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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枝北当然没有收留他,但她给他领了一段路,去了离这里不远的卫生站。
但没想到卫生站也因为世界杯半决赛而关门,阮翎有点可怜兮兮的抹了一下脑门上的血,满不在乎似的笑了一下:“那算了。我走了。”
江枝北:“地铁都关了。你住哪个区。”
阮翎:“我住在安河桥那边的酒店。”
江枝北一愣:“你之前跟刘宴艳闹事儿的时候,不是还有房子住的么?怎么现在又住酒店去了。”
阮翎抱着胳膊笑起来:“让那些人给我把窗户砸了,房东就把我赶走了。哎,没事儿,我打个车回去了。”
住在还挺偏的地方,怎么也不像是看着有闲钱的。
报纸上他穿着西装走在戛纳的红毯上,头发朝后梳去,露出那张有西方血统却又透露着中式优雅的面容,在那个清一色白人的会场上,引来多少人侧目。虽然是个以前从来没名的新人,但在那一刻,他还是闪耀到所有人都无法忽略他……可又有谁知道所谓的年轻“影帝”,其实在自己国家里,混的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江枝北低声道:“我家离这里不远,有紫药水和纱布。你想过来就过来。”
刀姐心里也生出几分怜悯来,毕竟圈子里都知道得罪王导是什么下场,这所谓的影帝,以后未必有人记得他名字呢。
阮翎想了想,还是点头:“我不进去,你把紫药水给我,我给你钱就是了。”
江枝北没说话,挽着刀姐在前头走,阮翎慢吞吞的跟在后头。
江枝北住的地方在98年已经是新小区了,而且还有电梯,阮翎有点没见识似的,进了电梯之后都有点惊叹,手指这儿抠抠那儿摸摸。江枝北住的是一梯两户,门上带个老摄像头的那种防盗门,门口还铺着一个可爱的猫咪脚垫,江枝北打开门,阮翎往里看一眼,有些局促起来:“我……你把紫药水帮我拿一下就行。”
显然这小警花家里……非富即贵的。
他本意是觉得她有趣,想死皮赖脸求个联系方式,但现在想想自己行为本身就像个混蛋,人家小警花善良又家境不错,他自己日子都不一定能过得下去呢,还有脸搭讪。
江枝北站在门口脱掉高跟鞋,刀姐已经先一步进屋刷杯子了。
江枝北道:“进来吧。你在走廊上徘徊别吓到了对面住户。放心,我一个能打你八个。”
阮翎:“……”
阮翎:“那我就放心了。”
江枝北给他拿了双拖鞋,阮翎两手插兜,看起来是满不在乎,实则紧张不安的进了屋。刀姐泡了壶茶出来,还给他拿了个杯子,看了一眼局促的阮翎:“你坐吧。”
阮翎:“我身上脏,还是坐地上吧。”
他说着,坐在了茶几旁边的地毯上,江枝北进屋去拿包扎用的药品了。
刀姐对他伸出了手:“你好,我是《热爱我家》的执行导演之一,我叫刘荆则。”
阮翎本来要低头喝茶,没想到对面就是个圈内人,吓得一口热茶没嘬上来,赶紧放下茶杯跟她握手。
刀姐扶了扶黑框大眼镜:“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也只是个边缘人,掺和不了什么大事。不过你怎么就得罪王导了。”
阮翎笑了笑:“没得罪。”
江枝北捧着药盒出来了:“刀儿,别问了。都是屁孩,先看看有没有毁容吧。要是头上的伤口严重,你就要连夜去大医院缝针的。”
刀姐:“我也就问问,不过你要是真得罪了,也没人能帮你。”
江枝北走过来,拨开阮翎的头发,先拿酒精擦了擦他淌下来的血迹,阮翎嘴上浪,可他大学毕业以后就去拍戏,一部电影折腾了他将近一年半,组里又没几个女的——他那点撩妹功夫背后,实际还是第一次来女孩的住处,他觉得自己坐立不安到脸都要慢慢烧起来了,但对面的江枝北盯着他,态度是解剖尸体似的认真淡定。
就在阮翎慢慢放下心来,还要跟刀姐说话的时候,江枝北忽然来了一句:“你们混血是不是都睫毛这么长。还卷。”
阮翎心里漏了半拍:“啊?”
江枝北:“没事。”
她沾了点紫药水,有点疼,阮翎忍不住缩了一下肩膀,江枝北拧起眉毛来:“你还怕疼?这又不是碘酒,能疼到哪儿去。别乱动!”
