看谁敢！”
林墨平静中带着威胁的声音和他的折扇一同传来，直接将说话那人手上的剑打掉，那人只觉手臂一麻，痛呼一声。
只见击中那人的折扇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林墨所在的方向，被他一把握住，并优哉游哉扇着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些峨眉弟子。
一个眼神便让他们重新退回到了沈鸿波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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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阁厅内莫名安静下来，各方都在观察着形势，无人轻举妄动。
徐珏域出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安静，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庆儿：“你为什么不躲开？”
之前庆儿和沈鸿波的打斗他看了很久，清楚的知道自己未必打得过庆儿，而那一剑庆儿也是能轻而易举躲开的，可庆儿却没躲，就这么愣愣地看着自己，任由剑尖刺入她的肩膀。
庆儿捂着肩上的伤口，弯刀已经被她放回了腰间，她脸上显出些疲色，苦笑道：“你生的很像你母亲，你叫什么名字？”
“妖女住口！”沈鸿波连忙开口。
徐珏域看向他师父，正等着他师父继续发话的时候，却发现沈鸿波有些异样，似乎是被人点了哑穴，张口发不出声音。
“你们对我师父做了什么？”徐珏域看向林墨一行人所在的方向，问的是你们，但其实看的只有林墨一人。
林墨懒得搭理这个傻小子，刚才他们的对话已经透露出很多信息，就是围观群众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狗血味道，偏生他还是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真正出手的洛青舟更不会回答徐珏域这个问题。
得不到回答的徐珏域茫然了，他手持着剑看了眼所有人，而后转身朝沈鸿波走去，想给他解开哑穴，却发现他根本就解不开。
庆儿的声音再度响起，因为受伤音色不稳：“你生在六月初六，左肩上有一处胎记，对不对？”
徐珏域愣住了，转身看向庆儿十分惊讶：“你怎么会……”
庆儿笑了笑：“我怎么会知道是吗？孩子，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这些秘密埋藏在我心里二十年了。”
她顿了顿，仰头长叹一口气，眼眶泛红：“二十年了啊，我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将小姐的冤屈说与世人听了。”
能听不能言的沈鸿波急得不行，但他不仅被点了哑穴，整个人都暂时无法行动了，只能紧皱着眉，用面部表情说话。
徐珏域这个时候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明明从未见过你，你却知晓我的许多事情？你莫不是知道我的生父生母是谁？”
说到这里徐珏域透出些急切来，这些年虽说在峨眉山生活得幸福安稳，但他始终不会忘记自己是孤儿的事实，总是想知道自己从何处来的。
庆儿轻咳了一声，吐出一口淤血，被芸娘喂了一颗补血气的丹药后扶到凳子上坐下继续说道：“你的生母叫柳如玉，是江淮商户柳家的女儿，生得貌美，十八岁那年嫁与她的丈夫沈鸿文，夫妻两人日子过得美满，只可惜在她二十二岁那年沈鸿文意外去世了……”
“沈鸿文便是我父亲是吗？那之后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被峨眉山收养？”
徐珏域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庆儿的话，压根没有察觉他身后严重失态的沈鸿波。
云霄阁厅内所有的江湖人士也都专注地等着庆儿接下来的回答，没有人会不爱八卦，尤其是这种以多年前开头的。
许明月他们已经各自围在桌前坐下，喝着茶吃着点心慢慢等着听故事。
听完徐珏域追问的庆儿不禁冷笑一声，目光越过徐珏域看向焦急却什么都不能做的沈鸿波。
她笑出了声：“着急吗？当年我眼睁睁看着小姐死在我面前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可是比你现在还要着急！”
