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领不知赵盛心思,续道:“咱们见四面全是鞑子,本已决心死战。>w<w<w<.≤但鞑子阵中忽然走出一人,咱们认得那人....那人正是仇豪角....”
赵盛低呼一声,结结巴巴的问道:“此人....此人竟落在鞑子手里?”
那将领点头道:“那人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编排皇上的不是....张览将军鬼迷心窍,当场火,便被鞑子劝降。其余将士见状,也纷纷抛下兵刃,成了俘虏。小人趁鞑子不备.....溜了出来,途中历经险阻,好不容易才赶了回来。”
赵盛张口结舌,眼神惊惧,知道此事不假,想起自己今后下场,当真不寒而栗。他坐在龙椅之上,呆呆出神,许久不曾出声,茂竟圆问道:“皇上,如今...如今该如何是好?”
赵盛大怒,指着茂竟圆鼻子骂道:“你便问我如何是好?你是我的军师,到此关头,竟想不出半点主意来?”
茂竟圆抓着脑袋,用力挠搔,说道:“如今之计,唯有设法与周瀚海握手言和,协力抗敌....”
正献计间,忽听梁上有人喝道:“昏君受死!”一道人影瞬间扑击而下,长剑光动,刺向赵盛。赵盛啊地一声,眼见便要中剑,那茂竟圆劈出一掌,切向那刺客手腕,当真又准又狠。刺客娇叱一声,纤臂回拉,一招“囫囵吞枣”,身子一转,再一剑横斩而出,茂竟圆手指连弹,再将刺客挡下,七八招之后,那刺客料知无法得逞,回身便要奔出。门口哗哗声响,侍卫赶到,已然将她团团围住。
赵盛看清来人,惊道:“沙游!是你!”
沙游暗想:“看来我今日毙命于此!我无法替空大人报仇,也决不能落入这淫·徒之手。”眼泛泪珠,横剑抹向自己咽喉,却听茂竟圆呼喊道:“且住,且住,咱们放了空大人!”
沙游身子一颤,不知怎地,手腕忽然无力,那长剑便落在地上,她抿了抿嘴,咬牙道:“你们....当真要放了主人?他....他还活着?”
赵盛怒道:“那空悟遁若被放出,即便解了眼前之围,我将来也必死无疑,怎能放他?”
茂竟圆道:“将这女子拿下了!”众侍卫一拥而上,将沙游绑住。沙游想要反抗,但却使不出半点力道,终于受缚跪倒。
赵盛面露疑惑,不明所以,茂竟圆道:“皇上,这女子乃空悟遁养女,咱们将这女子带到空悟遁面前,以她要挟空悟遁,定能令空悟遁屈服,只要空悟遁亲自向周瀚海下令,周瀚海绝不能违逆。咱们聚集大军,尚有余力与鞑子一战。只要这女子在咱们手上,空悟遁绝不敢再有谋反之心。”
赵盛本不想向空悟遁委屈求饶,然而此计仍极有优势,想必空悟遁不得不就范。赵盛哈哈一笑,心生希望,说道:“如此甚好。咱们这就前往大牢。”他已有些神志不清,恍恍惚惚,战战兢兢,担心有大批刺客赶来,便召集宫中所有侍卫,合计两千人有余,围绕在他身边,随他一道前往关押空悟遁之地。
莫忧脸上涂抹鲜血污泥,装作侍卫,混在跟随赵盛人群之中,这宫中侍卫,大多刚刚平乱回来,模样有些惨烈,她这乱糟糟的形貌,自也无人生疑。而宫内宫外皆灾祸不断,众侍卫人心惶惶,再也顾不得严查,是以莫忧一路上十分顺利,未曾遭遇挫折。
她心道:“这小皇帝不曾落单,我也不好下手。需得等他忙完此事之后,我潜入他寝宫,喂他毒血,令他为奴,方解我心头之恨,成就我一生心愿。”遂小心翼翼,不声不响的随众人走着。
来到后院中一块极空旷之地,四周有树有山,山上有一漆黑洞穴,洞穴前竖着铁栏杆,以防空悟遁逃走。也是赵盛对空悟遁极为忌惮,怕他在狱中有同党,便将他孤身关在这小山之上,这叫上天不成,入地无门。
他来到洞前,命人将沙游拽过,厉声道:“空悟遁,空悟遁,你瞧瞧是谁来了?”
