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循淼急的火烧眉毛,就要冲进去把曾士彦拉走,刚到门口,就被人给一把拦住了:“师爷,大人交代过了,只要他在断案,没喊人,其它人等不能随便进去。”
里头上了茶之后,就只有曾士彦一个人了。
一般的公堂怎么可能就只有知县大人一个人升堂,历来都是左边一个师爷,右边一个心腹,下头是数十个提着杀威棍面无表情的衙役。可是现在,瞅瞅曾士彦把这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改成什么样子了。
说是怕人多了老百姓放不开,就他一个人在里头,瞅瞅,这算什么话。
万循淼看了看里头还在津津有味听着老百姓申诉的曾士彦,跟着他诉说冤屈的百姓,穿着都很普通,看了一眼,万循淼就不想看了,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哪天来说不行,遂对拦着他的胡玉呵斥道:“你可知道我找大人做什么嘛?你敢拦着我!”
胡玉拱手:“师爷,属下不知,可是这是大人吩咐过的,任何时候都不能打扰他!这样会影响百姓诉说冤屈,也会影响他断案。”
“影响影响,他要是再不出来,他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我看看他还怎么给老百姓断案子!”万循淼龇牙咧嘴地呵斥道,说完,就要冲进去。
胡玉并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关系,他依然拦着万循淼不让他进去:“师爷,大人说过了,请您不要为难属下!”
“胡玉……”万循淼盯着胡玉,只见他微微垂着头,想来肯定不会让开:“好,你不让开,那你就等着你家大人丢乌纱帽吧!”
胡玉皱紧了眉头,看了看愤愤离去的万师爷,又看了看里头正耐心听着老百姓申诉的大人,还是如守门神一样,守在了门口。
大人是老百姓的父母官,是人人称颂的好官,这样的好官,怎么可能会丢乌纱帽呢!
大人还说了,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要等他先把老百姓的困难解决了,大人正在解决老百姓的困难,他自然是要替大人守好这一堵门了。
万循淼一撩衣袖,愤愤地扬长而去,来到了招待考绩那些大人的花厅,带着人过来的是考功主事冯吏,翘着二郎腿喝着茶,见到万循淼来了,放下手中的茶,面色有些不悦。
“曾大人呢?”
万循淼忙一撩一抛走了过来:“冯大人,诸位大人,小的是曾大人身边的师爷万循淼,我家大人如今正在升堂办案,还望冯大人及诸位大人再稍等片刻。”
冯吏一听,冷笑道:“本官奉皇命下来考绩,历来都是别人等本官,还从未见过要本官等别人的,怎么,你家大人正在审理狸猫换太子一案嘛?”
万循淼自然听出了冯吏口中的嘲讽,心中冷笑一声,考功大人生气了,这曾士彦的官职怕是要到头了。谄媚地笑起来:“自然不是。冯大人说笑了,他不过是个七品知县,如何能审皇家的案子!”
“不是审皇家的案子,还让我们等他,他好大的排场啊!”旁边一个人顿时喝了起来。
这一个个的,昨天等了孙大人一天,今天又等了小半日了,可人家孙大人吃了就睡,一天都醒不来,大夫只说他嗜睡,啥都看不出来。可这总不能让他一直睡吧。考绩还没完呢!
好不容易等到旁边的一个组能过来接手孙大人的事情,可也等了小半日了,还不见人来,没有办法,总不能最后一个不考核就回去的道理,遂只能冯吏这个副手带着他们来考绩了,他们先考绩,等到隔壁组的范大人来了之后在来定夺记功记过。
本来就等的头顶冒火,这都快大年三十了,家里头还等着他们回去吃团圆饭呢,等了一日又一日,如今照这个速度,回到家还够呛,一听来了还要等,立马就坐不住了。
这样还等下去,三十那天能到家嘛?
“能有什么事情,还要我们等他,若是不想考绩,我们走便是了!三年之后再考吧!”说着就有人要带头离开。
冯吏也不动,依然喝茶。
万循淼一听三年之后再来考核,心下可急的够呛:别啊,要是直接罢免了还好,要是还让他在南郡县当三年的知县,那他这个师爷可不又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嘛?
不行不行。
万循淼计上心头,忙道:“诸位大人,你们先别着急,曾大人他,他马上就会过来的。要不,您们先看一下历年的卷宗和曾大人这三年的功过簿?”
跟着过来考绩的人齐刷刷地看向冯吏,冯吏这才放下茶杯,幽幽地说道:“看看先。”
万循淼心中一喜,忙道:“大人稍等,小的这就去取来。”
历年的卷宗和功过簿也都是考核的重点内容,这一些自然是曾士彦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全部都放在了他的书房之中。
如今曾士彦还在断案,自然也就只有万循淼能去取了。
来到了曾士彦的书房,万循淼看了看那累堆在一起的卷宗和功过簿,冷笑一声,将自己身上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东西偷偷地放了进去。
这才将东西全部都搬到了花厅,供考绩的人翻阅。
来人共有五位,卷宗和功过簿也有五本,万循淼将手中的卷宗一本本地分发给了各位大人,这才卑躬屈膝地笑道:“还望各位大人仔细翻阅,评判下曾大人这三年来的功绩。”
公堂上,曾士彦耐心地听完了老百姓的申诉之后,在旁调解了两下,两边人当下就表示冤屈调解成功了。
为首那个浓眉大眼、国字脸看着就一身正气的老百姓看了看如今压根就不像公堂的公堂,笑着问道:“曾大人平时都这么办案的?”
曾士彦笑了笑:“没错。但是也就是处理一些百姓的纠纷时才会如此,若是大案要案,还是会跟寻常一样。”
“曾大人为何要将公堂摆设成这副模样,看起来不像是个公堂,倒像是个老百姓拉家常的地方。”旁边一个人笑着说道。
曾士彦:“老百姓有冤屈有纠纷,他们只有靠县衙才能申诉冤屈,可若是一点点的小事情,让他们觉得说错了话就要打板子,有杀威棍,他们就不敢来了。日积月累,这份冤屈就会越来越大,到时候演变成让人难以控制的悲剧!而我,就要把老百姓的这份委屈,尽快地消除。”
范子亮捏着自己的胡须笑道:“曾大人果真是爱民如子,听说曾大人在南郡县十年,南郡县风清气正、百姓安居乐业,这些可都是曾大人的功劳。”
曾士彦摇头:“这位兄台说错了,我虽然是知县,可我只是为老百姓服务的一个伙计罢了。他们有困难来找我,没有困难了就好生地过日子,这日子是他们过起来的,于我,并无多大的干系。”
范子亮还是头一回听知县大人把自己比喻成服务百姓的伙计,但是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严格要求自己的。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是范子亮一直以来的座右铭,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不由得赞许地捏捏胡子,眉眼满是赞同:“曾大人是个好官!”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声:“曾大人,您还不出来,考功大人给你记了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