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 / 1)

外头的蝙蝠还在不知疲倦地撞击着窗户,砰砰砰砰,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清晰。

还让不让人睡了?!

皇后十分后悔当初坦白了这个方法,不只是这个,在与皇帝的相处中,不管她选择坦白了什么,都达不到想要的目的。她也实在搞不懂对方在想什么,明明都自我承认是个颇有心机,满肚子小心思还谎话连篇的女人了,他自己还当面拆穿过她的欺骗,正常人碰到这情况不是应该心存戒备敬而远之了吗?这满宫里什么温柔顺从的解语花没有,干嘛非得跟她这棵歪脖子树过不去?果然这些上京贵人的心就是海底针,压根不是单纯质朴的自己能想得透的。

砰砰砰砰砰……

许是见她总没有反应,声响更多了起来,同时两三处地方都有蝙蝠撞击窗户的声音。交错嘈杂,整扇窗户被撞得颤动了起来,这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外面那人依旧连一声没吭,轻轻松松的就搅得她不得安生。

皇后快要气炸了,她猛地跳下床,几步窜过去拉开窗户,还没来得及发怒,有许多东西暗器一般朝她脑门直冲过来。她“哎呀”一声,吓得往下一缩,起码十来只蝙蝠擦着头皮掠了过去,细细的尖爪还挂断了几根头发。

外面有低低的笑声响起。皇后恼羞地扒着窗框露出头来,只见皇帝依旧一袭素衣,手里提着一盏宫灯,显然充分吸取了昨晚的教训。

皇后摸摸头顶,忿忿道:“笑什么?!”

皇帝清清嗓子,假装发出笑声的不是他。

皇后没好气地站直身:“大半夜的不消停,你若嫌弃我住在这里,趁早让我回去。”

皇帝一本正经道:“椒房殿的工程还需一段时日,皇后先安心在这里住着,待修缮好了再回去吧。”

皇后冷笑一声,伸手要关窗。

“慢着。”皇帝忙道,他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有处地方,想带你去看看。”

皇后疑窦丛生:“为什么白天不去?这都快半夜,前头宫门都锁了。”

“不需出宫门,就在附近。”

皇后一脸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紫宸殿里能有什么好玩的,还值得大半夜特地去看,你莫不是在耍我吧?”

“去了就知道了。”皇帝继续卖关子。

“不去。”皇后偏不如他的意。

“咳咳。”皇帝咳嗽两声,淡淡道,“听说御膳房这几日新鲜黄鳝不少,之前都是内侍宫婢们食用的,今日朕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这里面的威胁之意太明显了,皇后幽幽看了看窗户上散发着腥气的黄鳝血,那些被血腥引来的蝙蝠还在天花板下徘徊着,只是碍于底下有人才没有下来。她狠狠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见她态度有所松动,便微笑着伸出一只手。

头顶多了一群蝙蝠,横竖睡不好了,不如去瞧瞧究竟,皇后撇着嘴,手撑在窗棂上一用力,轻快地跳了出去,站在一旁不动:“那你带路。”

皇帝抿了抿唇,慢慢将举在空中的手放下来,半途却突然改了方向,上前一步抓住了皇后的手,趁人不备,拽着就走:“走吧。”

皇后没来得及抗议,就踉踉跄跄被他拽走了。

一路穿过长长的后廊,走下阶梯,看样子是要往后去。皇后不解:“后面有什么可看的,不是听说只有空屋子么?”

皇帝没吭声。

皇后哼哼唧唧:“你该不会是要来报复昨天的事吧。到底想干嘛?跟你讲哦,我可是不怕鬼怪的,当年我还有个响当当的外号叫活阎王呢,边关内外无人不晓,只有鬼怕我的份,你就是要把我关小黑屋也吓不倒我的。”

“明明是你不讲理在先,把椒房殿给拆了,害得我无处可去。我不过是吵吵了几句,吓唬你一下。也值得这么煞有介事来报仇么?还一国之君呢,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话音未落,皇帝拉着她走到一扇月亮门前,两侧是延绵的粉墙,像是个园子,有灯火光芒从墙内透了出来。

“到了。”皇帝终于舍得开金口,他将灯笼插在门边,回头看了眼皇后,皇后回以一个无辜的眼神,仿佛刚刚那些碎碎叨叨的话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皇帝将她拉到门边,微微一笑:“打开看看。”

皇后狐疑地看着他:“里面有什么?你不会抓了老虎放在里面吓我吧?”

