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邪魔之气与俞夏的灵魂纠缠在一起,几乎密不可分,但又很诡异的没办法侵蚀他的灵魂。
了悟接触过的邪魔很多,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了悟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只有一缕,但没办法驱逐掉。”
衡玉对邪魔的了解自然不如了悟。
她见了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点了点头:“这件事暂时到这里吧,你调整调整状态,专心准备接下来的比试。”
不是邪魔就好。至于这其中的缘由,还是让舞媚去瞎操心吧,衡玉也不好探究他人的秘密。
谁没几个秘密呢,她的一些情况同样不可对他人言。
又过了一会儿,一行穿着道袍的人出现在问心湖旁边。
衡玉隔着人群打量为首的道远。道远穿着灰色古朴的道袍,手挽拂尘,面容有些平凡,唯独那身气质包容而渊深、眼睛深邃不似普通人。
“人都差不多到齐了。”衡玉说。
她话音刚落下,就见那原本空无一人的问心湖上方,突兀出现一名元婴修士。
元婴修士踏着虚空站立,环视众人一圈,用那毫无起伏的声音介绍起比试的规则来。前面的规则都是众人已经熟知的,末了,他说:“比试规则有变,所以积分形式也有所变化。守擂时间越长的人能获得越多的积分。”
他袖袍一挥,脸上露出些许笑意:“诸位,请上擂。”
元婴修士话音落下,湖畔安静片刻,然后瞬间喧闹起来。
有人互相推攘,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先上台表现;也有人在窃窃私语,猜测第一个成为擂主的人会是谁。
没有等待太久,有一个人先动了。
“是剑宗俞夏!”
“他只是筑基巅峰,当真自信啊。”
在万众瞩目之下,俞夏御剑而行,直接来到湖中心的莲花台上,径直盘膝坐下,闭着眼等待着旁边的九十九个擂台坐满人。
“好风采。”衡玉夸了俞夏一句,朝了悟扬眉,“被抢先了。”
了悟笑了下:“毕竟是剑宗的主场。”
这句话说得低调,细品之下,才能感受出来里面蕴含的强大自信。
毕竟是剑宗的主场,总要给他们些面子,让他们的弟子出一波风头,然后他再上擂。
衡玉眼里流光一闪。
在衡玉和了悟聊天之际,那九十九个擂台已经坐满了人。
俞夏猛地睁开眼睛,明明他年岁不算大,但这一刻,他那双眼里好像有星辰在升升落落,蕴含着岁月沧桑之变迁。
“万载岁月以前,剑宗始祖以剑问长生,达人剑合一之境界。故而大道中多了一道,名曰:剑道。自此以后,剑道传承于世,无数后人练剑成道,令剑道之花在大道之路上徐徐盛开,亘古不朽……”
俞夏开口,追溯起剑道的起源。
他从剑道的起源开始,讲述剑道的各种境界,并且以从古到今的剑道大能和各种古籍中的说辞为例子佐证他的说辞。
“……素来有个说法,为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剑作为剑修的武器,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剑乃古之圣品,至尊至贵,常持之可立身问心。而且剑又有一个别称名三尺,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
“据古籍《广黄帝本行纪》云:帝采首山之铜铸剑,以天文古字铭之……”
俞夏思路清晰,足足讲了两刻钟。
博古通今,信手捏来,引人遐想。
许久,他淡然一笑,抬手示意,举手投足之间满是洒脱:“诸位若是对我上述的说辞有异议,可出言辩驳。也可以论述自己的大道,我会用剑道的理论进行回应。”
他这番表现令得湖畔不少女修眼中神采潋滟,不少男修面露敬仰。
“太强了,对剑道的剖析好深刻。”
“这就是剑宗年轻一辈第一人的风采吗,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很多。”
“剑宗怕是又要出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了。”
俞夏的这番表现,连道宗的道远、道卓等人都逐渐面色凝重起来。
衡玉眸光一闪,问了悟:“你听说过他引用的古籍吗?”
“没有,不过这些古籍主要讲剑道,剑宗收录有而无定宗没有也正常。”了悟说。
“我倒是觉得有些古怪。”衡玉直觉其中有不妥。大概是俞夏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太诡异了,所以她逮着一个异常点就开始深思。
“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衡玉笑,问了悟,“会不会觉得有压力。”
了悟双手合十:“大道之间无高低,贫僧也只能论述出自己对佛道的理解,其余的就由裁判来定夺。”
衡玉抬眸扫他一眼:“可我想见识一下无定宗了悟佛子坐而论道、舌灿莲花、令众道蛰伏的风采。”
了悟话语直接一转:“贫僧这些年从未停止过钻研佛道,对佛道的理解也只差了师父一线,想必并无意外。”
衡玉用指尖勾了勾垂落的发梢,把它别到耳后:“居然只是想必?”