阮翎:“……哦好。”
他老老实实抓着自己裤腿,强忍着疼不敢乱动脑袋,但还是忍不住条件反射的一抽一抽。
江枝北手一偏,又把紫药水凃歪了,她气了,但一低头,这小明星憋到都快眼含热泪了,她当时就又好气又好笑:“你是小孩吗?有那么疼么?你看看我的手,我都没喊疼呢。”
阮翎转头,看向江枝北右手的指节,好几处擦伤,显然是打人的时候留下来的。
他小声问:“不疼么?”
刀姐坐在沙发上翻看报纸,接口道:“别问她。她就是个金刚葫芦娃,切了手她都不会皱眉头的。真正的铁血硬汉,刀锋战士。”
阮翎真看不出来。
毕竟江枝北又瘦又白,个子也不算高,除了表情坚毅的像个奥特曼一样,其他的地方,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漂亮小姑娘。
伤口处理的七七八八,阮翎也终于松开抓着裤腿的手,有余力笑了起来:“今天倒是打扮的这么漂亮干什么去了。”
江枝北:“干你屁事。”
刀姐:“相亲。”
江枝北回头怒瞪刀姐。
刀姐连忙收声:“咳,陪我相亲。”
阮翎:“你才多大,至于么?还要去相亲?”
江枝北按了一下他伤口:“跟你没关系。我们这好几间屋子呢,你要是不介意就在这儿住。沙发借你也没问题。你身份证复印件还在警局留的有备份,我不怕你为非作歹偷东西。”
她就是这么有话直说。
阮翎其实觉得她不废话不客气的态度倒也挺好的,但还是说:“不用了吧,我还是回去吧。”
他说着要起身,江枝北道:“沙发真的不要紧,你现在打车回去,不安全且不说,这么远的距离估计要花一天房费了。”
阮翎挠了一下头,刀姐也起身,跟江枝北走回房间,道:“你要是不借宿就把门关上走得了,要是借宿,沙发上有个毯子。”
说着俩人就回屋了。
江枝北反锁门之后,靠在门上听了一会儿。
没听到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反而听到了毯子被抖开的声音,她心底松了口气,回床上躺下了。
第二天早上,毯子被叠好放回原处,餐厅桌子上有两袋豆浆、馅饼和一些鸡蛋,估计是他下楼买的。连个字条也没留,就这么走了。
他像是从生活里消失,却一头扎进了电视与报纸里。
跟阮翎相关的消息,铺天盖地。
毕竟是第一位金棕榈影帝,各个电视台都在请他做采访,他非科班出身的经历被挖了又挖,中俄血统与家世也在公众下被一次次叙说,江枝北只要看看新闻,几乎就能知道他家底,知道他的履历。
但却又觉得很苍白。
摄像机下的他一双浅色瞳孔俊的让人挪不开眼,电视前采访的他说话规规矩矩又礼貌,让人生不出一点恶意。
但他的有趣,不在乎,怕疼,被排挤,都被这些光鲜亮丽掩去了。
电影在影院上映的时候,也几乎成了现象级的作品,有骂的也有夸得,甚至有不少专栏作家都在讨论如何复制这样的电影,让中国电影能够在海外连年得奖。
很多人都知道了阮翎,知道这个混血小帅哥,但就在几个月后。
他没有发过歌,没有参演电视剧,街边影像店都不再卖他的海报。
阮翎很快就被各类歌星影星的新消息压下去,他人间蒸发了。
报纸上再也没有阮翎相关的消息,刀姐那边虽然加入了一个新的电影企划,看起来事业蒸蒸日上,却也没打探到过什么阮翎的消息。
而另一边,傅鹭继续是众人眼中的顶级作家编剧,依旧靠着爆炸言论和激进文章,动不动成为新闻版块头条。到年末,他编剧的另一部电影又开始宣传了,估计又要在过年期间成为各家各户讨论的话题。
江枝北以为傅鹭会帮阮翎,但又像是他根本不在意阮翎这种角色。
江枝北还以为阮翎不过是生活里的一个小小插曲,她在过年前被转去了分局的刑侦大队,显然是她爹磨够了她,决定给她大放异彩的机会了。而江枝北听说每隔几年有组织内选取警察,去国际刑警组织参与两年工作的机会,就想尽办法想加入这个机会。她准备去报一个英语夜校,这两年好好学习,最后通过笔试面试争取拿个公派出国工作的机会。
江枝北从来没想到自己见到阮翎。
是在那个夜校里。
她一开始都不敢相信那是阮翎。
因为胡子拉碴,头发长到肩膀,除了穿衣服还算干净得体,他看起来就像个流浪汉。
还是外国流浪汉。
他背着一个黑色的大书包,过来上夜校的英语课,如果不是江枝北坐在他斜前方,如果不是他与那些对他长相眉眼好奇的同班人,用咳痰似的声音胡扯法语,然后用蹩脚的英语说自己是来中国的法国人,但不会说英文所以来学——江枝北还不会去回头看他。
搞得班里其他人都各种热心帮助,借他讲义,但江枝北越看越觉得他眼熟。
