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命运就是那么奇怪有趣,上一刻还是人上人,下一刻就是人人喊打了。
纪常峥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衣冠楚楚的纪常峥,就因为泔水桶,头发乱糟糟不说,时不时身上还粘上一些不明液体,散发着阵阵臭味。
纪韶元微怔,后不给情面地捧腹大笑,“哈哈哈哈……七弟弟啊,今日我和姑祖母回京,是大好事,可你也没必要彩衣娱亲啊……”
越说越笑得乐不可支,周遭人也跟着一块笑了。
惠康公主素来看不上纪常峥的眼高于顶,这次有机会落井下石,自是毫不客气地挤兑嘲笑,“往日自诩天潢贵胄,无人能比,到头来,老天爷也不帮你啊,滇王弟弟。”
滇王在宫中向来张狂嚣张,往昔有隆泰帝和恪妃的偏袒,他是没少给宫中的皇子公主们脸色看。
惠康公主的母妃是万淑妃,论地位帝恩,丝毫不逊色于恪妃与纳兰皇后。本身心气儿也高,偏偏,滇王仗着自己是皇子,将来可与纪常赫一争高低,对惠康公主这些得宠的公主皇子们完全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一个也看不上。
万淑妃看不惯纳兰皇后,也不喜欢恪妃的浅薄跋扈,惠康公主耳濡目染,心直口快惯了,对滇王也是没有好脸色。
玉华公主掩了掩鼻子,一脸嫌恶,“七哥,平常你闹腾,我们都忍了,眼下四姐姐和姑祖母回来,就没必要闹一出猴戏。”
“对呀,”一向默不作声的九皇子也说话了,他满是严肃道,“七哥,父皇和母后他们都在呢,想要哄四姐姐高兴,也得看日子。”
“你们……”
被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气得脸涨鼻青的滇王,由于泔水桶的副作用,直接来一个华丽丽地上吐下泻。
众人再次哈哈大笑,恪妃恼得脸红耳躁,万淑妃和纳兰皇后不出意外,纷纷掩袖而笑。李贤妃淡漠的表情也终于裂缝了。
隆泰帝也被逗乐了,但他很快收敛笑容,再度提醒纪常峥,“都要娶妃了,做事还如此毛躁,宫里做事的奴才又得给你打扫清理了。办事多长心眼,手忙脚乱的,有何皇子风范?”
若说之前的训斥顶破天是对一个昔日爱子的失望和放弃的话,这一次,隆泰帝则是作为一个君王,打心底里觉得纪常峥完全不可托付重任。
太子纪常赫心软,却有能力管好朝政,东宫至今未有太子妃,良娣承徽更无,可隆泰帝从未听说过东宫有闹出任何不好的传闻。
反观纪常峥,打人杀人的民间小道消息一直未断绝过,宠爱的姬妾丫鬟更是失踪无数,果然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隆泰帝摇摇头,太子有纳兰皇后这么一个强势的母亲,百年之后,大兴的江山十有八九变成纳兰一族的。
纪常峥狠够狠,又狠过度,残暴不仁,志大才疏,实在是十分不堪。
纪常峥变成落汤鸡,不方便开口,倒是恪妃主动替纪常峥擦屁股,真可谓是慈母心肠。
不过……
纪韶元眼角余光瞥见,恪妃偶尔流转在纪常赫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眼神。
那个眼神似曾相识,她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了,只好暂时压在心里。
纳兰皇后开口一笑,“恪妃妹妹,滇王是陛下的爱子,也是天家皇子,形势荒唐点也无可厚非,不过陛下跟前还这么闹,难免有失体统了。本宫是他的嫡母,滇王殿下如此表现,本宫的心扎得紧。”
扎得紧?怕不是祈祷她更落魄不堪吧?
恪妃心底对纳兰皇后咬牙切齿极了,面上皮笑肉不笑地应答,“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臣妾以前是宠坏了这孩子。峥儿活泼健康,皇后娘娘又不是不知道,小时候吵得臣妾几乎睡不着觉。”
纳兰皇后笑容一滞,那是嘲笑她的寿安公主体弱多病,这辈子就是短命鬼吗?
寿安公主此时又咳嗽了一下,引得隆泰帝关怀,“安儿,你你身子不宜吹凉风,先回去歇息吧。”
“无事……”寿安公主猛烈地咳嗽着,单薄的身子系着披风愈发瞧着空荡荡。
纪韶元不愿为难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姑娘,笑了笑,“妹妹,今天你出来迎接我,我很高兴了,别吹得又病了。先回去吧。”
隆泰帝亦赞同地点了点头。
寿安公主咬了咬唇,望着纳兰皇后,最后欠了欠身,被嬷嬷扶着离开了此地。
万淑妃意味深长地感叹,“寿安公主秀丽端庄,如今也差不多到了寻驸马的时候,就是这身子骨……”
“恪妃,寿安是公主,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的。”
刚刚和纳兰皇后的口水战,隆泰帝听得一清二楚,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拉寿安公主下水。
一个出生就被太医诊断不能活过二十岁的可怜孩子,咋能口出恶言呢?
