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陈锐便走了,嘱咐她要时刻记得带手机好方便联系。
冯婧应了,充电,开机,老老实实的放在了口袋里。
韩雪梅对于陈锐的消失没有多大反应,只似笑非笑着对冯婧说了句,“被甩了?正常,人嘛,都要做好最坏的准备,谁都保不准背后会被人戳一刀,包括自己亲近的人。”
这是韩雪梅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内容富含深意。
冯婧没有解释的欲,望,只是将之前就震动过的手机捞出来看了眼,按了几下后重新放进口袋。
一周后,成功来的毫无预兆,财经新闻和各类财经杂志,电视,网络,广播,都争相播报着维世短短一年二次换主的惊人消息。
那个年轻俊朗风度翩翩的男人重新站在了行业最高点,稳当的荣登各传媒头条。
而这仿佛只是一夜之间的事,犹如睡梦中被敲醒,茫然到让人反应不过来。
隔了几天陈锐回来,手上拎着公文包,着装严谨,头发剪短到露出整个额头,整个人透着极浓的职场气息。
这让冯婧不由再次想起那个久违的雨天偶遇,那时的他和彼时的男人隔着大半年重逢了。
韩雪梅一如往常出去打牌了,冯婧坐沙发上在画图。
陈锐把西装外套和公文包往旁边一扔,俯身抱了抱她,转而坐到她身边,“又在画画?”
“嗯。”冯婧侧头看他,对方满脸掩饰不住的疲惫,就连笑容都是无力。
“很忙?”她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陈锐摇了摇头,“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不过忙倒是真的,这两年估计都轻松不了。”
公司亏空太多,不在的期间褚启晋私下挪动了不少资产,现在只单单让维世撑下去都是个困难。
想到这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电话就响了,随手接通,一边用肩膀夹着,一边打开电脑开始搜索起来,专注的表情,睿智的目光,刚才的疲惫瞬间消失无踪。
谈话内容都是关于职场的,冯婧根本就听不懂,好一会又转向自己的电脑屏幕,沉默的继续勾勾画画起来。
陈锐虽然平时表现淡淡,但冯婧知道无论付出多少代价,维世,他志在必得,这是他爷爷曾白手起家打下的天下,没理由就这么白白让人抢走,生为陈家子孙,维世必姓陈。
这是某个晚上他用着最平静不过的语气说的一席气势磅礴的话,冯婧是支持他的,同时也为他高兴,只是内心深处还有另外一种被她掩藏多年无法用言语表述的沮丧感,那是一个过去,无法回头张望的过去。
电话结束后没多久陈锐又行色匆匆的走了,连吃顿饭都来不及,他看着冯婧的眼神充满了歉意。
“没事。”她笑了笑,“工作要紧,我们见面以后有的是时间。”
陈锐在她脸上用力亲了口,重新拎起东西出门。
冯婧的绘画能力很出彩,这一年某家规模不大,但业内口碑极好的杂志社和她订立了固定合同,除了插画,很有希望出个人志,比起四处投稿的狼狈和忐忑,这已经算很不错的进步。
她帮不上陈锐什么,只能做到在对方奋斗的同时自己也不至于停止不前。
他们在各自的领域不断奋斗着。
陈锐忙碌的日子其实多少还是让冯婧有些不习惯,睡觉没人搂着质量便下降了,一日三餐都得自己张罗了,屋子打扫也必须亲力亲为了,还有很多很多,习惯真是可爱又可恨的东西。
冯婧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苦笑,将拖把洗了放好,再出来看见了客厅里的一小堆杂物,都是之前摆地摊剩下的,现在想来都好久没去了。
零碎的小物品里面还夹杂着几个精美的手工荷包,冯婧呆站了会后换鞋出门。
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郁,走在街上扑面的软风也不再是刺骨的冷,反而带着暖意还有淡淡的草香。
她再次来到那个狭隘脏乱的小胡同,迎着阵阵恶臭往里走,最后停在一间黑木门前,门上挂着一把锁,显示主人并不在。
锁上有浓重的铁锈,衬着旁边斑驳的墙壁,显得更有年代感。
冯婧皱眉左右看了看,老人家行动不便能去哪?这么久以来大门紧闭的情况还是第一次碰到。
她思考着,在原地等一会还是准备先回家,转身还没跨出一步隔壁住户率先开了门,出来一个身穿睡衣,头发枯燥的女人,脸色苍白神色萎靡,举止间透着股浓浓的风尘味。
“你找谁?”她上下扫视着冯婧,带着很浓的地方口音。
冯婧指了指,“这家人不在吗?”
“找周老太的?”
“嗯。”
“你是她什么人?”
“我收荷包的,做点小买卖。”
女人拢了拢衣服,了解的点头,显然对于周老太平时做手工活这事很清楚。
接着她说:“我还以为你是她远方亲戚什么的呢,周老太上个月就去世了。”
冯婧愣愣的,一时反应不过来,“去世?”
“是啊!”女人双手环胸,不平道:“啧,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不是说还有个儿子呢?简直比只狗都不如。”
说完颇嫌弃的撇了下嘴,扭身进去了。
冯婧走出胡同的时候这个城市依旧车水马龙,路过的行人有说笑的,拿着手机忙碌打电话的,出租车司机按着喇叭忙碌接生意的……
这个世界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而有丝毫改变,她感觉心头空落落的,为这样一个认知而悲哀。
这天她推着那辆电三轮最后一次去摆摊,热闹的夜市,喧嚣的人声,处处充斥着久违的味道。
短短时间很多东西就变了,比如那个八卦爱傻笑但又很会做生意的杨姨回了老家,据说儿媳妇有了身孕,她要回家抱孙子,对面那个卖袜子的年轻人也没来了,那个卖小吃的摊贩现在改卖臭豆腐了,而冯婧原来的位置也被一个中年男人占据了。
她推着车子在人群中缓慢行进着,最后在夜市最末尾的地方停下来,这边的客流量少很多,不过有失必有得,至少空气好!
搬着小板凳坐在摊位旁,这一坐就是三个小时,生意有,但不多,冯婧都是降价再卖,最后甚至买一送一。
夜越来越深的时候附近摊贩开始收拾东西回家,冯婧面前还有剩余,她询问着准备将这些东西归给其他的商贩,很多人摇头拒绝,后来一个卖小家电的年轻人要了下来,冯婧给了他一个十分优惠的价格。
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摆地摊,说不上为什么,她突然对现在的生活有些厌倦,今天更甚,日复一日的生活步伐,日趋不变的生活状态,都让她感到疲惫和烦躁,存款不多,但顺利些每个月稿费勉强也够她们用的,她想让自己稍微轻松一点。
冯婧摸了摸单独留下的一个紫色小荷包,将钥匙装进去收好,随后骑车回家。
今天收摊比以前每一次都要晚一些,回到家近乎零点,最近休息的比较好,似乎把身子养娇贵了,才一晚上就觉得累。
她一手撑墙,一手换鞋,眼神有些迷蒙,把鞋子放鞋柜上后,动作一顿,目光渐渐清明了起来。
将客厅的灯打开,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紧接着转身去敲了敲韩雪梅的卧室,没人应声,她打开门人果然不在家。
冯婧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她大力甩上门走回客厅,将自己窝进沙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