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蕊初放，清香幽静。
庭院散落的花瓣铺满地。
狄仁杰手执古卷，悠然坐于树下。
品一口新茶，翻一页书卷。
“狄大人，不好了！”
一个仆人慌忙闯了进来。
“什么事？”
他将温热的茶杯放下，
抬眸看了眼来人。
“昨夜洛城突发大水，淹了数十户城民！”
“有这样的事？”
他眉头微蹙，将手中的书卷放下。
“现在情形如何？”
他凝神注视着那个仆从。
“今日一早，
洛城的城民便将甄氏之女绑了去，
说是要祭河神！”
“荒谬！”
他愤然起身。
“大人，看这日头，
怕是已经在去洛河的路上了！
那些城民也是，
不顾着修自家的院子，
倒想起祭河神来了。”
只见狄仁杰迅速从袖口
掏出两张蓝色符文，
他将符文猛的掷在地面，
砰的一声化作一只仙鹤。
“大人！大人你这是要去哪？”
那仆从急急的喊着，
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去洛城。”
话音才落，他已轻灵跃至仙鹤背上。
“你吩咐下去，
让李元芳带着锦衣卫速速赶到洛河。”
他沉声命令道。
这活人祭祀之事，他断不容许。
虽不知道突发水灾是不是和妖怪有关系，
但现在事态紧急，他只有先只身前往。
考虑到他阴阳师的身份
不宜在民众前暴露。
只有让锦衣卫来掩护。
洛河两边早已簇拥满了群众，
人群满满当当，像条长龙。
道路中间，红绸飘飞，唢呐不停。
八个壮汉抬着一个轿撵。
轿撵中坐着一个蓝色裙衫的女子，
她此时正被捆绑了手脚动弹不得。
她略微泛紫的长发用珍珠妆点。
柳眉凤目，相貌极其秀丽，
脸庞上的点点泪痕就知道她刚哭过不久。
“看，那个就是甄氏的女儿！”
“长得倒是不错，只可惜是个妖怪！”
“妖怪？我怎么没听说过。”
“听说这女人抬手便能唤水数十丈，
不是妖怪是什么？”
“难怪洛城发水，就怪这个扫把星哩！”
人群里妇女民众们七嘴八舌的指指点点。
丝毫不见半分同情。
“落轿~”
走在队列为首的一位老者突然停下脚步。
他嘶哑着喉咙大喊。
队伍里的唢呐声一时都停住，
几个壮汉顿时将轿撵卸下。
“昨日河神发怒，水淹洛城！
今日老朽特替洛城百姓，前来祭河神！
望河神息怒！保洛城平安！”
那老者涨红了脸，
对着奔腾的洛水大声吼着。
围观群众听见此言后，
纷纷诚惶诚恐叩拜起来。
“祭河神！”
老者一声令下。
抬轿撵的几个壮汉，
便抓起甄姬往洛水走去。
“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对我！救命啊！”
“我不是妖怪！不要啊！”
甄姬低声啜泣，拼命反抗。
那几个壮汉却把她抓得更紧了。
眼前便是滚滚川流不息的洛水了。
她手脚被捆绑，丢进河中必死无疑。
“我不是妖怪，我真的不是妖怪！”
甄姬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
她眼角的泪痕尽显楚楚可怜之态。
岸边的群众任然自顾自的
跪在河边，虔诚祈祷。
“甄姬，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你死了，也休要怪哥几个！”
一个壮汉开口说着，他使了个眼色。
其他壮汉一起使力，
将她用力抛入奔腾的河中，
溅起半米高的浪花。
“不好！”
狄仁杰此时正好乘鹤飞至洛水上空，
就看见那女子被无情推入水中。
“顾不得这些了！”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从仙鹤上一跃而下。
他漆黑的墨发瞬间变得雪白，
褐色的长衫变作了黑红色长袍，
身周散出微红的光辉。
他嘭的一声钻入水中，
一眼就看见正下沉的甄姬。
他奋力朝她游去，
手中金色的符文隐隐发光，
她的身体被他拉了过来。
还好，还有气。
他将昏迷的她
一把抱在胸前，从洛水中浮起。
长发如雪，面容苍白，
黑红的衣衫透着孑然一身的凌傲。
岸上原本以为祭祀完成的民众，
突然抬眼看到这一幕，惊吓不已。
“我的妈呀！河..神..河神...”
