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十点钟,叶公瑾下了班,又坐车去了他的秘密住所。
钱玉红仍像往常一样,提前到了,并把房间的各处,擦得干干净净,连床铺都铺好了。她十分上心地煮了两杯浓咖啡,端到叶公瑾面前,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她小声说:“公瑾,你好些日子都没有理我了。抱抱我。”
叶公瑾就把她抱在怀里,款款抚摸。钱玉红低声笑着,向他撒娇。
片刻,钱玉红从他怀里探出头,小声问:“今晚谁来呀?要是不来,咱们就……”
叶公瑾拍拍她的脸,“肯定会来。你耐心一点。”
夜里十一点时,外面有人轻轻敲门。钱玉红急忙跳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四十岁上下,面相和善的人。他把礼帽拿在手里,轻声问:“请问,叶先生,是在这里吧?”
钱玉红急忙打开门,让他进来。又把他让进客厅里。
叶公瑾已经从沙上站起来,面带微笑看着他。
那人仍把礼帽拿在手里,却双脚一并,说:“叶处长,卑职黄枫林,向您报告。”
叶公瑾和黄枫林握了手,请他在沙上坐下,说:“我来介绍。玉红,这位黄枫林,是浙江站的情报科长,是卢站长特意为我挑选的干才,很有能力。”
黄枫林欠身说:“叶处长过奖了,不敢当。”
叶公瑾笑着说:“枫林兄,这位是钱主任,钱玉红,我的档案室主任。以后,你不便于和我联系的时候,就和她联系。她能很找到我。”
黄枫林又欠身说:“钱主任,以后请多关照。”
钱玉红点点头,并不敢说话。她很清楚,自己在这件事里,只是一个联系人。
叶公瑾问:“枫林兄,你是一个人来的?”
黄枫林说:“还带来五个弟兄,都是卢站长亲自挑选出来的,业务熟练,能力很强。来南京后,按照您的安排,我们已经在许府巷招待所住了下来,吃的住的都挺好,弟兄们也挺满意的。”
叶公瑾问:“来几天了?”
黄枫林回答:“已经来五天了。按照您提供的线索,我们现在已经确认了那个叫张伯为的人,把他盯住了。请您放心。”
这个黄枫林问一答十,让叶公瑾很满意。他说:“那太好了,这次就仰仗枫林兄了。以后如果需要什么档案或者资料什么的,钱主任会给你提供。我等你的好消息。”
看官们一定明白,这次黄枫林到南京来,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张伯为。叶公瑾的目标也只有一个,则是左少卿。这两个人,都要有麻烦了。
张伯为这些日子有一点忙。他需要尽筹措一笔资金。
杜自远与张乃仁谈判军火交易,大体已经谈妥。接下来,就是一步一步推动军火交易向前展。作为第一步,张乃仁提出来,需要一笔启动资金。
此时,他们坐在一家小旅馆的房间里。杜自远坐在前的桌边,张乃仁坐在另一侧。杜自远的眼睛不时飘向外,观察着外面的动静。街道对面的墙根下,坐着一个正在晒太阳的人。他是李林。他一边翻着身上的破衣服捉虱子,一边小心地注意着街道两头。如果街上有可疑的人,他就会站起来。
自从在“富春江”饭店,被特务跟踪后,杜自远就加谨慎了。
但是,张乃仁要启动资金的话,让杜自远有些疑惑。
“杜先生,”张乃仁已经看出他有怀疑,认真地说:“我可不是为难你,或者诈你的钱。这个钱是必须的。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指的就是这个。阎王不怕我给他们捣鬼,他们拿得住我,可以等到交易成功后再见钱。小鬼们就不行了,不见到现的,他们不会出力。”
杜自远也明白这个意思,就问:“需要多少?”
张乃仁不动声色地说:“至少三千美金。”
杜自远心中一懔,这可是一笔巨款呀。不过,和整个军火交易的金额比起来,这个数目微不足道。他不能让张乃仁看出来,他此时并没有钱。那样的话,张乃仁会起疑心。张乃仁一旦起了疑心,这个交易就不好做了。他点着头说:“张先生,这个道理我明白。但我要向我的客户把这个事说清楚,可就不容易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向我的客户解释。”
张乃仁笑了一下。他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放在杜自远的面前,“杜先生,你看看这个吧,也许可以跟你的客户做一个交待。”
杜自远从信封里取出几页纸。他立刻就看明白了,这是军火的清单。说实话,他只是略一浏览,就已经被这批军火的数量震惊了。其中确有一批电台,共计十五部。从这一点他可以确认,老李的情报是准确的,张乃仁的军火也是真实的。
杜自远收起清单,认真地说:“张先生,我会尽把启动资金送来。”
张乃仁也笑了,“好,我们双方都有诚意,这个事情就好办了。”
杜自远和张乃仁分手后,就悄悄去见老李。
老李和林文秀,以及他的警卫,现在都搬进夫子庙后面的一个小院里。这里很僻静,门前的小街上行人稀少。
老李一听说要一笔三千美元的启动资金,就为难起来,“老杜,我比你着急。可是,梁吉成出事之后,人虽然跑了出来,但还在控制考察期。其他人正在转移地点和改变身份。资金的事,只有梁吉成最清楚。接手的赵广文,还没有把资金转移的事完全弄清楚。资金方面的事,可能还要等几天。”
杜自远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从提包里取出军火清单,送到老李的眼前。
老李和他当时的心情一样,眼睛里立刻放出光来,不住地说:“太好了,太好了。”但兴奋很变成焦虑,“老杜,我现在手头真的没有钱。我请求你,帮我想想办法,先把这第一关渡过去。”
杜自远轻声说:“老李,我不是催你。现在张乃仁已经基本同意和我们做这笔生意了。一旦确定下来,你的资金到不了位,可会误事的。”
老李不住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尽把这边的事理清楚。你一定先帮我想想办法。”
这样一来,杜自远就不得不自己想办法了。做这种生意,双方的信任十分关键。如果这笔资金不能尽弄到手,张乃仁一旦产生疑心,这件事就很难办成了。杜自远想办法,就想到了张伯为的头上。
坐在敬业银行的办公室里,张伯为一听清杜自远的意思,就很惊讶,说:“老杜,你是银行经理,怎么还叫我想办法弄钱呀?你从银行里拿一点出来不就行了?”
