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心中疑虑渐升。
就这些物质上的东西，怎么都不算是苛待了，他之前怎么从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盛世想不通这个点，好像昨天听了贺兴的一番话之后，过去发生的很多事情他都开始升起新的看法了。
盛世不愿自己胡乱猜忌夏柠，试探着开口问道：“夏柠，我好像从来没听你说过之前在林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能跟我说说那个时候的你吗？”
原本还兴奋着想等下要去哪一家裁缝店定制衣服的夏柠，猝不及防听到盛世的这个问题，表情微变，不自然起来。
夏柠还太嫩，做不到像林墨盛之衡那样能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表情管理做得还不到位。
盛世将他的表情变化收入眼中，眉头稍纵即逝地皱了一下，随即不着痕迹地端起咖啡低头抿了几口，给夏柠一个思考怎么回答他的时间。
片刻后，夏柠语气低落地开口：“在林家的生活没什么好提的，总之不是什么开心的过往，提起来会让我痛苦，我不想提过去，好不好？”
夏柠并不知道盛世问起这个问题的真正用意，他只是下意识说一些模棱两可，让人误会他在林家过得并不好。
“好，那就不提了，我不该问的。”
盛世牵起嘴角，将这个话题略过，但是暗里的思绪却没有就此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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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夏柠不愿意跟他说在林家的生活如何？
就他亲眼看到的至少夏柠在林家的物质生活过的不错，可以说是和嫡子差不多的生活水平。
他一直都只是听说夏柠在林家过得痛苦、过得不开心，可具体是什么痛苦，又是怎样的不不开心呢？
既然夏柠不愿意跟他说的话，那他就找人去问问林家的下人吧，多问几个，总会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
……
距离全申城人都瞩目的一场婚礼，仅剩下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林盛两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可以想见婚礼当天会是怎样的盛况。
早在婚礼的前三天，林墨就被林书拎回了林家，原因是要遵守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新婚前三天新人双方不许见面。
有家长看着，林墨只能忍痛暂时跟自家男人说再见了。
对此，习惯了每晚抱着人睡觉的盛之衡，内心很是不满，但这看上去是大舅子来带人走，实际上却是听从了老丈人的意思，纵然不满，他也是不大好违背老丈人意思的。
对此，围观了全程的贺兴只觉得有点好笑，终于见到他家不可一世的将军被人制裁是什么样子了，不过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嘲笑，不然还不知道有什么报复等着他。
“咚咚咚——”
盛之衡掀起眼皮看了眼门口，将手里林墨美名其曰给他留个念想的纽扣收进口袋，惜字如金地开口：“进。”
盛世轻手轻脚推开书房门进来，看了眼坐在书桌后面不怒自威的父亲，开口：“父亲。”
从门被敲响起，盛之衡便有所预料，当下对盛世接下来要说的话，心中也已经有了两种猜想。
他不动声色：“何事？”
原本敲响房门的时候，盛世心中还有些忐忑，但是对上父亲一如既往看自己的目光，他的心莫名就定了下来。
“对不起，父亲，我这些日子实在是糊涂了，做了不少违逆父亲的事，我不敢求得父亲原谅，只求父亲责罚我。”
只是千万别不理我。
盛世低下头，在心里说出这句话，默默等待盛之衡给他的审判。
冷静下来后，盛世反思了很多，最让他心惊的是，在他做了这么多糊涂事后，父亲都没有责罚或者训斥他，除了第一次的让他不要跟夏柠来往，之后就再没做过什么。
就好像是……好像是逐渐对他失望后，不想再管他了，任由他胡乱行事，只等到彻底对他失望，就放弃他了。
这个认知让盛世感到前所未有的后怕、后悔，以及对自己的怨怼。
盛之衡看着低下头像是等断头刀落下似的盛世，叹了口气，问道：“你真的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盛世连忙抬头：“我知道！我不该全部依靠自己主观的判断行事，更不该带上私人情绪，在事情没有完全清晰之前就只看到片面角度，更更不该和父亲置气，我大错特错！”
