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浓一边提前开始准备进组要带的东西,拍摄地在凤城,因为姜云本身是凤城人,那里有她和整个家族最多的回忆。
凤城气候潮湿闷热,夏季多雨,当然少不了蚊虫,文丽和mandy尽量的替她考虑周全,列了一张表格,按部就班的替她准备着行李。
在一号早上,宋知浓和周行止一道,回了海棠园的周家老宅。
海棠园在靠近郊区的西南山脚下,背靠着连绵的山脉,是安城最早的一个别墅区之一,而且身份特殊,乃是政界要员的私人居所,直至本世纪初,很多政要的孩子离开体制进军商界,这里才慢慢聚集了豪富之家,后来和观澜府一道并称安城两大豪门聚集地。
安城的这些个排得上名号的家族,不管在不在这里住,都会有房产在这两个地方,慢慢成了老牌豪门的圈子,和其他的几个别墅区逐渐形成了区别。
坊间有传言,安城豪门乃以海棠、观澜二府为上,二者之间又以海棠为贵。
宋家在海棠园是没有房产的,就是因为宋家在那个时候只是商人,尽管后来宋家屡有政商联姻,但到底和周家这样的官宦世家不太一样。
周姑妈尤其自得于自己的家世,甚至暗地里看不起宋知浓,和别人提起这个侄媳妇,总是很刻薄,“宋家也就是个生意人,论贵气不如我们,有钱?哼,周家还差钱?”
别人要是劝她说:“我看你侄媳妇挺好的,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你家老爷子老太太和弟妹都挺喜欢她的。”
她听了只会冷笑,“一个戏子,要是不会哄人,岂不是业务不过关?”
听听这话多刻薄多难听,她是全然不提自己不是生产只会在家里当米虫的,用宋知浓的话来讲就是,“以为自己了不得了,高高在上,其他人谁都是傻子,比她贱!”
然而看不起戏子的周姑妈,却养了个当网红的女儿。
宋知浓每次在这个表妹来和她打听娱乐圈的事时,不管喜不喜欢,总是笑着将话说得漂亮,仿佛那是个只有花团锦簇的锦绣乡,吸引得小姑娘愈发向往。
周姑妈气急败坏,屡次当面说她带坏了她女儿,在老太太和两位太太面前给她上眼药,周行止也劝过宋知浓,“你要是惹急了她,和你打起来怎么办?你一个小姑娘,确定能打得过一个泼妇?”
“我呸!跟她打架?那是我掉价儿,我让保镖来打她!”说着冷笑三声,“放心,我不用你们周家的人,宋家有钱,请得起!”
不是笑话她宋家只有钱么,那她就叫她知道什么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已经是宋知浓刚嫁进来那两年的事了,大概是见家里来了新人,怕自己的地位被动摇利益被摊薄,所以才出此下策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起初宋知浓是打算忍忍就算了的,但她也是真的娇生惯养,在家从来没受过委屈,不可能刚结婚就改成温柔贤淑的性子,加上她偷偷打听过,大嫂子嫁进来的时候周姑妈也这样过,她的心思一下就活络起来了。
周至简的太太赵曼出身律政世家,自己就是个很有本事的女强人,这样的女人很多时候都不愿意纠缠这点家庭琐碎,通常左耳进右耳出,时不时绊几句嘴叫她知道自己不好惹,也就算了。
但宋知浓不,她那时才二十岁,年轻气盛,又受不了委屈,娱乐圈里本来糟心事就多,回来得讨好婆婆和太婆婆就算了,没道理还要被一个姑妈看不起。
况且,宋家和周家其实没差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坐井观天,觉得自家天下第一好。
于是宋知浓就干脆和周姑妈干起仗来了,插着腰对骂是真有过的。
周母孟琳让儿子劝劝,周行止的话还没说完,她就从楼上冲下来了,指着周姑妈的鼻子一通骂,“你算老几,你家的钱是你挣的?还不是靠大哥和周行止,你自己是个蛀虫,丑不拉几又臭气熏天,就觉得别人也和你一样,出去听听,谁不在背后说你是个脑残?!周家有你这根搅屎棍,真是祖宗缺了大德了,我宋家怎么了,没当官又怎么样,起码个个子女都有出息!”
她之前刚因为周姑妈当着婆婆的面念她的绯闻说她在外面和别的男人不三不四吵架,又气又委屈,眼睛还是红的,声音都劈叉了,还是忍不住口。
一家人谁的脸色都不好,尤其是老爷子和老太太,老爷子是不明白自己这个女儿怎么会养成这性子,老太太是因为不喜欢听周姑妈的话,宋知浓再不好那也是她亲孙媳妇,岂是周姑妈能比的。
事情的最后是宋知浓气得跑回观澜府去了,没几天就出去拍戏,前后两个月,宋老爷子和宋知浓的母亲卢敏先后造访海棠园周家,周行止又亲自去了外地见宋知浓,这才慢慢将这事过去了。
周母是对这个大姑姐不胜其烦,直接对她道:“你是长辈,桐姐儿还小,不求你真心喜欢她,至少闭嘴罢?我儿媳妇我会管教,你管好你女儿就是了!”
