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潇笑了起来。
谎言被当面拆穿,并没有让她尴尬,她笑得眼睛弯起来,嘴巴也是漂亮愉悦的弧度。
“你先约的我嘛。”她软绵绵地道,“我看有人在当然不开心了。”
贺锦西第一次看她这么笑,也是第一次听她这么撒娇又无赖地跟人说话,脑袋里转了两圈,才把氛围拉回了正轨。
“无所谓,这不重要。”她往旁边挪了挪,尽量扯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扳平着脸道,“既然早到了,我们就早点开始。”
“好。”郑潇看着她,挺了挺脊背。
“我约你主要是想谈一下你的作品《西》侵犯我肖像权的事……”
贺锦西刚开了个头,便被郑潇截断了:“我没有哦。”
贺锦西挑了挑眉,郑潇接着道:“肖像权是公民可以同意或不同意他人利用自己肖像的权利。法律规定,未经本人同意不得使用公民的肖像。人像、纪实摄影作品如果是没有征得肖像权人同意而拍摄的,原则上不能发表、展览,即使是单纯的不以营利为目的的展览。[1]”
郑潇流畅地背完了条文,摊了摊手:“我没有使用你的人像或者纪实摄影作品哦。”
贺锦西扯了扯嘴角:“记性不错嘛。”
郑潇:“来的路上刚查的,明天就忘了。”
贺锦西点点头,再去端咖啡杯的时候,身子便歪斜过来,蹭到了郑潇的肩膀。
她又放下了杯子,但肩还是蹭的。
这么微弯着腰和郑潇说话时,两人之间的距离特别近。
虽然人好像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但气息却还是熟悉的气息。
以往这个距离,都是要接吻的。
身体是有记忆的,贺锦西有这种冲动,她相信郑潇同样也有。
郑潇眨了眨眼,有几不可闻的喉咙滑动。
贺锦西这才开口,用温温柔柔的嗓音道:“那你说说,《西》是不是照着我捏的?”
郑潇回答她:“你是我的muse。”
贺锦西动了动肩,一点刻意的摩擦:“这么喜欢我啊,捏的一模一样,我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呢。”
郑潇:“经过了大量的艺术处理。”
贺锦西叹了口气:“哎,你说你照着我捏就算了,你都不捏点正常状态的。那些表情是能给所有人看的吗?有人都认出来了,追着我问是不是我,吓的我展没看完就逃跑了。”
贺锦西说的是实话,但郑潇并不接话。
她甚至转了身去看桌上的甜品,然后抬手捏了块小饼干,塞进自己嘴里。
嚼啊嚼,挺享受的模样。
贺锦西伪装的撩骚表情挂不住了,她盯着郑潇,看她吃完一块,又捏起了另一块。
第三块的时候,郑潇终于看向了她,微微睁大了眼,疑惑又胆小的模样:“不可以吃吗?抱歉,这个饼干好好吃。”
贺锦西:“……”
贺锦西抬了抬下巴:“你吃。”
郑潇不紧不慢地又吃了两块,并且抬手叫服务员点了饮品。
贺锦西不想和她坐一块了,贺锦西怕自己一抬手,就掐死了郑潇。
贺锦西起身,自己去了对面。
郑潇吃饱喝足,眼皮一抬,道:“你不真诚。”
贺锦西冷笑出声。
郑潇指了指她的包:“你在套我话,你在录音。”
贺锦西抬手进包里,把录音笔丢到了桌面上。
指示灯亮着,她确实在录音。
这种事情处理得多了,备个后手已经成为了习惯。照她俩现在的关系,贺锦西也没觉得录个音有什么不对。
“现在真诚了吗?”贺锦西道,“为确保谈判顺利进行,为确保骗子不会翻脸不认账,接下来我们的对话将被录音。”
郑潇点了点头:“真诚了。”
贺锦西:“事实摆在这里,《西》你照着我捏的,名字也是照着我取的。这件事情有没有伤害到我的权益你自己心里有数,虽然法律在这方面还不太完善,但结果怎么样,那也得打完了官司才知道。”
郑潇:“嗯。”
贺锦西:“我找你你应约,说明我们都有私了的意向。我不想自己的形象受损,你应该也不希望自己的作品背上一个不光彩的背景。所以我提出我的要求,《西》撤展,并且承诺不再展出。”
郑潇开口插|进来句话:“我也有要求。”
贺锦西:“你说。”
郑潇:“做我女朋友。”
贺锦西:“……”
郑潇微笑着道:“做我女朋友,就不是不光彩的背景了。”
贺锦西被她的无耻震惊,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郑潇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称得上认真,但也称得上随意。
她有一个人设到目前为止倒是维持得很一致,那就是情绪永远都是不丰盛的。
以至于你无法通过这个人的言语动作来判断这个人内心到底在想什么,有没有愤怒,有没有恐惧,或者说,有没有真对贺锦西有那点意思。
贺锦西圈内混了这么多年,识人无数,第一次碰到这么难以捉摸,没有逻辑可寻的人。
她觉得自己没有和郑潇谈下去的必要了,她也不喜欢被人威胁,于是收了录音笔站起了身,留了句“法庭见”,便踩着自己十厘米的高跟鞋,以冷漠无情女王的姿态出了咖啡店。
