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筋经为少林自古以来至高无上的内功心法,妙夺造化,巧通阴阳,内力运转之时如九霄天水,威怒而不可挡。这等雄浑内力,包罗万象,纯正深厚,足以容纳万般异端,令其化为己用。故而人称“易筋如搬山,可融九天水,化魔降外道,正气惊神鬼。”
正因这易筋经可融合自身诸般内力,化解心魔,令其互相促进,压制冲突,天清和尚便以此为根本,创出一门歹毒武功,反其道而行之,以易筋经吸取旁人内力,融入自身,增长功力。他急功近利,不想花功夫降服别派内力,遂一心猎杀流落江湖的少林武僧,汲取他们内力。
然则物有两面,可正可邪,玄秦在九江镇上听无浮说起天清杀人叛师之事,他对易筋经诸般用途熟知在心,当时便猜到这天清图谋,故而坚持随归燕然一同外出。他带归燕然去万兽堂,挑衅狮鹫五老,一来是为了获悉天清下落,二来便是为了耗尽归燕然内力。随后他找到天清,自称少林弟子,令天清心生杀念,动手袭击,轻易制住两人,率先自然会吸取归燕然的易筋经内劲。
归燕然虽练过易筋经,但他体内仍有玄夜伏魔功、隐仙三峰功守护,玄夜伏魔功与易筋经一邪一正,本质截然不同,但功效却十分相近。易筋经平和,镇守本元,渡化外魔,若修习者贪多,修习其余厉害内力,易筋经便将其驯服,令其不得作乱。而伏魔功霸道,无论何种内力,它皆会想方设法,夺其魄,占其躯,去其质,留其实,将其吞噬之后。融入玄夜伏魔功之中,再也找不到原先内力的半点痕迹。
在靖海王孤岛上时,归燕然体内易筋经与伏魔功起了冲突,令他走火入魔。本来两者相斗,不死不休,非要归燕然丧命不可。然而张君宝出手相助,种下隐仙三峰功,至此三足鼎立。互相制衡,谁也奈何不了谁。如今天清意图夺取归燕然功力,两人僵持,玄夜伏魔的内力突然难,学着天清模样,反而将他的易筋经内力吸食了过来,下手之时异常狡猾,奇变百出,令天清措手不及,防范失据。终于落得功力尽失的下场。
其中道理,归燕然并未想通,却隐然感到体内仅剩下玄夜伏魔功的内力,易筋经的根底却已然不见。而那隐仙三峰功与玄夜伏魔功相安无事,互不干扰,归燕然则难以察觉了。
他愣了许久,问道:“玄秦兄,咱们该如何处置此人?”
玄秦问道:“天清,如实招来。”这句话简洁明了,却有些没头没脑。又回复原先的老样子。
天清睁开眼,神情虚弱,但眼神却清醒,他叹道:“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玄秦道:“前来审你之人。”
天清叹道:“审我。审我,你们杀了我吧。我....我....”想起自己辛苦一世,犯下累累罪行,到头来却图谋成空,不禁泪如雨下。他内力一去,心智反而清醒起来。回思自己往昔所作所为,羞愧至极,悔恨不已,恨不得立即死了,想要自尽,但却连一根小指头都提不起来。
归燕然急忙道:“你为何要动手袭击咱俩?为什么要吸收少林和尚的内力?你可知少林寺为何要驱逐武僧,禁传武道?”他本怀疑这和尚与造成江南武林浩劫的叛徒有关,但此刻却觉得自己猜得不对。
天清朝归燕然望了一眼,忽然说道:“你练有易筋经,半点不假,你也是少林寺的弟子,如今你得了我的内力,正好替我报仇,去杀了那沛庭道人,积冰道人,还有...还有鹿角法王,替无宿师叔复仇,替咱们少林伸冤。”他语气兴奋起来,眼神狂热,又稍稍打起了精神。
归燕然朝玄秦望去,见他无意开口,也不知是否关切,只能点头道:“你说吧,把原委告诉我,我如弄明白前因后果,或能帮的上忙。”
天清闭上眼睛,流下清泪,但也没力气擦去,归燕然用袖管替他擦泪,天清心生感动,良性复归,想起多年来自己饱受恐惧憎恨折磨,心中积郁,恨不得将一切全说出来。
他说道:“你们既然能找到我,准是受少林和尚委托了?”
