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村是在黑夜中,无骨灯挂满大街小巷,在彩色的灯纸遮罩后,让整个村落变得五彩斑斓,人们忘情地吟唱,痛快地喝酒,游人走马观花,商人大开嗓门。
有灯光的地方,尽情喧嚣,无灯的地方,一片寂静。
街角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有了喧闹的人群,这脚步声异常扎眼。
知道这点后,那人停了下来,四处张望,确定没有人时,才佝起身子,小心翼翼往深山探去。
身子太矮,视线一直往后瞄,突然头撞到了一个硬物。
那人伸手就要扒开,却发现这物并不是寻常之处,顺手往上摸去。
“噗嗤……”
忽然前面有个女子发出嗤笑声,那人浑身打了一个冷颤,身体突然跃起,眨眼间便退出两丈外。
来人正是赵一痕和陈媛媛。这人正是卖飞刀的小贩。
陈媛媛的笑声,停止了,哪怕是那小贩此时再如何滑稽,她也笑不起来,全被那卓越的轻功所震撼。
两丈外,虽然许多人都可以做到,赵一痕也可以,但瞬息间倒退两丈外,却很少人能做到。
赵一痕将刀随意收起,看起来并不着急。
小贩却着急了,“说到做不到,现在又来截我,这恐怕不符合道义吧。”
做不到的事,自然是高价收了他所有的刀的事。
赵一痕全然不在乎他的讽刺,冷声道:“说出所有的事!”
“原来你是让他把捡到弯刀的过程全说出来啊,我还以为……”
陈媛媛此时才明白,想起他拉住自己的手,不由分说的往这黑暗的地方来,害得她骂人来着,原来并不是在拉她到这乌漆嘛黑的地方做些什么事,不由得脸上发烫。
小贩被这一唱一和算是明白了,“不知两位侠侣如何称呼?在下小飞鼠虽名不经传,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中必有误会!”
“小飞鼠?”赵一痕眉头微皱,搜索着这小飞鼠的来历。
曾在江浙一带逗留过,似乎是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只是个毛贼的小角色,武功不高,轻功和伪装之术倒是有几分本事。
“不错!”小飞鼠得意道,“那两位呢?”
赵一痕看了他一眼,陷入了沉思。
小飞鼠却等不得,突然纵身一跃,消失了,在黑暗中飘下一句话,“既然两位大侠不肯自报家门,那在下便先行一步……”
就在陈媛媛为眼前小飞鼠的消失而感到惊叹时,赵一痕拔出了刀,一道劲气突然从身后传来,劲气如同裂帛之声一般向前方斩去。
“噗……”一声。
只见小飞鼠不知道从何处掉落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没等陈媛媛缓过神,小飞鼠再次消失不见。
赵一痕又拔出了刀。
“噗……”小飞鼠再次跌落在不远处。
小飞鼠又拍了拍屁股,消失不见,接着便见赵一痕纵身一跃,挥刀夜空,一棵大树的树梢“咯吱”一声,从树上摔落,当然小飞鼠也摔在地上。
如此多次,最终小飞鼠干脆不消失了,走到两人面前,哭丧着脸,委屈道,“大侠,我错了,我说还不行吗?”
说着便挠了挠被劲气斩断而凌乱的头,“当日我正在开元村里闲着没事,看到两个鬼鬼祟祟地人跟在镖车后面,心理善心大发,也跟了上去。”
“进了开元山,那两人突然对镖车发难,还喊着,圣女出关,圣奴迎宫。接着飞刀就飞了手。镖局那边有十个人,不说是不是高手,但在江湖中,很少人有敢跟他们动手,那两个人却敢。最后我发现那飞刀上面有毒,具体是什么毒我就不知道了。”
小飞鼠摊开了手,表示只知道这么多了。
“那两人长什么样?”赵一痕继续挖掘信息道。
“长相没有什么特别的,黑衣但手上有两把长弯刀,跟飞刀一样,不过刀柄比较长,说着很别口汉语,我可以确定是西域人。”
听了这些,赵一痕大致了解了,为了掩人耳目,便要和汉人打扮相似,只是武器和语言很难再改变,才被认出。
只是这么多年才犯案一次,很有可能是小众派别。这样就很难打听了,其一不可能让春娘子打听,太危险了;其二,派别太小,又是西域人士,找文书斋,代价太昂贵,千金是小,以对等消息去换,几乎不可能的。
赵一痕眉头紧皱,这是他第一次遇到难题,比杀皇宫大内的人还难!