并且没有结账。
对待敌人,不需要结账。
郑潇没急着走,她在座位上自己待了会儿。
没吃,也没喝,这家店的食物味道很一般,还不如自己中午煮的那碗面。
她在吸取身边残留的贺锦西的味道。
贺锦西惯常用香水,但她不用同一种,几乎每次见面,都有新的味道。
这会让郑潇充满期待。
时间差不多了,食物都冷了。
郑潇结账出了咖啡店,回家的路上给展方打了电话。
不到八点,贺锦西便到了家。
这是原本她们约着见面的时间,现在她却已经气哄哄地回了家。
在公司里练就的技能,让她有多大的气都可以在公众场合憋住,但回家就没必要再憋着了。
贺锦西一路往进走,一路脱掉了身上累赘的衣服。
拖鞋也没穿,就这么光脚踩在地板上,来到了沙袋面前。
戴上拳套,一拳过去,沉重的沙袋猛地晃荡。要是郑潇那个小身板,已经趴地上嗷嗷叫了。
打完拳泡完澡,时间还不晚。
贺锦西窝被窝里给法务打了电话,然后又联系了徐晶晶,说自己要认识那个朋友。
那个之前把郑潇推销给徐晶晶的中间方。
徐晶晶脸上有些挂不住:“她人真挺好的,她也是被骗了。”
“我没有怪她,只是想多了解点信息。”贺锦西吸了口电子烟,“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徐晶晶:“那不要这么刻意吧,这周末你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去喝酒。”
贺锦西:“可以。”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到了周六晚上,贺锦西特意迟到了二十分钟。
来到卡座前时,还没等她开口问,座位上的女孩已经站起了身,冲她鞠了个大躬:“贺总,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态度堪比那些刚进公司的训练生。
只是女孩个子不高,还很胖,穿衣打扮也是最简单的毛衣裤子,和灯红酒绿的酒吧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贺锦西还真没想到,郑潇的朋友会是这样一个人。
她吃软不吃硬,当下也不好说什么,抬手扶了她一下:“不要这样,今天就是出来玩的。”
女孩抬起了头,徐晶晶介绍道:“锦西,这是樊凡。樊凡,贺总你很熟悉了。”
“嗯。”樊凡应了一声,又是一个鞠躬,“真的很对不起。”
“哎哎哎,你不要这样了啊。”贺锦西赶紧扯着她胳膊坐下,“说了是来喝酒的。”
樊凡坐下身,不舒服地扭了扭,贺锦西发现她面前是一杯果汁。
“就喝这个?”贺锦西问。
樊凡一伸手,便从徐晶晶面前掏了一瓶啤酒:“我喝酒。”
徐晶晶拽了拽贺锦西的袖子:“老贺,她不能……”
樊凡打断了她的话:“我能喝的!”
贺锦西笑起来,她抬了抬下巴道:“可是你拿的是度数最低的呀。”
樊凡转头,盯着那堆酒:“那最高的是哪个?”
贺锦西把她手里的酒瓶拽掉了。
其实这酒度数不低,樊凡是真不懂酒,如果刚才那一通还是两个人演的,那贺锦西建议徐晶晶和樊凡一起组合出道得了。
她不想吓着樊凡,决定把话说开:“我真没有怪你的意思,但我想跟你打听点郑潇的消息。”
樊凡赶忙点头:“贺总你说。”
贺锦西问:“后来郑潇回你信息了吗?”
樊凡道:“回了,回了信息,也回了电话,说她会跟你联系。”
徐晶晶看向贺锦西,贺锦西承认:“她是和我联系了。”
樊凡紧张地抿了抿嘴,徐晶晶往前伸了伸脖子问:“怎么样?”
贺锦西不想这么说,但唯有这几个字能言简意赅地表达她的心情:“气死我了。”
樊凡一拍大腿:“这就对了!”
贺锦西:“???”
樊凡:“潇潇只有真把你当朋友的时候才会气你。”
贺锦西:“????”
樊凡:“潇潇的话你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有的时候你得正着听,有的时候得反着听。”
贺锦西:“?????”
樊凡:“她看起来冷漠的时候可能很热情,看起来强硬的时候可能很柔软,她……”
贺锦西打断了她的话:“她这么玄幻,那我到底要怎么判断是真是假,是信还是不信?”
樊凡看着她,一本正经:“从心。”
贺锦西:“……”
樊凡:“你要结合上下语境,以及当时的氛围,来理解。比方说……不如贺总你举个例子。”
贺锦西:“她威胁我,要我当她女朋友才肯把《西》撤展。”
樊凡掏出了手机:“那《西》撤展了吗?”
贺锦西嘲笑:“怎么可能,她要是能撤了展,我……”
樊凡抬眼呆呆地看她:“她撤展了。”
贺锦西后半句话卡在喉咙眼里,呛得咳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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