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1 / 1)

早膳后,宋妈妈便被差遣回了椒房殿。皇后随手推开窗户,隔着一片金砖铺地的宽阔广场,巍峨的太极殿正殿高高耸立,这是整座元极宫里仅次于元极殿的建筑,也是乾朝朱氏帝王寻常早朝的所在。有资格踏入其中的人们掌握着这个国家的命运。

她看了眼天色,已经是半上午,照理来说差不多该下朝了,但殿前仍然只有羽林卫们如石像般严肃安静地守卫着,并没有群臣退朝的迹象。

小满亲自托了一盏蜜茶走了进来,满脸堆笑:“听说殿下喜欢桃花瓣做的蜜茶,小的特地去寻了些来,如今快要五月,桃花都谢得差不多了,若再迟些,便只有明年才能吃到了。”

皇后接过茶盏饮了一口,品了品,评价道:“不如之前王表妹的手艺好。”

小满心眼不够多,只觉得皇后若想要,那么满足她的愿望便是一等一要紧的大事,也顾不得想更多,忙道:“圣上很少吃甜,此处备的蜜茶不多,小的让人回紫宸殿取桃花蜜茶,再给您沏一盏来。”

皇后笑了笑,放下茶盏:“今日的早朝看起来一时还完不了。”

她话里有话,小满脸色略变,陪笑道:“殿下说得是,多半是朝堂上有什么要事。”

皇后不想兜圈子,便径直问道:“可是与王妙渝有关?”

小满犹豫了一会儿,心道昨夜那事情本就是皇后一手促成,她多半也猜到了其中有蹊跷,皇帝虽没发话要全盘告知,但稍稍说些边角应是无碍,便回道:“殿下有所不知,今日江南传来消息,说钦差许秉臣大人在洪水堤岸边失足落水,不知所踪,随行官员带回许多中书令与江南官商勾连的人证物证,前事未了,又添新罪。圣上动了怒,如今正在朝堂上发作中书令。”

“怎么是王度?”皇后一愣,“那梁王呢?”

小满眨了眨眼,道:“梁王有腿疾,素日是不上朝的,今日也并没有来。”

这就有意思了,昨夜调戏了王妙渝的是梁王世子,事发后,首当其冲的罪首也该是梁王府才对,怎么今日梁王一家龟缩一侧,毫无损伤,皇帝雷霆之怒所针对的居然是中书令。这到底唱的哪一出?

皇后沉吟片刻,又问:“王姑娘歇在哪里?可还妥当?”

小满脸色顿时古怪了起来,他四下扫了一圈,见周围安静无人,才凑近些,低声道:“昨夜皇上说夜半不适宜开宫门,便命人将王姑娘送去清凉殿暂住一晚。小的听到消息,说是深夜殿内出了些异常,险些走了水。好在清凉殿本就近水,守卫的羽林卫及时发现,让人提水救火,才免了一场灾祸。”

果然,不知是两殿里的哪一位,终归还是出手了,有这能耐的,多半是长信殿。

皇后点头道:“多亏了守卫细心,看来羽林卫里还是有不少尽职尽责之人。”

小满的脸突然有些扭曲,似乎想笑又不敢笑,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皇后挑眉:“可是有什么瞒着我?”

小满忙使劲摇头:“小的绝不敢欺瞒殿下,而是殿下夸赞的这个人,其实昨夜您才刚见过。”

皇后微愣,心思略一转便想明白了,小满话里的这个人九成九就是林远了。想必是皇帝得知那门神似的门将阻碍了她,便故意调他去守卫王妙渝,这差事整夜都不能合眼,时时提心吊胆,又辛苦又危险,办不好就是有负皇命,若办好了,说不准就要得罪两殿,好与不好都没什么好结果,其实是苦差中的苦差。她下意识摸了摸衣领处,又好气又好笑,轻声道:“小肚鸡肠。”也不知是在责怪谁。

小满只当没听到,缩着肩膀没敢抬头。

“总归人都安全就好。”皇后想了想,道,“你若无事,便给我带路吧。”

“殿下不在这里等皇上下朝吗?”小满疑惑,“是想去哪里?”

“清凉殿。”

清凉殿地处太液池深处,地势低洼且半侧环水,凉风习习,十分凉爽。

王妙渝倚在美人靠上,静静看着不远处的石榴花。她眼下泛着一层青色,看着十分憔悴。

小柳氏到了嘴边的话一时有些说不下去,她缓缓走到女儿身边,王妙渝察觉到她走近,回过头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母亲来了。”说着,还想起身行礼。

小柳氏按住她,“我们是母女,又不是生人,不需多礼。”

王妙渝默默垂下了头。

她不说话,小柳氏越发难以启齿,局促地扫了眼周围,见这水阁里空空荡荡只王妙渝一个人,连个侍奉的宫女内侍都没有,显见得是被怠慢了的。世情从来薄如纸,当日皇帝有垂青之意时,自家女儿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如今却落到这般零落成泥的境地,自己可怜不说,连带夫君和家族面上也蒙羞。

她左思右想,虽觉得这主意并不好,但终归是个最权宜的想法,便期期艾艾开了口:“今早宫中来了人……”

王妙渝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定定看着小柳氏,如寒星般闪着冷芒,几乎能把人刺伤。

小柳氏面上顿时一凉,又如火烧般火辣辣起来,后面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王妙渝眼中的光芒却是渐渐冷了下去,她微微笑着:“想必去的是两殿身边的贵人,还同母亲说了些私房话吧。”

