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兰的春天,雨水很是充足,自从赵一痕离开景兰时,就一直在下雨,而且雨也是连绵不休,不像江南的雨,淅淅沥沥,下累了,总会停会。
将军府中,基瓦诺端着茶杯,看向堂下站着的圣女,久久没有开口。
圣女此时也不说话,她根本不会想赵一痕来救她们,他是一个刺客,没有丰厚的酬劳,他是不可能做的,尤其这是第三次进将军府。
她临走时,对柳湘君说过,若是自己不出来,就让她当族长,她将后事已经安排妥当,也是抱着赴死的心。
门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滴答声此起彼伏,打在屋檐下,落在泥土中都清晰可闻。
良久之后,基瓦诺才慢慢地开口道:“若是今天那小子再不来,今晚可得杀人了!”
圣女心中一惊,她本来就对赵一痕不抱任何希望,将军如此,就是逼着她去找赵一痕了?
她冷声道:“我并不认识她,又如何找到!”
基瓦诺皮笑肉不笑道:“不认识会两次想办法来救你?”
圣女无言,说不认识,将军岂会相信?但确确实实,只是萍水相逢。
基瓦诺见她不说话,以为他想对了,冷哼道:“不管用什么办法,他必须来!”
说着,便露出了残忍的笑容看向自己被厚厚的白布包裹的脚。
这个仇,他必须报!
这不仅仅是颜面问题,更是他本来有心将他收入麾下,他倒好,把自己打伤了,简直就是不知所谓的小子,必须要让他知道将军的威严!
圣女道:“我要看看他们!”
将军眉毛一挑,想着她可能是想救人,不过这里是将军府,若非那天晚上夜黑风高,看不清人,也找不到人,他们绝不会得逞。而现在是白天,所有暗处的人无处遁形。
想罢,对自己的部署更加有信心地点了点头。
还是那个石牢,被炸开的洞口也被巨石堵住,而里面的环境也清理干净,每个牢室里都有一张床,地面上还有草防潮。
初入石牢,让圣女感到这里的环境比一般的大牢都要好很多。但若是被孟拉沙知道,定会骂这老匹夫偏心。
石牢里,被关押的有九个人,其中就有乔芸父母,还有一些老者。
圣女一开始以为赵一痕并没有把他们转移,但听基瓦诺咬牙切齿的说,只抓住这九个人,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九个人见圣女到来,各个簇拥而上,拉着圣女的手问道:“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得罪将军的?”
圣女眉头紧皱,这些都是自己的婶婶和爷爷奶奶,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她有苦难言。
她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其他人呢?”
乔芸的父亲道:“他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们几个人,本以为那些士兵都死了,就安全了,谁知道他们又回来了。”
说道这里,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觉得自己决策失误一般。
圣女又问道:“那你们怎么不走?”
这时,石牢里热闹了起来。
乔芸父亲说道:“乔芸没回来,我们不走。”
有奶奶道:“年纪大了,怎么能跑得动路?”
有爷爷道:“那是我们从小呆到大的地方,就算死,我们也不走。”
“……”
圣女听着他们乱七八糟的理由,一阵头大,有话堵在喉中,说不出来。
这时他们又道:“你是圣女,快想想办法呀,家里还有鸡等着我们去喂呢!”
“对呀,那将军有什么要求,你给她不就是了?”
“是啊,凡是都好商量,把我们关起来,算什么事?”
“……”
圣女看着他们张口闭口就是想办法,她此刻也没了办法,若是之前,还可以用冰蚕蛊秘法来换他们的自由,而当下,将军索取的东西更多,冰蚕蛊的秘密对他来说已经不值一提。
而跟将军谈要求,他根本就不理会自己,只给自己一句,赵一痕来了再说。
可赵一痕上哪儿去找?
他一刺客,天大地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又如何能找得到?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办法已经再想了,你们不要着急,等两天就好!”
两天之后会是什么样,她也不知道,将军能不能放人,她心里很没底。只能先安抚他们的情绪。
谁知这句话刚说出来,他们又像炸开了锅一样,开始嚷嚷。
“还要等两天?那庄稼早就枯死了。”
“是啊,我家的鸡怎么办?饿死了,你赔啊!”
“就是,您是圣女,这点办法都想不到吗?”
“能快就快吧!我们还准备推举你做下任族长呢!”
“……”
场面异常复杂,圣女没有说话,静静地将他们的话听完,等到他们的事都说完,她才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们,最快今晚就让你们回去!”
说完这些,他们才没有消停了,圣女又和他们唠起了家常。
呆了一个时辰时,他们才和圣女依依不舍的分别。
圣女恢复了本来清冷的模样,这个圣女不好当,族长更是难办。
而当下令她困苦的是,怎么才能找到赵一痕!
她现在身在将军府,自己想出去找,是没有可能,她只能祈祷妹妹能够找到,但妹妹离开已经三天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别说今晚能回来,明天都难。
将军站在石牢门口,看着心事重重的圣女,嘿嘿笑道:“怎么样?他们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圣女看着天空的雨,在空中形成一道道透明的利刃,心中复杂万分,以至于连将军的话,都没听见。
将军也不气,对于她神情恍惚的模样,简直是大快人心!
两次来将军府,不仅放走了刺杀自己的刺客,还把原勐勋国的将军,他岂能不把这个账算在她的头上?
圣女踏进了雨中,伞也没有带,任由那雨冲刷着自己的身体,直至心底。
她能怎么办?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是个弱女子!
……
由于是下雨天,刚到酉时,天就开始暗了下来。
圣女依然站在雨中,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站在雨里,哪怕这春寒浸入了身体,哪怕在雨中站了近三个时辰。
她只知道她心里很慌,也很迷茫,她身为圣女,此时站在将军府,竟不知道该如何救族人,哪怕现在的她很自由,自由到完全不像是个犯人。
只是那又如何?现在的她只是身体自由,而灵魂深处已经被将军仅仅握在手中。
惶恐、紧张、无措、痛苦、煎熬,此刻都融汇在她心中,像无数条细线仅仅地将她的心勒住,露出深深的沟壑,而且顺着细线滴着血。
心脏就那么小,此时,圣女觉得她的心脏更小了,令她抽搐地喘不过来气。
“如果我是你,就想想该怎么想办法把赵一痕找回来,而不是站在雨中无所作为!”
屋檐下,将军身着一袭长袍,静静地站立着。最近正好没有事情可做,便跟这女子耗上了。
这话听起来是善意的提醒,但在圣女听起来,却是如同杀人恶魔,就像一个要杀你的人,告诉你快点逃啊,你不逃就没命的,而事实上,你跟本逃不了,连跑的力气都没有。
圣女在雨中背对着将军一言不发,也无话可说。
“老爷,人带来了!”
这时在屋檐下,有个府上的下人对将军说话。
圣女一听,欣喜地猛然转过头,心想,一定是赵一痕来了!
她的笑容如同栀子花一般,绽放着花香,很浓郁也很真挚,这是她最渴望的一幕,也是她最希望见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