小飞鼠见状,目光紧紧地看着赵一痕,脚,稍稍地挪了一步。
“若是再动一下,我不介意让你变成死老鼠。”忽然那沉思中的赵一痕蹦出了一句话,吓得小飞鼠连忙缩回了脚,暗自叫苦。
紧接着,赵一痕从身上拿出一颗药丸,“吃了他!”
小飞鼠知道,警觉性比自己至少强一倍的人,他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只好接过药丸,但还是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七七四十九日如没有解药,心脏就会衰竭而死,四十九日之后,来金光寺取解药。”赵一痕平静的说道,仿佛在叮嘱自己的病人一般。
小飞鼠咬了咬牙,吃下药,算是认栽了。
回到住处,陈媛媛久久不能平静,这是她第二次看到怪人,第一个就是赵一痕,杀人如麻,轻功与武功绝高。第二个便是这个小飞鼠,他分明看到在消失的一瞬间,一道残影像猴子一样往树上爬去,虽然最后还是被赵一痕发现,但以自己的能力,哪怕是家里的管家,都做不到。
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好玩!这是她第一次生出这种想法。
不过,最令她不懂的是,赵一痕为什么要让小飞鼠吃毒药?
赵一痕给她看了看他的袖子,一个约一指宽的破洞。
“你给他吃的是衣服?”陈媛媛恍然大悟道。
“他还有用,四十九日后,如果我没回来,你就给他喝剩菜汤就可以。”赵一痕笑着说道。
“喝剩菜汤?”陈媛媛白了他一眼道,“哪有这样的解药?”
赵一痕看着她,笑而不语。
陈媛媛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一拍手,阴恻恻地说道:“把豆腐捏圆,沾上朱砂,才像药丸嘛。”
赵一痕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那你就用豆腐加朱砂给他吃。”
陈媛媛欢喜一笑,但还是回问道,“偿命村为什么会什么人都有。”
赵一痕叹了一口气道,“这里不是偿命村,进偿命村之后,就不准出来,除非你也去杀人。”
陈媛媛收回了笑容,她想去偿命村,因为她无依无靠,进去了也无所谓。但又怕去偿命村,那定是一座牢笼,让往后余生都在牢笼中度过,那与死又有何区别?若是让她杀人才能换得自由,是万万不可的!再加上今日遇到了一个怪人,就更让她想去了解这个江湖,这个世界。
想到这,她抬起头,看向赵一痕,坚定道:“带我走!”
赵一痕道,“我会去杀人!”
“我陪着你!”
说完这句话,陈媛媛便离开了赵一痕的房间,她知道,赵一痕所要杀人,定是无良之人,而心中也隐隐发觉,他要杀的人与他有关,否则今天遇到那把刀,也不会失去理智,他很有可能是要复仇。
她今天的话很多,也没有阻止他去杀人,这是她反常的举动,似乎与赵一痕之间的隔阂也有点松动的迹象。这是她害怕的一点,但却偏偏让她无法自拔,所以她选择了离开房间。
最后一句话,赵一痕听得仔细,这不像是承诺,而是请求,而她也不再像当初那样梨花带雨般的苦求,只是一句话,或许她已经知道,自己会答应。
他苦笑着,觉得自己特没骨气,总觉得自己的某个把柄被她捏住,让他自己没法拒绝。
仔细回味时,却发现当时的自己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