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幸的比武结束,就意味着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他想走,也没人拦得住。
但杨婉儿紧紧地抓了他的胳膊道:“你可以无礼,但张公子呢?”
这样一针见血的话,只有杨婉儿能说的出来。
赵一痕对张幸道:“你留下!”
张幸不知道赵一痕想做什么,他本就是来无影去无踪,若非真的有事,他绝不会出现自己的面前。
张幸知道,他就是自己永远抓不住的风,可以随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称兄道弟,又可以随时消失在自己身边,仿若陌生人。
他太能飘了!
张幸无奈地叹道:“那你先走吧!”
杨婉儿的手松了,他便真的走了。
张幸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宛如断崖上的一棵巨树,他很高大,很挺拔,但非常孤独!
像他这样的人一定没有朋友吧!
张幸清楚地知道,虽然和赵一痕称兄道弟,但赵一痕绝没有把自己看做是朋友,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杨婉儿看着赵一痕渐渐被灯光掩没,最终消失在了长廊的尽头。
她轻叹了一声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询问张幸,声音幽幽怨怨。
张幸也叹道:“或许我们和他不是一类人。”
这句话很简单,却让杨婉儿很惊讶,张幸不是和他是朋友吗?为什么又不是一类人?
“怎么讲?”
“你觉得呢?”
张幸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将问题又抛给了她。
杨婉儿深思了一下,一开始看起来是一个无礼的小人物,再深入了解之后,他不仅没有同情心甚至都不懂得感恩,仗着自己武功高就目中无人的混蛋!但从刚刚的背影来看,他确实很怪,怪到不愿与人相处。他不是孤傲,不是清高,而是他习惯了一个人的独处。
杨婉儿不禁问道:“他只有你一个朋友?”
张幸苦笑了一下,“我只知道他有一个朋友是江小白!”
江小白?
杨婉儿久居深闺,哪里听过江小白的名号!
但左差却知道,他震惊地看向张幸:“江小白?就是那个神医江小白?”
看着点头的张幸,他更加觉得不可思议,“江小白,五年前消失在江湖中,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难道他如今重出江湖了?”
张幸自是知道江小白的名头,江小白重出江湖,绝对会引起整个江湖的震动!
他叹道:“确实没有人知道,但赵一痕却一直知道!”
江小白的江湖地位是无人比拟的,能与他称兄道弟的又有几人?
而这五年里,整个江湖都在寻找他,但赵一痕却一直在身边,可见赵一痕的地位又不同寻常。
左差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已经震惊得嘴巴都可以塞进一个碗了,声音有些颤抖道:“我……我……我骂了神医的朋友?”
张幸又点了点头,看了他恐慌的模样,笑道:“赵一痕若要找你麻烦,此刻你已经躺在地上了!”
赵一痕的武功有多高,他并不是很清楚,但足以用一根手指摁死自己,杀个左差应该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左差讪笑道:“嘿嘿……能和神医做朋友的,定是个高人!”
说道这儿,他又不忘了拍马屁道:“当然师父也绝非等闲之辈!”
张幸就把这句话当成屁放了,他可不敢称非等闲之辈,连高手都不敢称。
杨婉儿听了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江小白,可他并不明白,只是有一天父亲回家,愁眉苦脸的说神医回来了,李大人有救了。父亲的声音似乎很无奈,又很憋屈,她不懂,也不明白。
她突然问道:“难道江小白就是在宣抚司为李大人治病的神医?”
张幸点了点头,那样的大人物,他这等小喽啰可见不着的,但却听侍卫们说过。
杨婉儿不由的轻叹了一声,这样说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难怪他不追名,不逐利,美人也不要。
原来是他根本看不上!
小小的宣抚司客卿,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若是他要当这个客卿,恐怕都是他的累赘!
她忽然觉得自己在跟赵一痕谈利益的时候,是多么的可笑!
自认为自己的身世高不可攀,自认为报酬足以让他动心,却不知自己就像一个张牙舞爪的臭虫,却炫耀自己的多么高贵!
她失魂落魄般的离开了长廊,就连张幸叫她,都没听见。
张幸摇了摇头,苦笑着:“他岂是我等高攀得起的人?”
左差也跟着叹道:“受到万人敬仰之后,便觉得自己有多么厉害!明明可遇而不可求的人,擦肩而过后,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切!唉!真是瞎了眼了!”
其实他们都错了,没有什么高不可攀,也没有什么可遇而不可求,赵一痕和江小白也是人,他们所面对的人与事,都不过是他想见的或想做的。只有自我贬低后,才会那样仰望着,长叹着。
月势高涨,皎洁而又明亮,仿佛看透了这世间说不出的话。
而偿命村内,一排排茅屋外,一群人正跳跃在树梢,接着又涌入屋里,门外堆放着无数金银珠宝,没有去偷,也没人藏着掖着。
茅屋最里面,有五个巨大的窑洞,突然左边的洞里猫着腰,鬼鬼祟祟地走出一个人,接着他东躲西藏地绕过茅屋,顺手拿一个大金锭,是一百两的金锭!
随后逃似的离开了偿命村,越过金光寺阻拦深山的那道高墙,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涂山酒家。
他的脸上是伤,手上是伤,全身无一不是伤,已经无法辨别是男是女了。
他叫了三坛酒,三罐炖肉汤,似是要补一补受伤的身体。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案台上,陈媛媛正做着今天的账。
“去除浮石和小飞鼠的薪水,三位大师的本钱,以及周掌柜的点,短短一个月便赚了一万两,按这速度,不出十年,就要富甲一方了!嘻嘻……”
她不在像三个月前的千金小姐了,更像是一个精打细算的商人了,她知道,这都离不开赵一痕的帮助。
只是,赵一痕在哪儿?
她甩了甩头,这种繁琐的问题,不该去想的,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她拿出一千三百两银子,趁着太阴,去了涂山酒家。
这银子,是给周掌柜的,这是当初约定好的,要分周掌柜半成。
涂山酒家的门是开着的,但此时都亥时了,昏黄的灯光下,斜照出一个人影。
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在喝酒,应当是个酒鬼吧!
陈媛媛没有管他,直接走到周掌柜面前,躬身谢道:“拖周掌柜的福,开张才一个月,便得数万两银子,当真感激不尽!”
周掌柜笑道:“陈姑娘,这是哪里的话,这买卖的事,还不都是由你来做,老夫可没帮上忙啊!”
陈媛媛道:“若非周掌柜托几位大师帮忙,小女子都快要将门关了!此等大恩,当真无以为报!”
周掌柜突然笑道:“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陈姑娘的成长可谓是飞速啊!”
说完也不客气,将银子收下,笑道:“陈姑娘每日尽心尽力,怕是累坏了身子吧,来喝点鸡汤补补!”
陈媛媛想拒绝,但周掌柜已经让小二端上来了。
“喂,小二!我的酒呢!”
突然那个酒鬼开口发话了。
他抱着空酒坛,满眼血丝的眼睛里,已看不到活力,仿佛只有酒才能维持着他的生命。
“怎么还不上呐!”
周掌柜给店小二使了个眼神,店小二会意,连忙堆满笑容叫道:“来嘞!客官您稍等!”
陈媛媛端着碗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那人的声音,虽然很沙哑,但还是能听出来是个女子的声音。
是雀子!
她可以忘掉别人的声音,但却忘不了雀子的声音,因为她差点杀了赵一痕,即使是开玩笑的!
陈媛媛连忙跑了过去,看到满身是伤的雀子,惊恐万分:“雀子,赵一痕呢!他在哪儿?你怎么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