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个孟助可是个大忙人啊,他周末恐怕也忙得团团转吧。”
陆佩瑶微微一笑:“很有可能,我打个电话问问看,如果他说他没时间,或者压根忘了这事了,我就可以放心陪您去温泉旅馆了。”
陆佩瑶掏出手机就开始翻孟达的号码,朱广宇差点要开口制止,但是转念一想:谁知道她真拨假拨,就算真拨,也得看看孟达反应再计较。
电脉冲响了几声后通了,陆佩瑶把手机摁到免提:“孟助,您好,我是市分行的小陆。”
“哦,是小陆啊。找我有事?”手机里传来的确实是孟达的声音。
“哦,孟助,是这么回事。您周一跟我说这周末可能会找我有事,但是现在朱经理又叫我这个周末陪他公务出差,我怕到时候您找我,我却赶不回来,特地来跟您说一声,请个假。”
孟达声音不悦:“什么公务这么重要,非得这个周末要你出差?你们经理手头没别人了?”
陆佩瑶说:“这个嘛,朱经理,您自己跟孟助说吧。”把手机对着朱广宇。
朱广宇吓得脸都白了,难道孟达真看上陆佩瑶了?那他可真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了,别被孟达像个臭虫似的碾死才好:“孟助,我是朱广宇。”
“是朱指导员啊,真是不好意思,这个周末我有点事要麻烦小陆,如果你方便的话,就另外安排个人出差怎么样?”孟达声音爽朗。
“当然,当然,您的事情要紧,我这边另外安排人手。”朱广宇诚惶诚恐的说。
“那行,谢谢。把手机给小陆,我有话跟她说。”
陆佩瑶翻转手机,对着自己:“孟助,是我。”
“小陆,这个周末不要关机,随时等我电话。”孟达用命令口气说。
“是,孟助。”两边收线,陆佩瑶抬头看朱广宇。
朱广宇刚才确实是吓得够呛,但是现在已经回过神来了。朱广宇其实粗中有细,加上在部队和银行浸淫几十年,经验老辣,当下满腹狐疑,总觉得里面好像有啥地方不对劲,怎么跟演戏似的。朱广宇揣度着,如果孟达跟陆佩瑶真的已经勾搭上手了,孟达刚才对自己未免也太轻描淡写了吧,当然,现在局势不明,不宜轻举妄动。
“小陆本事不小嘛,连孟助这样的人都能联络上。”朱广宇像狐狸一样皮笑肉不笑的说,“好了,你去上班吧。我另外找人出差。”
陆佩瑶告退。朱广宇看着她的背影,不由的火气上冲:如果你真跟姓孟的有一腿,那我自然得把你当祖宗供着,如果是在耍我,到时候看我不整死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货。
朱广宇心里恨恨的转着念头,如果孟达一转背就把陆佩瑶给忘了,那他朱广宇要怎么先玩了她,再怎么个在工作上找她茬,最后一定要把她一脚踢到哪个鸟不拉屎的储蓄所去,让她既拿不到几毛钱奖金,又换不了岗位,更升不了职,一辈子啃那点干工资去吧。
但是在城市的另一端,市府办公室里,孟达的嘴角却泛起了笑意,他又看了眼手机,把陆佩瑶的那个号码存了起来,并且键入她的名字。孟达这个私人号码上存着一堆这样莺莺燕燕的名字,其中绝大多数他毫无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
☆、三黄鸡
下午5点到了,今天是周末,大家收拾收拾东西,涌出金碧辉煌的分行大门,去上海狭窄逼仄的小房子里过家庭生活。
陆佩瑶骑着自行车在上海七弯八拐的里弄间穿行。这些窄窄的弄堂堆满杂物,地面坑洼不平,不时窜出个五彩缤纷的皮球和蹒跚学步的孩子。陆佩瑶却像表演杂技似的,轻轻松松一偏一拐的骑得飞快,遇到两三级的小台阶,也不用下车,一提车把手就窜了上去。大半个小时后,陆佩瑶到了西藏路上一家小小的鸡粥店门口。
王浩然远远就冲她挥手,他工作的税务所离这里比她银行近,每次都是他比她早到。陆佩瑶跳下自行车,王浩然伸手接过车把手,替她把车子停稳锁好:“我已经开好票了,现在差不多排到我们了,快进去吧。你去占个座位,我到窗口拿去。”王浩然声音冷冷。
陆佩瑶抬头看看王浩然脸色,只见王浩然牙关紧闭,英俊的脸上面无表情。陆佩瑶柔声问:“怎么了?又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王浩然叹了口气:“等会告诉你。”
这是一家小的只摆了两排桌椅的小店,昏黄的灯光,油腻的餐桌,里面坐满了人,劣质香烟的烟雾在低矮漆黑的天花板下聚集。陆佩瑶一桌一桌看过去,有一家人貌似快吃完了,陆佩瑶问了一声,得到人家肯定的答复,于是陆佩瑶站在旁边等了会。那家人离开后,陆佩瑶占了那张桌子。