徐珏域不解，接着就见庆儿重新看向他说道：“沈鸿文不是你的生父，沈鸿波才是你的生父！”
这句话犹如惊雷劈在徐珏域的头上。
而已经通过他们先前的只言片语大致有了猜想的众人，得到印证后也是忍不住惊讶，因为这意味着故事的走向要更加曲折了。
徐珏域：“你说什么？！”
庆儿：“你就没觉得自己其实有些像沈鸿波吗？”
徐珏域呼吸顿时紊乱了起来，因为他想起儿时在峨眉山上确实常有同门的师兄师叔说他长得像师父，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捡来的孩子，所以只当这是一种缘分……
再后来他长大了，就渐渐不太像沈鸿波，而庆儿说他长得像他的生母，或许是因为五官长开了的缘故。
这一切串联起来都让徐珏域一时无法接受，他转头向沈鸿波求证，却只看到后者目眦欲裂的样子，这样的表情比回答更加直接。
庆儿的话还在继续，她用平静的语气缓缓道出二十年前沈鸿文死后发生的一切事，所有人都听傻了，包括峨眉山本派的弟子都忍不住用谴责的目光看向沈鸿波。
“因为害怕你母亲找到机会将他的暴行宣告江湖，再加上你又已经平安降生，沈鸿波这个畜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你母亲生产的第二天就一剑刺死了她，当着我的面，为了彻底灭口，再然后就是我。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我命大没死在他的剑下，也没死在他放的那场火中，我拼着一口气爬了出来被人救下，苟且偷生多年！”
庆儿眼中满是怨恨地注视着沈鸿波：“都是因为这个畜生，他毁了所有！可他竟然在做了这么多恶事之后成为了峨眉派的掌门，作为武林正派名扬江湖，这可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你住口！”沈鸿波被封住的穴道不知什么时候自动解开了，气急攻心之下他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血喷溅到徐珏域背后，让他侧过身来，在沈鸿波眼里，这一幕竟然诡异地和二十年前他亲手用剑刺死柳如玉的画面重合。
徐珏域与他对视，声音颤抖：“师父，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沈鸿波慌了：“域儿你不要信她，她和林墨是一伙的，他们都是邀月教的人，这都是魔教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挑起我们武林正道中的内讧，今天被陷害的是我这个峨眉掌门，明日被陷害的就是别的门派的掌门，他们是要一个一个逐个击破啊！”
听见这话的林墨忍不住笑了，对旁边的人说道：“我可没这么闲，而且，如果我想的话，完全没有必要搞这么多花里胡哨，上门打架就完事了。”
盟主府的人：“……”
虚无山的人：“……”
那你真是很棒呢！
沈鸿波不愧是个虚伪至极的人，他情急之下狡辩出来的话竟还真的让那些武林正道人士动摇了几分，毕竟庆儿只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女子，而沈鸿波却是江湖上熟知了几十年的人物。
可旁人会被糊弄，真正亲身所历的庆儿却不会。
她十分冷静地开口：“我说的到底是不是所谓魔教的计谋，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可以验证，也可以还沈掌门‘清白’，就是不知道沈掌门敢不敢做了！”
心虚的沈鸿波自然不敢立马应答庆儿的话，但是有人迫切地想知道真相。
“要做什么事验证？”问话的是徐珏域。
庆儿笑了，笑得愉悦，她缓缓启唇说道：“很简单，只要沈掌门当着众人的面与你滴血验亲一次，若我说的是谎话，你们就不可能是父子，若验出来你们是父子，那他沈鸿波就不配再当这个峨眉掌门！”
庆儿瞥见沈鸿波一瞬间如菜色的脸，笑意盈盈地看向众人：“莫说是我，就是武林上也不会容忍这样一个德行有亏的人做门派之主，对吧？”
“她说的有道理，身正不怕影子斜，沈掌门，若真如你所说，那你便验一下，让她心服口服吧！”
“是啊沈掌门，事情闹到现在这种地步，若真弄不出个结果也不好收场不是，否则他日江湖上谣传今日发生的事情，你也不好解释，今天就在这里做个了结吧，你觉得如何？”
当然不如何！
望着徐珏域和其他人一样投来的期盼目光，沈鸿波感到绝望，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最好逃避现在这个局面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