杜自远一挥手,“你做生意做到现在,怎么也这么说。银行里的钱,我是一分钱也动不了。要动只能动我自己的积蓄。那一点钱,根本不够。”
张伯为也很为难,“这可叫我怎么办呀。”
杜自远就努力做他的工作,“老张,你做生意的朋友那么多,看看能从谁那里先拆借一点,咱们付他利息,还不行吗?付利息这个事,我给你担保。”
张伯为听到这个话,就笑了起来,露出一脸的奸相,“你当我是傻子,指着你给我担保?还是我自己去想办法吧。”
现在,张伯为忙的就是这件事。他在“旋转门”里摆了一桌酒,请来几位平时生意上联系比较多的朋友,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里拆借出一笔钱来。
酒桌上很热闹。白搓谁不会搓呀,都高兴着呢。张伯为并不着急,酒不喝够了,这个生意是谈不成的。他哈哈地笑着,不住地向在座的朋友敬酒。
这些朋友进门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今天来了一个生面孔,是跟着一位姓李的朋友来的。此时这个人正坐在自己的身边。
张伯为招呼了一圈酒,坐下来吃菜。身边的这个人就带着笑,轻声说:“张先生真是好酒量。我也敬张先生一杯吧,您随意,我干了。”
张伯为来者不拒,喝了酒,然后问:“您哪位呀?”
那人笑着说:“敝人姓黄,黄枫林。李先生特意跟我介绍过张先生,说张先生生意做得好。我刚才一看张先生的酒量,就看出来了,张先生的生意也一定做得风光。兄弟很想跟张先生交一个朋友,以后有机会的时候,也请张先生提携一下兄弟。”
张伯为眯着小眼睛,入木三分地打量他,就用行里的话试探他的底细,对他说:“你是想做船帮(合伙吗?”
“不是,只请张先生搭把手(介绍生意,借张先生的光。”
“你哪行呀,坐穴(有铺面买卖?”
“是走穴(掮客,做的也是贸易点。”黄枫林平静地回答。
张伯为哈哈地笑着,“黄先生倒是看得起我。可是,我怎么看着你,像个空子(外行或骗子呀。”
“张先生好眼力,看出我的根底浅。说实话,兄弟是个海青腿(手,才上跳板(才入行没几年。所以才请张先生提携。”
“我看先生好眼生(不认识或不相信。”
黄枫林就叹了一口气,“不瞒张先生,兄弟以前一直在杭州走穴,挣一点小利。谁知年初不小心,水了穴(赔本。兄弟受不了家里人的唠叨,所以才到南京来转运(赚钱。想借借张先生火穴(生意好的光,若是日后能大转(挣大钱,兄弟一定会重谢张先生。”
张伯为的小眼睛转着,在心里打着主意。他顶着一个奸商的名头,其实只是图嘴上的活,平时并不会真的下损招坑人。但今天已经到了要紧的时候,这头一笔钱弄不到手,和张乃仁的军火生意,就一定做不成。
他眯着小眼睛说:“黄先生,你正点(诚心?”
黄枫林正色说:“请张先生相信我,兄弟真的是正点。”
张伯为笑着,竖起一个手指向他招了招。黄枫林就把头凑到张伯为嘴边。张伯为轻声说:“现在正有一个好生意,黄先生有兴趣吗?”
“张先生请说。”黄枫林露出兴奋的样子。
“是药品。”张伯为小声说:“上下家都开门(已经疏通好,只是下家口大(要的多,却让我有些为难。”
“张先生,药品肯定是个好生意,拆头寸?”
“对。”
“多少?”
“黄先生要参与,至少三条龙(三千,美金。”
黄枫林收起了笑容,有些严肃地看着张伯为,目光在深邃中藏着情。
张伯为则定定地看着他,隐约察觉出这个人不是一个普通人。但心里的主意已经拿定了,目光也就毫不退缩,轻声说:“要试试水吗?”
黄枫林也压低了声音,说:“张先生,我很有兴趣。请容我几天,让我考虑一下,行不行我都给你回话,这样好不好?”
张伯为笑嘻嘻地看着他,“好,我等你的信。”
黄枫林出了“旋转门”,两边看看,就看见对面电线杆旁站着一个看报的人,向他点点头,便走了。那个人会继续盯着张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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