服务员过来收拾桌子,王浩然端着一个大托盘走了过来,里面是半只三黄鸡,一笼鸡肉小笼包,两碗鸡汁粥。
王浩然明显心情不佳,陆佩瑶不敢开口乱问,两人闷声不吭的开始吃东西,上了一天班,两人确实也饿了。三黄鸡蒸的恰到好处,鸡肉又白又嫩,鸡骨头还带着血。陆佩瑶心疼的把鸡腿鸡翅膀都夹给王浩然,王浩然父母是下岗工人,家里伙食比较差。
一刻钟后,两人饥饿有所缓解,心情也好得多,王浩然闷闷的说:“今天我跟所长谈过了,他不同意让我去做税管员,说我专业不对口。”
“那怎么办?”陆佩瑶担心的看看自己男友。王浩然性格争强好胜,精明外露,态度又桀骜不驯,咄咄逼人,常让陆佩瑶放心不下。
“没办法,继续坐窗口卖发票呗。什么专业对口不对口,所里当税管员的有几个是科班出身的,绝大部分连张大学文凭都没有,我专业再不对口,比起他们来还至少多认识几个字,一群文盲。”王浩然骂道。
陆佩瑶伸出手去握住男友的手腕。过了会,王浩然情绪平了下了:“其实我也明白,就是因为没后台。跟我同时进税务所的小陈,就是他爸一个招呼,上个月就调到局里去了,他不过是个烂校本科生,还是学机械的。算了,我慢慢熬,总有我出头之日。”
陆佩瑶默默无语。王浩然跟她是高中校友,但是比她高好几届,他的辉煌事迹至今还在中校流传。
高中毕业那年,王浩然拒绝清华北大的保送名额,自己参加高考,一心冲刺上海市高考状元,偏偏高考那三天又中暑又腹泻,天天下了考场就上医院打吊针,就这样,还是拿下了全市第五名。进清华后,成绩一直名列前三,年年全额奖学金,又当过系学生会主席,参加过大学生演讲比赛中最高级别的狮城雄辩,读硕的时候更被评为清华十杰。学生时代是不可一世的风云人物。
王浩然一年前硕士毕业,回上海参加公务员考试,据说这种考试里面水很深,王浩然出身上海棚户区,家里是没有一个说得上口的亲戚,但是他成绩实在太好,笔试面试,好到都没法把他刷下来。于是如愿以偿的进了上海市税务局。这是王浩然心愿的达成,同时也是幻想的破灭……
王浩然沉思着说:“瑶瑶,我得准备准备,参加明年春季的复旦大学博士生入学考试。我得在职的读个经济类博士文凭,不能让别人因为我的学历和专业卡我。”王浩然本科硕士都是读工科的。
“时间这么紧,能行么?”
“小菜一碟。”王浩然轻蔑的一笑,满脸自负,但是转瞬间眼神又灰暗了,“哎,我最终发现原来我就是一个只擅长应付考试的书呆。瑶瑶,要么干脆我离开税务局,全职读博,今后当个大学教授算了。”
“得了,得了,当个像我爸似的大学教授,怎么可能满足雄心勃勃的你。”陆佩瑶笑了,拍拍王浩然的手,“好了,再吃几个饺子吧,我的好老公,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人没吃饱是要饿的。”
两人饭后,手勾着手在南京路上瞎逛了一通,王浩然有心给女朋友买桶哈根达斯冰激凌吃,被陆佩瑶拉住,结果两人就买了两串烤鱿鱼,让嘴里有点东西嚼。
王浩然父母就从上海市市政府拿点下岗工人补助,已经拿了好多年了,家里吃饭穿衣都难以为续。王浩然本科期间靠一等奖学金和做家教维持生活,读研后有了研究生补助日子才好过点。后来王浩然跟陆佩瑶恋爱,王浩然全身上下的衣服包括内裤袜子都是陆佩瑶给买的。
陆佩瑶学生时代,她爸爸给她的生活费非常充裕,但是毕业工作后,陆佩瑶就不好意思用爸爸钱了。她现在一年见习期没满,没有奖金,每个月只有600多的基本工资。王浩然现在在税务所有2000多一月,但是都交给了父母,每月只有100元的零花钱,所以两人过的比学生时代还要窘迫。
陆佩瑶的那串鱿鱼啃完了,王浩然把自己那串递给她。陆佩瑶一只手接过继续啃,另一只手挽着王浩然胳膊,两眼盯着橱窗里面眼花缭乱的陈设。
王浩然小心的说:“瑶瑶,明天中午,我想给我妈过个生日,就买个蛋糕,烧两个小菜,很简单的弄一下,你也来好不好。”
陆佩瑶心头一惊,迟疑,但是男友给准婆婆过生日邀请自己,也不好一口拒绝:“浩然,你妈看见我就讨厌。我真得该去讨嫌吗?她别连生日蛋糕都咽不下去了。”
“我爸妈,哎,真把我当根葱了,以为我有张清华硕士文凭,就什么高官独生女,豪门千金会像飞蛾扑火似的往我身上扑。”王浩然苦笑,“他们不知道,就算我真是根葱,也得有人拿我呛锅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