“河..神显灵了！”
“河神！是河神！”
瞬间岸上乱做一团，
不明真相的群众磕头如捣蒜。
他一时哭笑不得，
立刻用咒术隐去自身，
抱着甄姬往岸边的角落走去。
这下要破除河神之说，
更是难上加难了。
他叹了口气。
李元芳赶到时，
狄仁杰已恢复成往常的模样。
他静坐在洛水的岸边。
甄姬昏睡在一侧。
“大人！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刚来洛水时，没看到你，
我还以为你遭遇了不测！”
李元芳一袭红色长衫，眉目清秀。
干净的脸上透着少年独有天真。
“我是那么容易一命呜呼的人么？”
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这跟班有时说得话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元芳，这附近你可看到医馆？”
“像是有一个。”
“你把这女子送过去医治吧。”
“是，大人！”
李元芳笑着应答。
他又转身从普通侍卫处接来一套衣衫，
伸手递到了狄仁杰眼前。
“大人，你的官服，落家里了！”
“元芳，你有心了。”
狄仁杰笑着接过衣衫，
这衣服送得正好，
不然他还不知道要穿
这湿淋淋的衣服晾多久。
“你来时，可听到城中有什么传闻？”
“有的，之前有一则说是，
前些天有渔民在洛水中看见了水怪？”
“水怪？”
“模样到没看清楚，
说是像鱼，又像是人？”
“还有呢？”
“刚来的路上又听见一则，
说是洛水的河神显灵了。”
狄仁杰闻言后，
苦笑了一声，这误会可大了。
“我看这洛水哪有什么河神！
八成是人假扮的！”
李元芳愤愤的说着。
“大人，你说是谁那么无聊，
会假扮河神？”
“.....”
“逮住那人一定要把他关起来！
真是可恶极了！！”
“诶？大人？大人你去哪啊？”
“衣裳湿了，我换衣服去。”
狄仁杰面色尴尬，叹了口气。
“诶？大人？大人你去哪啊？”
“衣裳湿了，我换衣服去。”
狄仁杰面色尴尬，叹了口气。
当务之急，还是先查水怪吧。
临河的观水楼上，
一眼将洛河收入眼底。
微黄浑浊的河流川流不息。
狄仁杰带着锦衣卫在这里临时停留。
楼梯处由侍卫把守，显得庄严肃穆。
“元芳，把城中见过水怪的居民叫来，
我要亲自问问。”
狄仁杰刀锋剑眉，双眼深邃。
他换上黑色绣金线锦衣官服，
腰间所系精致佩刀，
显得冷峻而威风。
“是，大人！”
李元芳得令后，
兴冲冲的跑下了观水楼。
他最喜欢和大人一起办案了！
狄仁杰眉眼微蹙，
河风吹得他衣诀飘飘。
这水怪像人又像鱼？
又能在水中来去自如，
应当不是普通人。
“大人，小的听闻大人要问话，
就急急赶来了。”
一位年轻渔夫，
偻着腰恭敬的喊着狄仁杰。
“你们几个都见过水怪？”
他转身回头，
看见有三五个渔夫正穿着粗布麻衣，
拘谨的站在他身后。
“回大人，小的，
小的是在行船过程中看见的。”
“小的也是，我们哥几个都看见了。”
“那水怪什么模样，说具体点。”
他凝神看着那几个渔夫，
让人有压迫感。
“这...这我看着像条大鱼...”