见她越说越天马行空,皇帝无奈一笑,拉住她的手放在门上,用力一推。

朱漆的木门咿呀着开了。四周的火把架上火光熊熊,里面所有的东西一览无余,清晰地映入了皇后的眼中。她愣住了。

这是一个异常空旷的园子,占地不小,却只是一个宽阔的空场地,树木花草半根都没有,地面夯得十分平整结实,远远的墙根下立着一排十来个箭靶,这一侧靠墙有半条空廊,下面陈设着一排弓箭,武器架上还有几把乾刀。分明就是一个小武场,这景像陌生又熟悉,她的心像是突然撞进了许多蝙蝠,砰砰地跳了起来。

皇帝解释道:“之前是个花园,朕命他们把花树都拔了,将地整平,建了个武场,日后你若闷了,可以到这里来玩耍。只可惜地方还不够大,马跑不开。”

皇后又惊又喜:“比我椒房殿那个小靶场大了四五倍呢。”她哈哈笑着,在场地里胡乱撒欢跑了小半圈,半跪下来仔细摸了摸地,点头,“挺夯实的,不错,不错。”又欢欢喜喜跑去取了弓箭细看,弓是上等的牛角弓,制作得十分精细,握在手里也有分量,连箭也是正经羽箭,只是箭头换成了竹木质地而非铜铁,杀伤力弱了不少,但箭头尖利,只要箭术和臂力足够,要射入箭靶问题不大。这一整套虽比不上军中所用,却也比兄长送来的那些小弓蜡丸箭要强得多,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弓箭,而兄长给的充其量其实是玩具,毕竟兄长碍于宫规,并不敢真的送武器给她。

皇帝看她双眼闪闪发亮的样子:“如何?可喜欢?”

“喜欢!”皇后心花怒放,东摸摸西摸摸,开心得不得了,她迫不及待背上一个箭筒,“露一手给你看看。”

她几步走到场边,凝神看着约两百多步远的箭靶,左手举弓,右手搭箭,缓缓拉开弓弦,已经两三年不曾真正摸过这些,本以为已经彻底将它们埋葬在回忆中,但是当再度触摸到冰凉而熟悉的弓和箭的时候,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心跳犹如鸣鼓,火把轻微的噼啪声依旧清晰响在耳畔,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苦练箭术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微微眯眼,缩小的视线里只有远处箭靶最中心的那一点,久远记忆里的话又重新在脑中回响,二哥曾教过她,一个最佳的弓箭手,要懂得等待和蛰伏,更要学会绝对地冷静,离目标的距离,周围的风速,甚至冷暖和干湿程度都可能影响到箭的精准度,其中很多因素甚至是瞬息万变的,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判断出最佳的角度和力度,从而抓住那瞬息之间的一点点机会。

皇帝见她站在场地边缘离箭靶最远的位置,便有些想笑,这么远,九成要脱靶了,他看了眼前面稍远处的一道白线,那是工匠特地标注的,上京贵族子弟射箭时惯常站的位置。有心想提醒一声,但看着皇后严肃而专注的神色,他不由得跟着肃然起来,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的身姿,从头到手臂到腰腿,全都显出一种说不出的流畅感和饱满感,好似那坚硬的弓,拉满的弦,即将离弦的箭,都已经和她的身体融为一体,成为她的一部分。箭在弦上,遥遥相指,明明只有一个人,一把弓,一支箭,却仿佛千军万马蓄势待发。空中一股紧张而凝重的气氛以她为中心缓缓荡开,周围的风仿佛也停驻了,声音也消失了,他屏住了呼吸。

“嗖”一声,羽箭离弦,禁咒立破,弓弦重重弹回,沉闷的嗡嗡声响在耳畔,却叫人的心不由得也揪得更紧,皇帝的视线紧追着白羽箭迅疾地破空而过,空中留下一道轻微却尖利的呼啸,没有一点偏移,犹如一道劈开夜空的闪电,在你刚刚悬起心的时候,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引雷霆万钧之势,干脆利落地正中了第一靶靶心,半截箭身重重没入了箭靶,只留尾端的白羽在空中轻颤。

皇帝下意识呼出一口气,心脏却猛烈地跳动了起来,手心也有了汗意。不过是一息之间有一箭中的,却宛如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那种心悬一线的紧张,碾压一切的魄力,势不可挡的威压,让人热血汹涌,惊心动魄之外,也酣畅淋漓,结束后却又有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怅然。

“怎样,还不错吧!”皇后得意地挑眉讨赞,心中暗喜自己竟然宝刀未老,实在可喜可贺。

她微笑时,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皇帝一瞬间有些失声,他定定神,露出一个笑,诚心称赞道:“好箭法!”

“我从小练的,怎么可能不好!”皇后骄傲极了,一点不知谦虚为何物。她玩心大起,更有心再炫耀一番,便又抽了两支箭一同搭在弓上:“看好了!”

