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其姝一开始也确实没把戚羽往紫阳先生身上猜想。
她手里有两幅紫阳先生的作品,一幅是家宴时三夫人送她的山水画,那时她曾感慨紫阳先生作画的风格,满目苍凉。
还有一幅是三哥带她去画的自画像。
听说紫阳先生的画千金难求,确实如此,紫阳先生画像讲究缘分,即便是上次三哥带她前去,她也未曾见到紫阳先生的真面目。
只看到一个小亭子外面垂着长长的帘子,帘子是特殊材质的,里面能看到外面,但外面看不到里面。
她坐在另一个小亭子里。
紫阳先生的手法果然名不虚传,作好的画像就连她看了都忍不住心动。
临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恰逢清风吹过,帘子掀起一角,露出了紫阳先生的下半身。
赫然是坐在轮椅上的一个男子,男子的手指扶在轮椅上,指节苍白清瘦,无名指与手背交接的地方,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江其姝那时候还有些感慨,名气如此大的紫阳先生竟然行动不便,大概这就是他不愿意面对众人的原因。
而今日她在定远候府见到戚二公子的时候,一开始是没往紫阳先生身上想的,可她无意间看到了房里挂着的一幅字画。
画上面没有印章和署名,但江其姝就是一眼认了出来,那是紫阳先生的字迹。
就是那个时候她有了一丝怀疑。
人的很多疑惑都是从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里流露出来的。
至于确定,则是她给戚羽把脉的时候,他的手背上那颗细小的黑痣。
趁着把脉,她捏了捏戚羽的小臂,有肌肉,不似他看起来那样瘦削,他应该经常锻炼。
戚二公子,当真是藏的挺深。
容隽是个行动派,回去就派了风影过来,江其姝连同一封书信和药方一起交给了风影,让她交到戚二公子的手里。
以戚二公子这番能够隐忍的心性,未来定然会有所成就,这个人情,她给的绝对是个是个很正确的打算。
而戚羽收到江其姝的书信和药方的时候,妖艳的眉眼似笑非笑,看向程立,“容隽的这个未婚妻,你觉得是个什么人?”
程立额头直冒冷汗,他就出去了一会,结果主子竟然被人堵在屋里。
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他答道:“属下不太清楚,这就去查!”
戚羽收起笑容,余光扫他一眼,“不必了,让鬼畅过来。”
鬼畅是在他身边待了多年的一个神医,五年前被一个富商抓起来逼着他给自己儿子看病,结果鬼畅一口咬定那富商儿子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富商恼羞成怒命人乱棍打死鬼畅。
戚羽刚好路过,吩咐程立把他救了下来。
从此鬼畅就迷上了戚羽的腿疾,一心想要治好戚羽的腿疾,只不过治了这么多年,一直没什么起色。
“什么方子?哪里来的江湖骗子?”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到了。
鬼畅是个有着大胡子有些粗犷的男人,听完程立的话就怒气冲冲的冲了过来。
不是他不相信,实在是他也痴迷药理几十年了,目前都没寻到能够治好戚羽的方子,一个据程立说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能有治好戚羽的法子,他不得不嗤之以鼻。
但尽管嗤之以鼻,他总要看一看那方子有多假,以断了戚羽的杂念,免得他什么药都往自己身上试。
戚羽收了书信,只是把泡浴的药方和针灸的法子递给了鬼畅。
然后就亲眼目睹了鬼畅的变脸日常。
眼看着他的脸从不屑一顾到凝重,再到惊讶,再到不可思议,最后兴奋的满眼冒光。
“二公子,这方子是哪个写的,我这就去拜访拜访。”他感叹道:“这招怎么我就没想到?”
药水坐浴,冲击戚羽的筋脉,然后再配以针灸的方法,疏通经络。
可这法子说着简单,实际上却是极难。
一来针灸的穴位过于凶险。
二来戚羽这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也就是自小就融进了经脉里。
而他的筋脉要比普通人脆弱的多,若是稍微把控不好药量,那么结果或许比现在还要更惨一些。
恐怕就不是双腿不便了,恐怕全身都不便了。
以至于鬼畅压根没动过这个想法,因为实在是太凶险了。
这一点江其姝在信里已经跟他说了,同时说的还有请求他不要说出方子是她给的这件事情,将来若是腿疾痊愈,对外也不要说是她治的。
这一点戚羽能够理解。
本领大确实是件好事,但难提防她的医术不会被人觊觎想要据为己有。
比如说那金碧辉煌的深宫里。
太子病了多年,太医虽然没人敢明说,但根据小道消息,太子估计最多活不过两年。
如今皇上广招医士,若是有人治好了太子的病,或者能够让太子有所好转,重重有赏。
可如果真的有人能够缓解太子的病症,或者说能够治好了太子的病,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在那深宫之中度过余生的日子。
不过是多了个太医的头衔罢了。
这世上没人不怕死,圣上也不例外,神医,没有人不想留在自己身边。
这一想法很正确。
第二日早朝后,容隽就面临了这个问题。
早朝一开始,皇上面色格外严肃,手里的奏折攥的紧紧的,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悦。
底下有官员上前,是连子昂一派的,拱手上奏折,“皇上,臣有本要奏。”
连子昂最近几天表情都不太好,整日阴沉着脸,最近几乎所有人都没有见到这个年轻的大理寺卿对谁笑过。
脸色阴沉的可怕,也不知道是谁惹到他了。
皇上点头,“刘爱卿请说。”
“启禀皇上,丞相大人与湛王殿下前往滇阳赈灾一事着实令老臣钦佩,臣年老无力,便是想着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多亏了丞相大人这等年轻体壮并且有胆量有魄力的官员,咱们大秦才得以越来越强盛。”
容隽眉眼丝毫未动,而七皇子听着却皱了皱眉。
四皇子勾唇笑了笑,不动声色的看向容隽,丞相大人,有时候做事情最好不要留给别人话柄,否则,你看,就像现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