她毕竟也是个刑警了,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那天还是忍不住走过去,敲了敲他桌子,一副随口问话的模样,用英语问他:“你好,昨天的笔记你记了么。”
这个胡子拉碴的法国同学仿佛不敢抬头看她,从包里抽出本子,低着头递给她。
江枝北:“阮翎。别装了。你头上三个旋。我记得一清二楚。”
阮翎抬起头来,嘿嘿一笑,用英语道:“你能不能说英语。”
江枝北抽走了笔记:“下课别跑。”
阮翎确实没法跑,这课报的可不便宜,还能再也不来了么。
外头大雪纷纷,江枝北把他堵在楼下花坛旁边的时候,他只好硬着头皮道:“你这都能认出来。”
江枝北一副逼问的模样:“你怎么……不好好拍戏跑来学英语了。”
阮翎插科打诨:“你这警察跑来学英语,也是专门为了帮外国人追钱包?哎,别瞪眼,我这不是拍戏间隙才出来学习一下嘛。”
江枝北直接就不信:“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阮翎撑着胳膊笑:“哟,我以为你是那种事不关己的人,还对我挺好奇的啊。还是说警官要调查我户口。”
江枝北也一愣,紧抿着嘴有点自我怀疑,她转头走掉:“那我不问了。”
阮翎连忙又跟上去:“我偶尔在西城的百货大楼做仓库理货。”
江枝北忍不住放慢脚步:“那你不演电影了么?”
阮翎笑了笑:“演。我最近谈了个新片子,过完年开拍。不过给的钱也不多,也是个新人导演。大家都挺穷的。”
江枝北打量了他一下:“你已经到了要……去打零工度日了么?”
阮翎:“哎,也不至于。主要是我本来要接广告,黄了。要接电视剧,黄了。现在只能先这样了,等过了年进剧组应该就能好点。不过我还有之前的存款,打零工只是为了让我的存款别减少太多。”
江枝北有点想笑,却点了点头:“你很努力嘛。”
阮翎走在她前面,面朝着她,倒退着往后走:“嗯。其实我打算明年去考一下电影学院。果然还是有科班训练比较好吧,因为要重新参加高考,所以才学英语。而且我也挺想攒钱出国看看的,你去过法国么?我就得奖的时候去过一次,很漂亮,戛纳很漂亮,我们还去了科西嘉岛,我还想努力攒钱再去一次。”
他很多话,语速极快的跟她说着。
江枝北点头。
阮翎说到一半肩膀塌下来:“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看起来不算是过得好。但其实真的也没这么差,我心里还是有目标的,等再去读电影学院就好了,演员都是这样,要厚积薄发的。”
江枝北往夜校外面走:“我没有觉得你过得不好。我还以为你已经回老家了,或者是……被整的混不下去了呢。”
阮翎:“而且我真的会说法语,不是骗人的,从参展回来我就在学法语,因为我喜欢好几个法国导演。不过很多电影国内都没有翻译,我学好法语就可以看了。”
他一边倒退着走,一边在跟她说什么。
江枝北穿着个深蓝色的呢子外套,带着白围巾,头上有个白色发卡,她点了点头:“嗯。”
阮翎有点失落:“你呢。江小姐,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江枝北有点吃惊:“你知道我姓什么?”
阮翎笑起来:“我当时从拘留处放出来的时候,去看了警员栏,有你的名字。江枝北对吧。很好听啊,江渚之上枝向北。”
江枝北:“……我的名字跟诗没什么关系吧。”
阮翎挠头:“嘿我胡扯的,忽悠住你了吧。”
江枝北没理他,往外走。
阮翎小跑几步追上来:“哎,你饿么?要不要去吃涮肉,我请客。”
江枝北:“不用了。”
阮翎挠了挠头:“嗯,我这样看起来确实太邋遢了。明天吧,明天我请你。”
江枝北第二天,看到阮翎剃了个圆寸带着口罩来了,他一来夜校,就挤坐在江枝北旁边,扯下了一点口罩,露出洁净的下巴还有那口白牙,笑起来:“小警花,今天我能不能有幸请你吃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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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爱情不会写太多,大概再写一两更就结束了,然后写星星带娃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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