“是条蓝色的！”
另一个渔夫急急补充着。
“不对，不对，我看见的是一个人！”
“怎么可能？傻子，人能住在水里？”
“千真万确！我要说假话天打雷劈！”
“你脸皮这么厚，
怕是一道雷劈不死，嘿嘿！”
几个渔夫七嘴八舌说起来，各不相让。
“咳，咳。”
狄仁杰见状故意咳了咳，
大厅内瞬时安静下来，
掉根针都能听清楚。
“情况我大概清楚了。”
听见狄仁杰说话，
几个渔夫面面相觑，
又拘谨起来。
“你们是什么时候见到的？”
“晚上。”
“大概就是入夜后，
河面上能看见星星。”
“嗯，差不多就那时候。”
“嗯，我明白了。下去吧。”
狄仁杰思索着，
看来这东西喜欢夜间出行。
“呃，那个，大人...”
有个渔夫支支吾吾的，
似乎有话要说。
“还有什么事？”
“那个...我们哥几个说了那么多，
这钱还没给哩？”
“什么钱？”
“那..刚那位小公子叫我们来时，
说回答问题给钱哩！”
渔夫说这话时，
用手指了指一旁的李元芳。
“呃....”
李元芳面色微红，
眼睛故意瞄到外面。
不敢直视狄仁杰。
“是么？那他说给你们多少？”
狄仁杰抬眸看了一眼，
心里就清楚了。
八成是李元芳叫不动他们，
忽悠来的。
“不多，不多，就一两银子。”
渔夫讪讪的笑着。
狄仁杰听后，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转眼看向心虚的李元芳。
“嗯。元芳既然是你做的主，
这钱就从你的月俸里扣了。”
“大人！大人！不要扣我钱啊！”
“我这，我这不是，
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么...”
李元芳一听见要扣他俸禄，
就急急的跑了过来。
“你既然答应了渔夫，
就要说到做到。我这话可有错？”
“大人！话不能这么说，
我！我不也是为了想破案么？”
“所以，你就随口忽悠这些百姓？”
他似笑非笑。
“大人，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么..”
李元芳小声抱怨着，
脚尖搓着地面。
似乎有些委屈。
“罢了，下不为例。”
他叹了口气，
从腰间掏出银子递给了那些渔夫。
算是打发走了。
李元芳吐了吐舌头，
算是平安度过一劫。
“这渔夫有说是人，又说是鱼的。”
“元芳，你怎么看？”
他随意问着。
抬脚走向观水楼临河那一侧。
“大人，我不是用看的，是用听的。”
元芳迈着步子跟在他身后，
笑嘻嘻的说。
“哦？那你听个我看看？”
狄仁杰闻言后，笑了。
冷峻的长相生出温柔。
李元芳停住脚步，
屏住呼吸，闭紧双眸。
他把手放在自己耳测，
细细的听着。
只听到河水中隐约有翻腾的声音，
还有逐渐变强的驱势。
“东南侧！回大人，
洛河东南侧有异响。”
“听声音像是个庞然大物。”
“果真如此。”
狄仁杰小声说着，
看来真是有妖物作祟。
“既然渔夫说是晚上见过，
我们晚上再来。”
他冷冷的说着，
自顾自的转身就走下了观水楼。
他心里已有了计策。
“大人！你怎么又不等我啊！”
李元芳干嚎一声，
又急急追着狄仁杰跑去。
“大人！你怎么又不等我啊！”
李元芳干嚎一声，
又急急追着狄仁杰跑去。
医馆内，四周弥漫着艾叶的香气。
甄姬头疼欲裂，
呛水过多，让她有些昏沉。
她模糊的看见，她落水时，
有个白发如雪，
面目冷峻的男子将她抱入怀中。
她能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
和那一丝丝的温柔。
她的心底产生一丝悸动。
“不要！”
她惊醒过来，
睁眼看见的是医馆的天花板。
一块块木制横梁，
显得有些冰冷。
“你醒啦？”
“快把这喝了，
我师父说药要趁热喝。”
蔡文姬看她醒来，
立马将手中装着汤药的陶碗递了过去。
“嗯，谢谢。”
她接过发烫的药碗。
抬眼四周打量，
看见不远处有个男子。
他以暗纱遮面，
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眸子。
与她脑海中那白发男子截然不同。
“是你师父救得我么？”
她抿了口药水，小声问着。
“我师父那么忙，
哪有时间去河里捞人！”
蔡文姬一边说着，
一边将箩筐里的干药草挑拣着。
“是官兵把你捞起来，送过来的。
不过要说救你，
我师父当然也是有功劳的！”
说到这里时，
蔡文姬喜滋滋的笑了起来。
明媚的模样十分可爱。
“那你可知道那官兵现在何处？”
她的手不自觉的将药碗捏紧。
“以前的旧府衙，
他们暂时待在那。”
蔡文姬说着，
将清理出的的干药材转身放入药柜。
“多谢姑娘告知。”
甄姬一口气将药碗里
的汤药喝了个干净。
她要去找那个救了她性命的男人。
“哎，我说，你别惦记他们了！
你呛水呛得可多，这你以后啊....”