小柳氏越发像被架上了火架,痛楚难当,她年轻时也曾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但这些年夫妻恩爱美满,百炼钢也被娇养成了绕指柔,又身为高官夫人,大家族的主母,有许多家族亲人的事情要考量,棱角被磨平,想法也渐渐变了样子。但即便是为了家族荣耀要走这一步,终归良心未泯,对女儿心中有愧。

她依旧娇嫩年轻的脸庞一阵红一阵白,末了,还是咬咬银牙,将话说了出来:“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趁着事情还未传开,由她赐婚,将你许配给世子为侧妃,如此便能想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既不损王家与你的名声,也不至于与梁王府结怨。”

王妙渝眼睛的光瞬间就黯淡了下去,空空洞洞地盯着自己的生母,小柳氏心底莫名一痛,痛彻心扉,她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胸口,不及多想,忙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若由着事情流传出去,日后梁王府和王氏一族必定成仇不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闹得声名扫地,便只能去尼庵度过余生了。这叫我于心何忍?你若不喜欢世子,便只做做样子,不与他做真夫妻,等过一两年风声过去,就远远离开京城,去江南寻一户好人家再嫁了,如此两全其美,可好?”

“两全其美?”王妙渝笑出了声,“我一个清白女儿家,却要被迫嫁给一个衣冠禽兽,无耻败类。这算什么全?哪里美了?日后便是他梁王府的妾,生死都捏在别人手里,岂有逃出生天的可能?这些糊弄人的鬼话,母亲是真的信了,还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小柳氏顿时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王妙渝上下打量着,见小柳氏娇美胜花,一袭诰命服色华丽整齐,连一丝褶都不曾乱,显然是精心准备了才进的宫,如此从容,压根没有半点为亲生女儿担忧的心思。她终于心灰意冷,在一片冰冷的灰烬中,突然迸发出几丝恶意,跃跃欲试地想要把眼前这个如玉雕般完美的女人给砸个稀烂,她眼中带着邪恶的冷笑,压低声音:“母亲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可知道你自己当年……”

这时,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年轻丽人缓步而来,她戛然而止,没有说完。

皇后笑吟吟同小柳氏打招呼:“柳姨难得进宫,可是担心表妹?”

小柳氏勉强笑了笑:“臣妇是奉长信殿慈旨进的宫。也是想把阿渝接回家去,如今这情景,她留在宫中实是不妥。”

“这可不成。”皇后摇头道,“表妹在宫里受了委屈,也是我这做嫂嫂的没有尽职尽责,这件事必定要给她一个交代,让表妹满意了才能罢休。不然我也难辞其咎。柳姨身为母亲,一定最心疼女儿,想必也是赞同我的吧。”

小柳氏被堵得心口抽痛,她咬牙道:“娘娘宽宏,这等羞耻之事若闹大了,叫阿渝如何自处?女子品行有污,岂不是把她往绝路上逼?”

“此事纵然被人知道,也是那梁王世子无礼无耻,和表妹的品行又有什么关系?”皇后反问,又道,“想必柳姨还不知道吧,昨夜清凉殿险些走水,若不是守卫及时发现,恐怕今日表妹已经是一具焦尸了。不知王家宅院的守卫,比之深宫禁苑如何?”

……

小柳氏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王妙渝斜倚着凭栏看着母亲的背影,一脸古怪的笑意,看得皇后心中突然生出几丝毛骨悚然之感。她慢慢收回视线,看向皇后:“嫂嫂来此,应该不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吧?”

皇后见她脸色一片灰败,连唇都失了血色的样子,知道这少女虽然胆大包天敢行自污招数,但心底必也是受着极大的煎熬,便叹了口气,道:“你若无处可去,不如就继续留在宫里,终归这深宫地广,总会有你的容身之处。”

王妙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嫂嫂贤惠,我却无此志向。”

皇后在她对面坐下:“表妹如今得罪了两殿,名声也受了拖累,又该如何脱身?普天之下除了皇上,我再想不出有别人能庇护你。”

“嫂嫂倒是好性子,我都已经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嫂嫂还在帮我想法子,连夫君也舍得分出一半,却半分不曾想过落井下石。”

她带笑的话语中似带了些微若有若无的刺,皇后只当她是心情郁结所致,并没放在心上:“错不在你,我即便有石头,也是对着那犯了错的人去扔。断没有反来欺负弱者的道理。”

这是无心之言,听在王妙渝耳中却像是在怜悯同情,更是在炫耀自己身为强者的本事,显得分外刺耳。当日王妙渝是名门权贵之女,在皇后面前并不逊色,若论起人品甚至还更胜几分,她心中自是骄傲,甚至略有优越之感。而此时此地,两人间却像是突然起了云泥之别,一方是高高在上的后宫之主,地位冉冉而起,而另一个,却从高门贵女沦为泥淖。

纵然这一步步都在王妙渝自己意料之中,但真的身临此境时,却难免一阵糟心失落之感。刚被压抑下去的怨愤忍不住又汹涌起来,她似笑非笑:“若嫂嫂当真如此大度,不如你退位让贤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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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没写到男女主的对手戏,还拖了这么久。唉。以后不承诺了。

王妙渝是女二,有自己的故事和戏份。但是反省了一下,必须多写多更才好,不然总是过度,没有男女主对手戏,就觉得写了也跟没写似的。再不努力更新,这么拖下去猴年马月才能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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