火把照耀过去,只见幽暗洞穴之中,一团黑乎乎的影子爬了过来,走到牢门之前,抬起头,众人一见,无不骇然,沙游更是放声大哭,喊道:“主人,主人,他们怎将你折磨成这幅模样?”
原来洞内之人瘦小干枯,形貌憔悴,身上伤口不计其数。赵盛非但不怜悯,反而心生快意,笑道:“遁父,别来无恙。”暗想:“这狱卒为了讨好于我,加倍残酷待他,虽也无错,但他这情形,还能活上几年?”
空悟遁哈哈大笑,说道:“你也别来无恙,诸事顺利么?”
赵盛不愿多谈,指着沙游说道:“空悟遁,我要问你几件事,你若不答,我便将这女子衣服剥光,将她赏给这些侍卫当老婆。兄弟们都是虎狼之性儿,嘿嘿,到时候场面如何,你想必心知肚明。”
空悟遁默默点了点头。
赵盛犹豫起来,委实不想在空悟遁面前述说境况,以免令他心生得意,正斟酌间,空悟遁却开口说道:“皇上,你无能的紧。”
赵盛怒冲冠,骂道:“你说什么?”
空悟遁伏在地上,身子颤,如同垂死之兽,声音却狂喜至极,他道:“皇上,他们都反了你了,是么?”
赵盛暴喝道:“你住嘴!不然我杀了这沙游,这女子是你义女不是?你想瞧她惨死之后,身子再被人糟·蹋么?”
空悟遁在笑。
他道:“皇上,你蠢笨、自大、凶残,实则毫无本领。便是路边挑粪的村夫、偷人的贱·货,也比你强上万倍。哈哈,哈哈,你杀光了贤臣,任用小人,得罪了大将,烧毁了大厦,被鞑子团团包围,被周瀚海逼住退路,若被他们抓住,你的下场会怎样?”
赵盛大怒欲狂,抓住栏杆,奋力摇晃,骂道:“你全都知道了?好,你个老猪猡,我便让你女儿零零碎碎而死!”转身说道:“将这女子鼻子割下来!”
莫忧冷眼旁观,无心相救,却见那几个侍卫纹丝不动,竟不听赵盛号令。莫忧只觉心惊,暗想:“这又出了什么事?”
赵盛死死望着那几个侍卫,正欲叱骂,空悟遁又高声大笑,那声音又尖又厉,在深夜中如同山鬼呼啸,令人毛骨悚然。
他道:“皇上,你自个儿有本事么?你什么都没有。你老婆偷人,生下孩儿,却不是你的。世上最爱你的女子,被你亲手所杀。你最爱的女子,却是个不人不羊的妖怪。她眼下又看中其他男子啦,半点也想不起来你。你那话儿,又小又丑,她每每说起,只怕都想笑。”
赵盛死命摇着铁门,哐当哐当,却无法开启。他让侍卫拿钥匙过来,但侍卫却全不理睬。
莫忧、沙游忽然心底寒,似乎身旁数千人早已死了,他们站的挺直,毫无声息,绝无动作。但刹那之间,却听空悟遁的声音在赵盛身后传来。
赵盛回过头去,顿时寒毛直竖,只见茂竟圆脸型急剧变化,顷刻间面目全非。
他成了空悟遁。
空悟遁说道:“为何会这样?为何会如此?你本已一步登天,大权在握,众望所归,割据天下,怎地忽然间又落到这般田地了?你想想,好好想想?”