“还有一错，”盛世苦笑一声：“错在我不知道自己做错，觉得自己什么都没错，全是别人的问题。若不是贺副官来找我说了好些话，我可能现在都没清醒，我还对贺副官失礼了……父亲，您狠狠责罚我吧，怎么责罚我都心服口服！”
盛之衡默不作声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起身绕过书桌，走到他面前。
“父亲？”
“走吧。”
盛之衡淡淡丢下这两个字就越过盛世往外走去。
盛世当盛之衡是要责罚自己了，连忙跟了上去，脸上竟然还有些笑意。
若是林墨在这里看到了，一定会觉得盛世有隐藏的抖m属性。
盛世此刻心里只想着，父亲还愿意处罚自己，就是还没有放弃他！
就算父亲是当着满院的人惩罚自己，他都不会有一丝怨言的！
“校场？”
看着盛之衡带着自己最后停下的地方，盛世愣怔。
盛之衡摆了摆手，正在练枪的盛家兵就都停了下来，按照他的吩咐准备了新的靶子。
“你先还是我先？”盛之衡低头专注给木仓装子弹。
盛世这才反应过来盛之衡是要跟他比木仓法，但不知道盛之衡此举的用意。
“我先吧。”
之前都是他先，他也总是比不过父亲，从来最多都只是打平。
盛世给木仓上膛，摆好姿势站在横线前，手眼一线砰砰连射十枪。
结束后他退到一边，看盛之衡打完他的十个靶子。
“从十几岁看到现在，父亲的木仓法从来都没过手。”
盛之衡放下木仓，勾了勾唇：“如果你开木仓的时候心定，也不会失手。”
盛世看了眼自己的十个靶子，除了一个九环一个八环，剩下的都是十环。
他好像知道父亲不责罚自己，反而带自己来校场的用意是什么了。
盛世垂眼苦笑。
这比真正肉体上的责罚还要厉害，穿过皮肉直接戳心。
父亲数十年都不曾失手，从来都是十环全中，而他却时而全，中时而不中，这么多年都没能学会控制好自己的心性，难怪会犯那样的错误。
“父亲，我知道您的用意了。”盛世握着木仓，眼睛微红。
盛之衡瞥他一眼：“知道就好。”
父子两的这个对视，好像消除了他们之间所有的隔阂。
盛世彻底明白，父亲的木仓法永远都是十环，心性不定的人只有他一个。
“父亲，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幸福。”
盛之衡扯起唇角笑了笑：“谢谢，再问你一个问题。”
“父亲问吧。”盛世严阵以待。
盛之衡：“你是真的喜欢夏柠，想和他过一生吗？”
盛世微怔，舔了舔干涩地唇，不大明显地点点头：“是，我知道夏柠和林墨之间的关系会很难办，实在不行，我可以不正式举办婚礼，也尽量不让他和您见面……”
盛之衡抬手阻止盛世的话：“不必这样，你有喜欢人的权利，如果确定自己真的非他不可，时机到了你们便成婚吧。”
“可这样会成为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盛之衡表情淡淡：“我并不在意旁人怎么说，日子都是自己过得，与他们何干？”
话虽这样说，但盛之衡其实有自己的打算。
盛世和夏柠的事，就好比洪涝一样，与其想尽办法强行堵住猛涨的河水，不如疏通路线让滚滚洪水迅速流走。
盛世和夏柠感情正浓，现在做什么都是无用，不如放手让盛世自己去感受，去一点一点看清，夏柠到底是不是良人。
按照林墨的说法，这两人都未必能走到婚嫁阶段。
一想到林墨，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就浮现在眼前，盛之衡不爽地啧了一声，婚礼前三天新人不许见面的规定到底是谁定的？
“木仓法不合格，在这练到合格为止。”
盛之衡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校场，留下盛世一个人在原感动不已。
父亲一直都在沉默的包容他，他之前竟然对父亲生疑了，都是些什么混账想法！
说起来，他对父亲的不满，好像是在夏柠提到父亲会因为林墨疏远他才生出来的。
盛世缓缓皱起眉，加快了打靶速度，第二轮打完就甩手离开校场，去找他的人接触林家的老下人打听夏柠过去在林家的事。
这厢盛家父子解开隔阂，喜事也将近，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但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段家别墅里，段明决正烦躁地在客厅走来走去，他不甘心地拿起电话，第不知道多少次给林家摇去电话，依旧是漫长等待后的无人接听。
从盛之衡上林家定亲之后，段明决就一直在找林墨，想质问他，但是到现在他连林墨一面都没见到。
林墨不是在盛家就是在林家，学校都不去了，就算出门身边也都是盛之衡明里暗里安排的人，把林墨护得严严实实！
明天就是婚期，段明决坐不住了，抄起车钥匙往外走去。
他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林墨嫁给盛之衡什么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