恪妃委屈极了,以前纳兰皇后拉着寿安公主争宠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就被陛下责骂,压根就不公平。
“……是,臣妾冒昧了。”
恪妃讪讪一笑。
大兴有制,公主皇子无需对妃嫔行礼,除却太后和皇后。
依照品级,恪妃的品级低于寿安公主的,自然尊卑有别。
万淑妃见状,嘴角上扬。
纪常峥出了这么大的丑,恪妃也无心思留在此地,找了理由跟纪常峥一块走了。
临走时,她还偷偷看了一眼纪常赫。
纪韶元疑窦渐起,纪常赫和恪妃按理来说那是水火不容,为什么恪妃看上去对纪常赫很是依依不舍?
升平大长公主望着隆泰帝,“陛下,我和元元回来,有些话得和陛下聊聊,不如就去元元的昭阳宫吧。”
昭阳宫早已布置妥帖,就等着纪韶元的入住了。
隆泰帝闻言,欣喜若狂,“好,就依姑姑所言。”
然后看着纳兰皇后和李贤妃等人,面色温和,“朕陪着元元看看昭阳宫,你们若没事了,可自行退下。”
“是,陛下。”
纳兰皇后等人遵旨,眼睁睁地看着纪韶元升平大长公主并隆泰帝浩浩荡荡地前去昭阳宫。
惠康公主与玉华公主见到了纪韶元,满足了好奇心,二人手一拉找万淑妃说了会话后,也走了。
纪常赫双手作揖,“母后,四妹与姑祖母回京,儿臣已平安迎接,东宫有些事务……”
“且慢,”纳兰皇后不顾李贤妃和万淑妃在场,直截了当地批评他,“赫儿,那个野种不是你的妹妹,你的妹妹只有一个,那就是寿安。”
“皇后娘娘,”万淑妃似笑非笑,“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应兄弟和睦,友爱姐妹,襄黎公主是先皇后的女儿,身份何其尊贵,太子照拂她,那也是应该的。”
说句不好听的,昭德皇后的牌位纳兰皇后每年都是要祭拜的,继室低于原配发妻一等,再者,纪韶元是先皇后所出的嫡长女,真论长幼有序,预估寿安公主也不如纪韶元这个姐姐更名正言顺。
法理不外乎人情,同样的,血缘上是纪常赫与寿安公主更近,但论名分宗法,一切未必了。
纳兰皇后一听,藏在袖子下的手握得紧紧的,继室,她是继室,那霍芫初是原配,她永远低霍芫初一头,真的是不公平!
纪常赫挠了挠头,“四妹和五妹她们都是我的姐妹。”
他不管纳兰皇后对昭德皇后怎么看待,反正昭德皇后还有一个女儿活在世上,那实在是太好了。
纳兰皇后再次被纪常赫气得绝倒,“你!你……”
万淑妃和李贤妃没有多停留,主动离开,以免纳兰皇后迁怒。
九皇子老早跟着惠康公主两姐妹一块消失了,如此一来,只剩下纳兰皇后母子大眼瞪小眼。
纪常赫不想理会纳兰皇后的歇斯底里,主动避让她,作揖告退了。
纳兰皇后更是气得厉害,“好,好,好一个襄黎公主,三言两语就把皇儿的心拉走,霍芫初,我与你不共戴天。”
纪韶元自是不知纳兰皇后的仇恨,这时候,她与隆泰帝在昭阳宫内有说有笑。
昭阳宫之豪奢气派,远超所有寝宫,天子所居的未央宫才可一比。
七彩珐琅盘、鎏金银庐山熏炉、紫霄纱帐……这种种,当年在寿昌侯府,并不会拥有这些。
至于贴身宫人,碧月已随之落户昭阳宫,正六品恭侍腰牌一块挂着,还是一等宫女。
空缺的位置,只等纪韶元填补了。
纪韶元不急,反正升平大长公主给她送了两个很合心的丫鬟,刚好和碧月一样同为一等宫女。
办事公公更不缺,公主府上被特许和升平大长公主府一样开府置官的,相关詹事家令也是隆泰帝下令下去的。昭阳宫的纪韶元暂时不急着。
见昭阳宫井井有条,升平大长公主由衷赞许道,“陛下真心疼元元,什么好的都送过来了。”
这世上,天子的一举一动,决定着每一个人的未来。
纪韶元越得宠,宫中下人就越不敢欺负她。
纪韶元含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