归燕然道:“是你师父无浮禅师让咱们找你。”
天清道:“是了,我当年鬼迷心窍,倒行逆施,竟动手杀害了我两位师兄,又险些害死了师父。可偏偏那时走火,双足瘫痪,只能落跑。我这么做,并非出于私心,而是...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本是少林寺中年轻有为的僧人,天字辈中,以我武功最高,放眼少林,也唯有无宿师叔功夫能胜过我。我敬重无宿师叔,当他是佛祖一般的人物。他生性豪迈,我也学着他大大咧咧。他爱结交江湖朋友,我便云游天下、广结善缘。他让我习练易筋经,我便废寝忘食的钻研,终于练成了一身功夫。我功夫高了,对无浮师父也不大放在眼里,唯独对无宿师叔恭敬如初。
后来樊城被围,德高望重的6秀夫丞相大撒英雄帖,请天下英雄豪杰一同支援樊城。少林寺中起了争议,分成两派,一派说少林乃武林领袖,不能坐视不理。另一派说元帝待少林寺极有恩义,咱们不能背叛。两派人争吵不休,方丈大师也难以定夺。
寺中不少年轻僧人视我为领袖,唯我马是瞻。我当时一意赞同援宋,说道:‘咱们同为汉人,一身高明武艺,眼见同胞受难,正是用武之时。’那些老成持重的僧人都不赞同我。我望着无宿师叔,他也摇了摇头。
我登时恨透了他,他对我如同父亲一般,我也极为尊敬爱戴他,谁知他在民族大义面前,却如此胆怯自私。当夜我便率领数百少林僧人下了山,一齐奔赴南方。
咱们走的时候极小心,生怕旁人觉,打起架来,那可就麻烦了。谁知无宿师叔早有察觉,半路上拦住了我,叹道:‘我随你们去吧,但此去凶多吉少,丢了性命,倒也罢了,希望别惹出什么大祸来。’
我大喜之下,便与他同行。他一路上向我讲述为人处世的道理,暗示我此行太过鲁莽,我虽然敬爱他,但也觉得他怎地变得如此婆婆妈妈?
后来我们在樊城前头全军覆没。
鞑子知道如何对付咱们这些武林人士,只要阵形紧密,防守严明,迫咱们各自为战,咱们不穿铠甲,不持盾牌,不用弓箭,无法与蒙古精兵抗衡。无宿师叔冒死杀了鞑子主帅,但局面更加糟糕,师叔先受围攻,受了重伤,后来他....他为了救我,被一位蒙面的鞑子将领割掉了脑袋。我冲上去与那鞑子拼命,拆了二十招,我被他一掌击中背心,昏了过去。”
归燕然大惊,问道:“你功夫这般高,那人只用了二十招便将你制服?那人是什么人?”
天清摇头道:“那人身法奇快,内力浑厚,招式却平平无奇,我没瞧出他的门派,除了无宿师叔之外,也没见到过武功如此高强之人。”
他顿了顿,又道:“我留得性命,鞑子并未杀死我。但我被交到了一群道士打扮的人手上,他们押着我上路,率领一大群人,不知朝何处走去。他们把我关在笼子里,受尽折磨。你们可知道,那笼子里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余什么东西?”
归燕然听他脸色阴森,满是惧意,忙道:“我不知道,前辈请说。”他敬佩天清舍命援宋,此刻便以前辈相称,又对他此刻处境颇为怜悯。
天清惨笑起来,说道:“在笼子里头,滴溜溜的滚着十几颗人头,全都是少林和尚的。我只要一睁开眼,便看到我那些同门战友,血淋淋的脑袋,瞪得滚圆的眼睛,还有....还有脑袋里钻来钻去的蛆虫,那挥之不去的腐肉臭味儿。我害怕极了,只好强迫自己入睡,睡着之后,梦中也有无数人头,有无宿师叔的,有那些师兄弟的,还有我自己的,光秃秃的脑袋。”
归燕然微微颤抖,心想:“难怪你会疯了,这等经历,又有几人能够承受?”
天清道:“我听有一位道人说:‘少林寺居然胆敢派人援助宋朝,嘿嘿,如今可正中王爷下怀。王爷已经向皇上请了谕旨,要前往少林寺,逮捕那些作乱的少林和尚。咱们道教数十年前被这群秃驴狠狠羞辱,如今正好找回场子。’
另一道人说道:‘少林和尚数量极多,咱们这两千多人,未必能占什么便宜。依我看,咱们到了山前,与少林和尚当面对质,要他们乖乖投降,才是道理。’
前一位道人怒道:‘这些和尚胆敢反抗,那可就反了!朝廷定然派下大军,将他们剿灭。’
后一位道人有些为难,说道:‘皇上让王爷自行处置,但绝不会派兵支援,眼下战事不断,皇上也不会有功夫来管咱们。’
前一位道人犹豫起来,说道:‘咱们这两千多人,以二敌一,未必能胜得过少林的‘护法罗汉大阵’,但咱们道教此刻精英齐出,有全真教、龙虎山、金顶山、峨眉洞天的各路好手。要我说,咱们依照武林规矩,与少林比武,胜了他们之后,便进寺拿人,总要捉他七八十个和尚,交给王爷出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