“嗯？人呢？”
蔡文姬转身后，
只看见木桌上的空碗。
她愣了愣神。
“师父，那女人走了。”
她慢吞吞走回后院，
小声的和师父说着。
“嗯。她钱给了没？”
他低头摆弄着新采的药草，
手上腐蚀的伤痕仍清晰可见。
“没...”
“....”
他理药草的手停下来，
抬眸看见蔡文姬正满脸窘迫看向他。
数秒后，两人一齐笑出声。
旧时的府衙，庭院里杂草丛生。
门口的牌匾已经多处脱漆。
三两侍卫守在门口警戒。
狄仁杰在后院的书房内，
翻阅和水怪有关的文献。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几位官差大人，我想问问，
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白发的男子？”
“没看见，没看见！快走！”
“是这样的，我的命是那人所救，
我听说那人是...”
“要你走，你没长耳朵吗？”
门口的侍卫没有耐心，
直接上前开始驱赶。
“干什么？你们几个！”
“呃，见过副使大人。”
侍卫听见李元芳呵斥，
立马停手，老实的站在一旁。
“你们几个！凶神恶煞的做什么！
狄大人说了！要善待百姓！”
李元芳一边大声训斥，
一边咬了口手上的糖葫芦串。
脸上有的是与他
这年纪不相符的气势。
“懂不懂什么叫善待百姓？昂！”
“是，副使大人。
是这女子瞎缠着要找人，小的也是...”
一众侍卫将头低了下来。
这李元芳与狄仁杰关系要好，
是个惹不起的主，他们只得服软。
“诶？是你？”
李元芳看见站在一旁柔弱的甄姬。
她面容素净，却分外好看。
一袭蓝裳，衬得身形玲珑有致。
算得上是万里挑一的美人了。
“你认得我？”
甄姬犹疑片刻后，还是接话了。
“当然认得！
就是我把你送医馆去的！”
“是你救的我？”
她心中一惊，
看着眼前这个红衣少年，
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不是！不是！”
“是狄大人救的你！
我不过是跑腿的！”
李元芳连连摆手，
他嘴里含了个糖葫芦。
说话也有些含混不清。
“狄大人...”
甄姬小声复述着。
那位年少成名，料事如神。
名满天下的锦衣卫狄仁杰？
不是传闻他是铁血冷酷之人么？
“你是不是要找狄大人啊？”
李元芳看见甄姬发愣，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嗯，我想亲自答谢他的救命之恩。”
她轻声说道，心中七上八下。
“知道了，跟我来吧！”
李元芳咧嘴一笑，
原来是来报恩的。
“你们几个！看到了吗！
我这就是善待百姓！”
“要多向我学习！知不知道！”
他抬脚领着甄姬朝后院走，
才走两步，又回转身，
指着门口的侍卫抖了阵威风。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
居然还能管住那些人。”
甄姬微笑着朝着李元芳说道。
“呃...他们哪是怕我，
是...怕狄大人。”
李元芳听到夸奖，
面上微红，倒有些不自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