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庾姑娘在柳月阁有段时间了,听说长相极美,并且一直以来只卖艺不卖身,而且她接待客人的原则一直奉行随眼缘,看的顺眼的就接,不顺眼的哪怕你是达官贵人她也不见。”
“这样一来她在帝京就出了名,听说她背后有贵人撑腰,但这贵人是谁,奴婢实在是不知道了。”
碧玉声音压低了些,“但上个月听说含庾姑娘是兵部刘大人的以前丢的闺女,刘大人要把含庾姑娘接回去,可惜含庾姑娘不愿意。”
“前些天几个厨娘聊天,奴婢听了一些,那含庾姑娘如今怀了沐世子的子嗣,刘大人已经闹到大殿里去,让圣上替女儿做主呢。”
江其姝理了一下碧玉的话,咂了咂舌,替沐世子点了柱香。
这都被人算计到皇上面前了,还有心思在大街上找她的岔。
像沐世子这些达官贵人,未娶正妻时是不会连通房丫鬟和妾室都不会诞下子嗣,更何况是这没有任何名分的风尘女子。
这些人自觉血脉高贵,对于风尘女子诞下的孩子一般都不待见,所以事后药是绝对不会漏掉的。
这样一来那含庾还能怀孕,也不知是这沐世子的原因还是那含庾姑娘的原因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由于真爱。
……
茶水有些凉了。
萧谨扇子一挥,上前重新打开窗,“这么热的天关什么窗,青天白日的,多心人看到了指不定以为咱们两个在里面做些什么呢。”
容隽没搭理他。
他又自顾自的对着那远去的沐远阳感叹一声,“就他这脑子,没有他爹护着,在这一群豺狼虎窝里,估计早就骨头都不剩了。”
容隽没抬头,低声道:“那不是挺好吗。”
不是所有人都想要为了生存苦思竭虑的。
有人在身后护着,嚣张跋扈,蠢顿一点又如何。
萧谨笑着摇了摇头,眼神薄凉。
也对,有人在后面撑着,谁又愿意上前去冲锋陷阵呢。
他生来不被父皇喜欢,自小感受到的皆是世态的炎凉,以至于早早的就懂得了看人颜色,讨父皇欢心,顺带精通了宫里的那些弯弯绕。
他斟满了酒,轻轻在容隽的酒杯上碰了碰,“你觉得那含庾姑娘身后的人是谁?”
“府里的那位,也该放出来了。”容隽道。
萧谨一愣,隔了一瞬笑了,“看来这太平日子又要到头了。”
容隽垂着眼,太平日子?这宫中哪天有太平日子了?
两人饮酒过半,萧谨有些微醺,酒杯猛地往桌上一放,哑声道:”萧樑当年做出那种事情,父皇竟然只让他在府里呆了三年,说是惩罚,但谁不知道这不过是父皇护着他的幌子,两条人命,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呆了三年而已。”
他失笑,“果然,婢女和婢女所生的孩子,什么都不算。”
容隽默然。
三年前,四皇子萧樑的母妃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秋月瞒着主子被皇上宠幸,一次就有了身孕,萧樑母妃娴妃信佛,性子懦弱,做不出来谋害皇室子嗣的腌臜事。
只能忍了秋月,谁知这秋月仗着有了身孕竟然跑去娴妃面前挑衅,以至于娴妃气闷之下一病不起。
四皇子行事狠辣,得知后直接派人将秋月用鞭子活活抽死,一尸两命。
而皇上得知后大怒,命人封了四皇子府,不许四皇子踏出府门半步,禁闭三年。
萧谨的生母便是丫鬟出身,生他之后不满一年,就跌落荷花池里溺水而亡了。
至于萧谨生母真正死亡的原因,根本没人在意。
就如同那个被萧樑抽死的秋月,不被任何人在意。
有些事情说不清楚,男人之间安慰也过于苍白。
容隽只是替萧谨斟满酒,两人沉默的喝着。
酒过三巡,萧谨看向容隽,“我已向父皇请命去镇守云南的封地了,估计就这两个月的时间就该出发了。”
容隽颔首,“是个好地方。”
云南民风较为彪悍,淳朴,规矩不似帝京这般繁琐。
更重要的是距帝京上千里路,天高皇帝远的,倒是很适合萧谨这个没什么夺嫡之心的闲散王爷。
以萧谨的能力,在云南当着土霸王不成问题。
大概是要走了,对着容隽这个唯一的兄弟,还有几分怅然。
朝堂的水太深,他很清楚容隽不见得愿意在这腐败的朝堂之上沉浮,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他又身居高位,哪里是想退便能退的。
酒至微醺,容隽与萧谨分别,夜风清凉,散了不少酒气。
看门的小厮一见他立马迎上来,“相爷回来了。”
他嗯一声,往书房的方向走,路过霜院的门口,脚步停顿一瞬,继续往前。
刚踏进自己的院子,林常一见他眼睛一亮,“相爷,小娘子在书房等您呢。”
容隽拧眉,“等我做甚?”
林常摇头,“这属下就不知了。”
容隽踏进书房时里面的人并未发现他的到来,一本正经的坐在他的案前翻着他还未批完的卷宗。
这几日滇阳闹起了蝗虫,庄稼颗粒无收,饿殍遍野,难民从滇阳一路北上,如今就连华衢城都已被难民围住了,滇阳的县令上书求赈灾。
难民赶不走,城里的人出不去,再这样下去,那群难民就该爬城墙了。
江其姝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手里握着毛笔,一边在卷宗上写写画画一边嘀咕,“这什么破字?”
容隽看了看她手里的卷宗,“自己不识字反倒去怪罪字不能认识你,你倒是好意思。”
江其姝抬头,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讪讪道:“你回来啦?”
容隽上前将被她弄乱的卷宗整理好,不疾不徐的问道:“有事?”
江其姝舔了舔唇,“今天那个沐世子,我顶撞了他会给你添麻烦吗?”
容隽的视线落在卷宗上被她用歪歪扭扭的毛笔画出的如同鬼画符般几个小字上,眯着眼认真辨别许久,方才认出。
征粮,官逼民反,天敌,灭蝗。
他放下卷宗,“沐世子如今浑身奇痒不堪,腹泻不停,形似癫狂,大笑不止,你说你怕给我添麻烦?”
他似笑非笑,仿佛在看一个肆意玩闹的小孩。
事实上在她挥衣袖撒药粉的时候容隽就看到了,只是没想到那药效如此强劲。
他与萧谨饮完酒正打算打道回府时属下来报,听闻沐远阳的状况两人面面相觑,萧谨嘴角抽了抽,语重心长,“阿隽,你以后多加保重了。”
容隽:“……”
江其姝:“……你都知道了。”
容隽没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