赵盛后退几步,望向洞窟,里头早没了空悟遁,仅留下一堆衣物。他心狂跳,刹那间衣衫被冷汗浸透,寒意顿起。
茂竟圆身子消融,渐渐不在,沙游身旁的侍卫变作空悟遁的脸,用空悟遁的声音说道:“我让你选了,你若求仁,我便让你成为中原复兴之主。可你却求恶,那你便自毁长城,众叛亲离,从天上落入地狱。”
一半侍卫轰然倒地,竟早就断气,莫忧与沙游忍不住尖叫起来,退到一旁。剩余一半侍卫面容变幻,成了空悟遁,又渐渐成了一个满脸长毛的矮人。
赵盛认出他来,霎时魂飞魄散。
他抱紧脑袋,颤声道:“隐菩提!”
隐菩提似在哭诉,似在笑谈,似在吟唱,他道:
“我一直在求道,我要寻一善人,
辅佐他建立永世不灭、仁善光明的王朝。
我自己也曾尝试,但手握生杀大权,
我却也乱了心思,我倒行逆施,乱了朝政,毁灭了自己创立的帝国。
因而,我知道我定然不成,我甘愿化作凡人,陪伴在一位善人身边,为他操劳效命,铺平道路。如此最为稳妥,也最为有趣。
但那善人却并不好找。
数千年来,我转换面貌,变化身份,不停的考验,不停的寻求,只要他们在紧要关头,能够忍住恨意,解开心结,消弭仇怨,甘愿走最艰难,最痛苦,也是最仁慈的道路。
他便是我的主人,我那王朝的帝王。
我始终没有找到。
赵盛,你还记得铸剑火铺与石豪派么?你还记得百世寨么?
你还记得小地牛求你杀死他父亲么?
你还记得张隋唐求你屠戮石豪派么?
你还记得凤神寨求你抢掠百世寨么?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我予你三次考验,只要你过关一次,你便尚算有救,我便饶了你,更臣服于你,助你闯下万世基业。
然而你早已选定结局,我便成全于你。
我让你得到一切,却又让你失却一切。
我让你收获幸福,却又体会深刻绝望。
在我寻找旅途之中,我曾遇上一人。
那人名叫太乙,他对我说:
一个人由生至死,由喜至悲,其脑子之鲜美,古今罕有,但犹以帝王为最。
盖因帝王之脑,尝天大之喜,亦得地狱之悲,流尊贵之血,含拔萃之髓。
我若找寻我那善王不得,却也不能白费功夫。
于是我试了他的法门,果然不曾妄言,
一个个儿的脑子都好吃的紧,一个个的心思都美妙绝伦。
助我那天罡万千变至臻完美,妙用无穷。
你并非我找寻那善王,却是我吃下脑子的第一百人。
第一百个成王败寇,第一百个该死的暴君。”
赵盛已吓破了胆,他蜷缩在地,厉声惨叫,他希望自己在做噩梦,只要喊破嗓子,便会醒来。
醒来之后呢?他会回到幼年的时候,毫无烦恼,什么都不知道,在忠心侍卫陪伴之下,穿过大漠。
这一次,他不会去金帐汗国了,更不会遇上这空悟遁,他会要苍鹰留下陪伴,自己找一村落,安然定居,娶妻生子,朝劳夜寐,庸庸碌碌的度过一生,无惊无险,欢欢喜喜的当个凡人,不做皇帝,不争江山,不再做这美梦。
他没有醒来,那噩梦既是现实,现实化作了地狱。
隐菩提见此情形,更是欣喜若狂。
他化作一只八尺高矮,金光璀璨的猴子。
他露出尖牙,咬开赵盛的脑袋,呑落肚中,狂笑起来,那难以形容的鲜美在他体内开花结果。
他仿佛由此得善,他似乎由此成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