了悟忍不住笑。
他是真没想到她会在这方面较真。
这有些耍赖的举动让他觉得意外,又觉得好笑。于是他就忍不住软了声音,温和得更像是在哄人:“那就尽力让众道蛰伏。”
衡玉打了个响指:“我们先看看俞夏那边怎么样吧。”
问心湖上,有人抓着俞夏某句话来痛批,却被他轻松化去,然后直接夺擂失败从莲花台座上下来。
也有人论述起自己的大道,俞夏在他的基础上辨析得更为深刻,令对方心中叹服,同样是夺擂失败离开莲花台座。
短短时间内,莲花台座就空置了一大半。
这下子,周围不少围观群众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看向道宗的道远和了悟——他们已经逐渐意识到,俞夏对大道的了解远超出他们,在场只有道远和了悟两人最有可能与他相争。
就是不知道这两人打算什么时候上了。
面对众人的注视,了悟放下合十的双手,重新缠绕好腕间的黑色念珠,正要往前迈出一步,就见另一个方向传出惊呼声:“道远!”
气质出尘的道远掐了个道诀,隔着虚空与莲台上的俞夏对视:“贫道想要与道友辩论一番。”话音落下,他拂尘一甩,人已经来到湖畔边的一座空莲台上,直接盘膝坐下。
然后,道远轻笑了下:“贫道只通道法,无法在剑道上与俞道友一较高下。不如你我换种方式,以言出即法的方式进行论道。”
所谓言出即法,是两人各自开口说话时,往话中注入各自大道的大道之力,用大道之力进行对抗。
对大道的理解越深,能够牵动为己用的大道之力越多,到时候谁高谁低自然一目了然。
俞夏显然也是知道这种比拼方式的,他平静道:“都可以,那我们就开始吧——”
“稍等。”湖边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了悟迈步越出人群,“不知道这场比试能否再加上贫僧?”
围观众人先是一愣,然后立即响起喧哗声。
他们还以为重头戏会留在很后面,没想到论道比试才开始不过半个时辰,高潮居然就要上演了。
莲台上的道远平静道:“佛子请。”
俞夏抬手:“佛子请。”
了悟直接腾空,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空莲台。他这个位置刚刚好与俞夏、道远两人构成了三角对峙状态。
俞夏身为擂主,最先出声:“帝采首山之铜铸剑,以天文古字铭之。”
道远掐了个道诀,音调没有起伏:“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
了悟双手合十,只是简单道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俞夏和道远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的言出即法有些取巧,采用了长句来催动大道之力,结果无定宗这位佛子只是平静念了句佛号,就能召唤出与他们相当的大道之力。
道远还好,他早知了悟的实力。
而俞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紧紧抿起唇畔。他对大道的理解绝对超过众人的,只是……终究要受限于如今筑基巅峰的实力。
就在三人话音各自落下时,那原本平静的天际突然洒下淡淡的光芒,有大道之花隐隐约约在三人的身后盛开。
“居然催动了大道之花盛开,好可怕。”
“他们三人对各自大道的理解,怕是早已超出同辈人。”
就连作为裁判的元婴修士,也是一脸惊叹。这三人在大道一途,已经可以与老一辈人争锋了。
俞夏语速加快:“剑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他身后,大道之花由若隐若现变得凝实起来,而且化而为三朵。
道远语气依旧平静:“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在他身后,大道之花也变得凝实起来,同样化为三朵。只是隐约间,他有一朵大道之花处于半开半合状态。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落了下风,道远眉心动了动。
了悟依旧是呈现出双手合十的姿态:“阿弥陀佛。”三朵大道之花灼灼盛放。
俞夏抿紧唇,再也没办法保持平静:“百兵之君,剑道万古。”
前四个字,他还能轻松连成一句,但后面那四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给他施加压力。
到了‘古’字,俞夏的唇角已经被他咬出血迹来,那个‘古’字几乎成了气音。
但,终究还是完整道了出来。
大道之花竟似变成了真花,完全盛放于他身后,若是凝视得久了,那花里似乎有剑道的万古起源,剑气在花周围肆虐,撕裂虚空。
道远深吸口气,知道俞夏是已经倾尽全力了。
他如果有所保留,必然落败。
于是道远直接开口,一字一顿念出道宗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这七个字,他越说声音越小,直到最后脸色苍白,无论他怎么努力,冥冥之中都有一股力量在压制着他,让他没办法把最后的‘前、行’二字说完。
了悟眉心微蹙,额上也泛起冷汗。他紧闭双眼,脱口而出的依旧是:“阿弥陀佛。”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大道之花彻底凝实。花瓣里似乎有着三千佛陀在诵经,隐隐约约传出一阵让人凝心静神的梵音。宇宙之无尽起源尽在其中。
随着了悟话音落下,俞夏猛地一挥右手,他身后的大道之花破空而出,几乎在下一刻就来到了悟身前。
了悟缓缓睁开眼睛,催动身后的大道之花与他相争。
两种蕴含着不同大道真理的花互相对抗,一开始几乎僵持不下,但小半刻钟后,被俞夏召唤出来的大道之花开始颤抖起来。
那股颤抖波动逐渐放大,然后,一点点出现溃败的痕迹。
俞夏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一口瘀血。
了悟拂袖,令大道之花不再向前移动。然后他起身,朝两人颔首示意:“两位道友,承让了。”又看向俞夏,抬手道,“俞道友,请下擂。”
接下来该守擂的人,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看了浪姐的直播,我pick的姐姐出道了,感觉人生圆满
*《广黄帝本行纪》云:帝采首山之铜铸剑,以天文古字铭之
*静心诀——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