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众朝共治二年秋了。
秦源感慨。
前不久,尉亭发布两道政令,第一道,改国号为众,第二道,将去年,也就是浑朝灭亡的那一年,改为共治元年。
不管是众,还是共治,都透露出一个意思,天下是所有士绅的,不是某一个人的。
哪怕你尉亭坐拥三十二万大军,哪怕你尉亭功高盖世,也得听士绅的。
没有士绅会通过,别说发出去的政令,就是支出一点点钱都不能生效。
等于是把之前文官封驳诏书的权力给加强了。
尉亭势必不会容忍,扩军就是明证。要知道去年,尉亭的兵马只有十五万。
“来了”
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声传来。
秦源现在进京门户通城外,今日,要和大家一起迎接南方士绅推举出来的会首宋渔父。
宋渔父原本不叫宋渔父,早年到处发动起义,一次泄密,他逃到江边,快被官军高手追上之际,一个打鱼老汉驾着小船从芦苇荡出来,救了他一命。
宋渔父感激再生之恩,从此改名宋渔父。
秦源念头转动的时间里,宋渔父已经从马车上下来。
相貌比秦源想象中的要好一些,眉宇有着一股大部分读书人没有的神采飞扬,步子很稳,显然武功不错。
不断和上前见礼的本地士绅见礼。
宋渔父的说话内容很有意思,天下士绅是一家,大家要同仇敌忾。
不能让独夫民贼再出现。
要知道这里是尉亭的老巢。
只能说这个宋渔父很有勇气。
宋渔父的话,被士绅们一传十十传百,欢呼声更大了。
不知道尉亭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很快光芒万丈的宋渔父,来到了无名小卒秦源面前。
“宋会首,下官是左史院的记录,按例要将宋会首的言行记录在史册之中,不知何时有闲暇?”
秦源拱手道。
宋渔父本来只是当秦源是一个普通的士绅,闻言郑重起来。
“记录可先去会同馆等待,我稍后就到。”
会同馆,是专门接待官员的地方。
占地三公顷,房屋三百七十六间,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可谓是奢侈。
“下官告退”
秦源很干脆的转身离开。
会同馆位于东王府街,秦源骑着毛驴,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
打听到宋渔父的住处,秦源直接在门口等着。
“嗯?”
秦源耳朵突然动了动。
这段时间,秦源有意识的在锻炼耳朵,为将来修炼顺风耳做准备。
神识探查虽然牛,但由于是主动的,很容易被人发现,不稳健,相比之下被动雷达一样的顺风耳,更适合苟道中人。
“东边潜伏了三个人,西边潜伏了五个人,北边潜伏了四个人,是监视宋渔父,还是要干别的?”
秦源顿时生出了离开这里的念头。
士绅和尉亭之间的事,他是一点也不想掺和。
现在走,好像也不行。
来了什么都不干就走了,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疑惑。
算了,问完再走。
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宋渔父到了。
还是之前一脸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记录请进”
秦源跟了进去。
房间不小,里面的布置,比最好的客栈不相上下,毕竟是给老爷们住的,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老爷们。
“我从南方带来的铁观音,记录请品鉴。”
宋渔父亲手泡了茶。
手艺很潮,显然不擅长此道。
想想也是,一个到处搞起义,有今天没明天的亡命之徒,怎么可能有闲心钻研茶道。
秦源连忙起身伸出双手接过,喝了一口,没感觉和之前的茶有多大不同。
可能跟茶在他眼里就是解渴的有关系。
“宋会首,可以开始了嘛?”
秦源只想赶紧滚蛋。
在这里多耽搁一点时间,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的几率就大一分。
“嗯”
宋渔父换成了正襟危坐。
可见他对这事很重视。
“听说宋渔父这个名字,是因为一个打鱼老汉救了您?”
面对这种正常的记录对象,一般正题开始前,都是要先热身,不然会显得太突兀。
“是有这回事”宋渔父神色一黯,“前不久我回家,想要报答那位老汉,人已经故去了。”
秦源见状,没有再问。
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过了一阵,宋渔父露出微笑:“不好意思,记录继续”
“适才在通城,宋会首提到防范独夫民贼,宋会首准备怎么防?”
秦源进入了正题。
问的问题也很大胆。
没办法,他干的就是这个活。
要是记得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
相比下面的,上面的人,尤其是顶层的一帮人,更想看到真话。
“很简单,权归士绅会”
宋渔父毫不犹豫的答道。
显然这个答案,早就在他脑子里了。
“一切嘛?”秦源记录的同时,问道。
“一切”
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的余地。
秦源暗道胃口好大。
过段日子,尉亭铁定掀桌子。
这位宋渔父搞不好会死在京城。
自己还是离他远一点,以免血溅在身上。
“权归士绅,谁来阻止士绅成为民贼?”
秦源敢这么问,是因为经过了解得知,这个宋渔父和掌控士绅会的那帮实力雄厚的士绅其实不是一路的。
这么说吧,宋渔父、林义东一帮人是栽树的,掌控士绅会的人是摘果子的。
“荐举制”
这个名词,秦源很熟悉,其实就是察举制的别名。
这个制度说白了,就是把选官的权力交给地方官。
“我这个荐举制不同以往,是有十二亩下田或二十四两银子以上身家的读书人都可以参与荐举,我称之为举民。”
这样以来基本盘就变成小地主,富农,富裕一点的中农,小商人(近几十年浑朝读书人公开经商不在少数,前几年还有一个状元经商)了。
唰唰记下后,秦源皱眉道:“只怕反对的士绅不少吧”
反正换成秦源是士绅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老子有钱有势,凭什么受制于一群小地主、富农富裕一点的中农、小商人。
宋渔父笑了,下巴微微扬起:“反对的士绅多,就说明做对了”
想到什么,他收起了笑容,眼神之中带着几分忧伤:“记录见过林义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