挽弓如月,引箭而发。“嗖”一声,两支羽箭同时离弦,两道利光在空中分开,几乎在同一瞬射中两个靶,依旧是靶心。正是一箭双雕。

“哈哈哈。”皇后爽朗大笑,举着弓示意皇帝快看箭靶,“皇上快瞧,我射中了一个皇上,正中红心。”

皇帝微愣,仔细一看,原来刚刚中箭的是第五和第九个箭靶,正是暗喻九五之数。不知怎的,看着那两只牢牢扎在靶上的箭,他的脸顿时有些发烫起来,心跳如擂,面上却微微板起脸,语气有些郑重其事:“再勿要如此了,若被外人见了,编派你别有用意,便成了大不敬。”

皇后的好心情顿时被他给搅和了,不过是私下开开玩笑而已,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别人面前做这些。她恹恹地应了一声,又瞥了对方一眼,目光落在腰间,眼珠转了转,突然嘿嘿一笑,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皇帝难得的露出一丝慌乱,忙出手阻拦:“你这是做什么?!”

皇后故意不回答,等到强势压下反抗,把他腰间系带扯了下来,才晃着腰带笑眯眯道:“借我一用。”见他还一脸惊愕之色愣在那里,便暗暗好笑,看来这人也就是窝里横一下,真要明火执仗跟他明刀明枪,怕是立刻就蔫了。这么不经撩拨,日后可怎么应付后宫三千呢。她忍俊不禁,打算帮个忙再小小施一点力,遂道,“反应这么大做什么?我又没打算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地轻薄你。再说,以前都被你轻薄过那么多次了。瞧我嘴角这儿还有个小疤,前几日刚被你咬的呢,你咬的时候可用力了,我差点都没挣扎开,现在来害什么臊呀。”

皇后往日一直收敛着,今日兴致大好,旧时那言语荤素不忌的泼皮作风一不留神就又冒了出来。皇帝在夫妻事上经历尚浅,还有些含蓄守旧,奉行私房事不出屋,哪见过光天化日下都这么放得开的架势,一时有些招架不住,面红耳赤地怒斥道:“若再胡言乱语,便即刻回去再不准来了。”

“别别别。”皇后忙满脸堆笑,“这里一看就是花大力气弄的,再不能来多浪费啊。”

她将腰带蒙在眼上,反手系好,神采飞扬笑道:“你来出题吧。”

皇帝疑惑:“这是作甚?”

“盲射。想让我射哪些靶,尽管一一报来!你信不信,我即便是蒙着眼也能射中。”

皇帝一一看过那十多个箭靶,心中生出一丝疑惑,他因习君子六艺时与羽林卫中善骑射者打过交道,曾偶然听一位老将军提及过盲射。若说皇后因是将门之女,自幼学武有些本事这还勉强说得通,但盲射可是最高等的精妙箭术之一,非数年苦练不可成,往往是天赋卓绝的箭术大成者才精通于此。皇后到底只是闺阁女,学这个做什么。这些念头一闪而过,他略一迟疑,便从善如流:“七、二、十。”

“哈哈,果然不愧是当皇上的,真狡猾。”后前后,本就是盲射,这样交错次序难度就更大了。但是皇后并不畏惧,胸有成竹地搭箭拉弓,“瞧好了!”

第一箭,第七靶一颤,正中红心,她毫不迟疑,立刻抽了第二支箭,角度微变,又是一箭势如破竹,稳扎进第二靶正中心。多年淫,浸,她甚至不必摘下遮眼物,都能准确感知到箭的去向。

只剩最后一箭,她依旧势在必得,唇边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但刚搭好箭,弦还未拉开,右手的食指指根处突然一跳一跳地痛了起来,接着其他几根手指也微微发起颤,因为距离远,方才每一箭都用了强力,四箭下来,受过伤的手指已是强弩之末,支撑不住了。

这痛楚便如兜头一盆冷水,将她心中刚刚澎湃起来的火焰再度浇得半点火星都不剩,皇后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她凝着眉头,继续拉开弦,然后找好角度,松手,但因为手指的反应变得迟钝,松弦的时间晚了许多,角度和速度都不对,那支箭失了准头,力道也不足,半路就落了下来,掉在了第九靶前方稍远的地上。

她拉下眼上蒙的腰带,没有去看落地的箭,而是垂下脸叹了口气:“唉,果然大话不能讲太早,我只有四箭的能耐这件事这么快就被你看穿啦。以后再没法夸海口说我是神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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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错过了耍帅和撩的好机会。速速修改。

总觉得这个文的男女主拿错了对方剧本。

and:今天修文了,大纲也要小修一下,可能没有更新了。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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