赵曼私底下和宋知浓说起这些后续,还夸她做得好,“我是没你这么有底气,要不然我早就跟她急了。”
赵家也是大家族,不能说不疼她,但那种疼更多是对她有着很高的期许,寄予厚望又给她枷锁束缚,一切都是有条件的交换,不像宋知浓,得到的是有些盲目的偏爱。
或许是这次宋知浓的反抗来得过于猛烈,周姑妈被吓到了,此后对宋知浓的态度从不停的冷嘲热讽到现在的冷漠和偶尔酸不溜丢。
周行止大概能明白她的想法,“她是女儿,又是养在继母跟前,心理长期的敏感和压抑,你和大嫂都是受家里宠爱的,尤其是你,她难免产生嫉妒心。”
宋知浓靠着车窗,冷哼了一声,“这么爱酸,她当个柠檬精算了。”
眼睛往窗外一看,已经快到西南山脚了,远远能看到稀疏的建筑,和郁郁葱葱的树木。
周行止叹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心理庆幸宋知浓这几年脾气好了点,也可能是她和周家的磨合期过了,倒也还能相安无事。
黑漆铁门向两边打开,车子的车速降了下来,慢慢开进了宽阔的庭院,在青石板小路边缘停下来。
宋知浓从车上下来,脸上挂起笑容,周行止追上来,余光扫过她的脸孔,见她已经把之前的不耐收起来,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叹了口气。
周老爷子去世一年,院子里原有的白色装饰已经收了起来,又变回以前的样子,宋知浓走到门口时顿了顿脚,下意识的往一旁的花园看去。
那里有一张石头八仙桌,老爷子喜欢在那里下棋,如今那里早就空荡荡的了。
“进去罢。”周行止顺着她的目光往那边看了一眼,又转回来,伸手握住她的手掌轻轻捏了捏。
宋知浓嗯了一声,垂下眼,也没有挣脱他的束缚,和他肩并肩的走进了客厅。
林妈见了他们,连忙冲里面喊道:“老太太,三太太,行止跟桐桐回来了。”
林妈是周家的老人,对小辈都是亲昵的叫名字,不像年轻佣人那么恭敬。
宋知浓笑着叫了声林妈,问她身体好不好,正寒暄着,周母就下楼来了。
正巧是周末,一家老小都在家,周母见到宋知浓,第一件事就是叫林妈,“厨房煮的汤好了没有,好了就端一碗过来,桐姐儿都瘦了。”
有一种瘦叫你妈觉得你瘦了,宋知浓笑笑不说话,周行止则有些疑惑。
照他的感觉,不论触觉还是视觉,他老婆都是没有瘦的,这儿媳妇滤镜是不是太厚了点。
林妈去端汤了,宋知浓这时连忙把自己带回来的礼物拿出来,“我不能陪奶奶过大寿,但礼物还是要亲自送的。”
红色的锦盒看起来很喜庆,大家好奇的催老太太赶紧打开,老太太笑呵呵的,一面打开一面道:“桐姐儿有心了,送什么奶奶都喜欢。”
盖子打开,极品帝王绿的耳坠暴露在众人眼前,水滴状的坠子没有一丝杂质,散发出温润的光泽,陪衬的钻石闪闪发光,在古朴中平添一抹新意,款式看起来没那么老气。
赵曼忙替老太太带上,笑着问大家:“怎么样,奶奶戴着是不是很好看?”
众人连声道是,又夸宋知浓有眼光,周伯母逗她:“桐桐,奶奶有礼物,我和你妈妈呢?”
“都有都有,只不过奶奶是寿星,她最大,伯母和妈妈的就没有那么闪啦,不过也是我的一份心意。”宋知浓一面应声,一面又拿出三个小盒子来,分给在场的三位女性。
送给周伯母的是一根红宝石手链,周母的是一根钻石项链,大嫂赵曼手里的,是和大伯母相似的红宝手链,只是宝石没那么大,但装饰更为精细讨巧,也很符合她年轻女性的审美。
周伯母把手链戴在腕上,和儿媳妇的放在一起,笑着问:“你们看,是不是一看就是母女款?”
周母看了一下自己的项链,又看看宋知浓,“哎呀,我和桐姐儿戴的也是一样的。”
东西并不贵,取的是巧思,宋知浓知道她们喜欢自己送的礼物了,也弯着眼睛笑起来。
周父喝了口茶,故意问她:“怎么我和你伯父、大哥都没有?桐姐儿这是偏心啊。”
宋知浓眨了眨眼,还没说话,周行止就就先出声了,语带哀怨似的,“爸,我也没有。”
宋知浓愣了一下,连忙抿着嘴羞涩的笑了笑,“我就不给爸爸和二伯还有大哥送了,你们要礼物该问伯娘她们才对呀,收别的女人送的礼物,多不好。”
“那我呢?”周行止看着她挑挑眉梢,问道。
宋知浓眼睛眨一眨,“你的呀……”
她顿了顿,“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再送。”
说完又嘻嘻笑起来,一派的坦荡,甚至有些天真,可是大人们,就爱她这样。
正说笑间,楼上忽然又下来一个人,有些尖细的声音传了过来,“哟,是二侄媳妇回来了,送礼来的?不是说工作很忙连老太太大寿都回不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