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大桥边,时九坐在一个小卖部门口的小马扎上。
小店不大,靠着海边,卖一些明信片,还有风筝,瓜子饮料泡面之类的,此时天色已晚,夕阳落在江面上,像是个红心蛋的蛋黄。
看店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她扎着双马尾,眼睛很大,脸上有一些雀斑,身上裹着一件毛茸茸粉红色的棉服,故作老成地对时九说道:“天要黑了,我要关店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时九笑着站起来,将蹲着的小马扎递给了小姑娘,道了声谢,小姑娘伸手接过了小马扎,转身放到了店里,关了店里暖黄的白炽灯,看着插着兜站在门外的时九。
小姑娘走了几步,侧过头看向了她,问道:“你怎么还不走啊,这里晚上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见的,看海景的话,还是白天再来吧。”
时九微楞,而后说道:“我在这等人。你快回去吧,不用管我。”
“等男朋友吗?”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期待的模样。
时九不由得笑了,而后说道:“前男友,今天是来揍他的。”
小姑娘嘴一瘪,想起了自己昨天看的连续剧里的台词,跟着叹息道:“这就是女人啊,我既然得不到你的人,就要毁了你。”沧桑地摇了摇头,蹬着自行车离开了。
沉寂的夜晚,时九没了小马扎,半蹲在地上,把背包里的砖块和马口铁的铁盒子都拿了出来。
夜风萧瑟,冰冷的江水波澜不兴。
时九抱着自己的肩膀,有些后悔自己出来的时候没多带条围巾什么的,对了,她今天上午戴的那条围巾呢,好像落在博览中心了,那把折叠刀也不知道被她弄哪去了了……
时九呼了口热气,说道:“林阿飘啊,你说是套着头打比较好,还是不套头打比较好?套着头像是显得我心虚,不套头我怕自己忍不住拿脚往他脸上踹。”漫不经心地抖着腿。
她的目光看着不远处江城大桥上,车来车往,红色的钢筋大桥,像是黑夜张开了血盆大口,看起来怪吓人的。
明明说好了,二十分钟后见面,但她在这等了整整一个小时,许竹白这个人,真是说的话就跟狗屁一样,一点都信不得,待会一定要多打几拳解气。
林梓觉得现在的时九有种轻狂不羁的意味,再给她根烟,就是妥妥一混混头子,周身的气势狷狂地不行,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种气质,就像是精神分裂一样。
自己活着的时候真是眼瞎了,看上许竹白那家伙,如果能重来,那她肯定要选时九。
如果她现在问时九的话,时九只会告诉她,少女,你这是粉丝滤镜,我这是被寒风冻得,还有被你爽约的前男友气的!
许竹白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时九的面前,儒雅的面皮泛着一层淡淡的红色,挺拔的鼻梁上满是汗水,唇若点脂,穿着一身白色衬衣,肋骨随着气息而上下起伏,他的手腕里抱着自己的白色西装外套。
“我来晚了,车子在路边抛锚了,所以,我跑了过来。”他气喘吁吁地说道,嘴角带着无可奈何的笑容。
时九感慨道,多么光明正大的恶人,他这是感动了自己,恶心了她,都不知道打个电话说一声吗?她在这寒风里被吹得就很开心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林阿飘那个小傻子难怪会被许竹白骗得,喜欢了他十年。
光看外表,许竹白的确是个光风霁月的人,谁又会想到,就是这样看起来是个好人的人,为了宠妹妹,把女朋友的手脚都砍了,还往人家身上泼脏水,把人都逼死了。
新仇旧恨一起算,时九礼貌地问了一句林梓,“我开始打了啊。”
林阿飘阴森森地说道:“往脸打,别打死了。反正咱们手里有他妹妹的把柄,他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时九抿唇一笑,这样才对嘛,这么客气做什么,谁还没点把柄。
下一刻,那张时九见了也要赞叹一句好一个水墨画一般的好面容,被砖块一下子糊了上去,鼻血横流,半张脸都和砖块亲密接触。
许竹白倒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水,还有一颗牙齿,毕竟是个总裁,脑袋转得还算快,“林梓,你现在收手,看在朋友的情分上,今晚的事情就当没发生,但你再执迷不悟,我一定把你告上法庭。”
时九虽然看起来冷静自持,骨血里却都是疯狂因子,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色厉内荏的话就怂了,她一脚踹在了许竹白的身上,嘲讽地笑了,“林梓死了,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是林梓。”
林梓说道:“等等,你帮我再问他一句,如果是为了许觅柔,他会不会砍断我的手脚…”
时九愣了愣,收回了脚,问道:“问你一句,你回个实话。如果是为了许觅柔,你会不会砍断林梓的手脚。”
许竹白的眼眸里有暗芒闪过,轻声道:“如果是为了妹妹的话,也许我真的会。”
时九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已经不知道说许竹白这人是实诚还是傻了,不过这答案正合她心意。
林阿飘陷入了沉默,片刻后,叹息道:“我还期望着什么呀?”
时九闭上了眼睛,随即睁开,“我为你们那感天动地的兄妹情鼓鼓掌。”
说着,时九又是狠厉的一脚踹在了许竹白的腿上,她温温柔柔地威胁道:“你挨了今天的这顿毒打,你妹妹要绑架林梓买凶杀人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来,给你做个选择题,是想被毒打,还是你妹妹去坐牢?”
“该查的通话记录,路段监控,我都雇人查到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她轻声笑了。
许竹白不语,眸若点漆,定定地凝视着时九,艰难地说道:“你不是林梓,你到底是谁……”
时九另一只手把铁盒子砸在了许竹白的头上,温声说道:“耳聋么?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林梓已经死了。”
夜半时分,120急救车接到电话,来到了江城大桥边,带走了浑身是血,断了两根肋骨,脚部手部都骨折的许竹白。
他当时已经陷入了昏迷,手里抱着一个印着冰山企鹅图案的铁盒子不松手。
这一晚,时九被带到了局子里,原因是无证驾驶,开着宾利车撞了路边护栏,还有恶意伤人的嫌疑。
时九摸了摸鼻子,讪讪地,那车是许竹白的,她虽然没有驾照,但是很想试试开车,然后就…嗯,就这样了。
至于打人,啊,那确实是她干的,不过等许竹白醒了估计就没她什么事情了。那人肯定要为他妹,牺牲一下自我。
在那之前,她只要保持沉默就行了。
只是时九万万没想到,她的恶行还是被景止知道了…
夜半时分,景止接到了警局的电话,“喂,你好,是江城大桥边,揍人的林小姐的亲属么?林小姐无证驾驶,撞坏了公物,麻烦来警局交一下罚金。”
……
警察的一句话,算是把时九干了什么坏事,都给景止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