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调之后,在高考之前还有两次区里统一的调考,分别是四月调考和五月调考。
这两回宁栀都考得很不错,两次都是年级第一。甚至五月的那次调考,还冲进了区里的前七。
这可把班主任刘广荣乐坏了,成绩出来的那几天,他格外神清气爽,逢人都是笑呵呵的弥勒佛样儿。
下课闲聊时,隔壁平行班的班主任羡慕道:“你们班这次宁栀考得不错啊,要是高考再冲一把,区里前三都是有希望的啊。”
刘广荣一听,登时紧张道:“诶!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万一人孩子刚好来办公室,听见了这话,心理负担一下子增加,到时候高考失利没考好。那咱们不是罪过了吗,咱拿什么赔人孩子的前途和未来?”
隔壁班班主任:“……”
他不就随口说了那么一句吗?怎么就能把一好好孩子的前途毁了。
高考时间不变,安排在六月的七号和八号。毕业前的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
刘广荣讲了一张试卷,每一道题都讲得格外细致。
下课铃声叮铃铃响起,他照例没讲完,但这回班上同学没一个嫌他絮叨拖堂了。
大家安静又认真地听着,一笔一划记着笔记。
在黑板上写完最后一道题的最后一步,刘广荣转过身。以前话多的像是永远讲不完的,现在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班上一片安静,都耐心地等着,没一个催着他下课放学。
好半晌,刘广荣开口:“最后再说几句,大家也别嫌我唠叨,过了今天,咱们班就没机会聚的这么齐了。”
“虽然我平时总和你们强调高考多重要多重要,但这其实也只是你们人生的一个小坎。所以大家心态要放好,不要太紧张,把高考想得有多么多么可怕,它就和我们平时的考试没什么区别。”
“这两天时间大家就调整调整作息,提前去看看考场。东西一定都得带齐了,准考证,身份证,2b的笔,黑色的水性笔,还有橡皮擦。”
“千万千万不要迟到!要是咱们班的有谁因为迟到了没进去考场,等着毕业典礼那天等着被我揍得你爹妈都不认识吧!”
最后这句话一出,本来伤感的同学扑哧都笑出来。
“行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最后祝大家高考顺利,考上理想的大学。”
说完,刘广荣拎起自己军绿色的水壶和数学书,转身就走。
那背影看着潇洒极了,如果胖乎乎的手没在眼眶那儿不停地抹的话。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别的年级开始上课,教学楼映着一扇扇亮着的窗户。
高三所有班的教室却已经空了,门前挂着一把锁。
操场的灯都亮了,姚青青和宁栀两人手里都抱着一个纸箱。里面全是书,练习册和试卷这些,重重的一大箱。
学校门口停了不少车,全是高三学生的父母来接自家孩子的。
姚青青眼尖,冲站在黑色轿车前的中年男人叫了声:“爸,这儿呢!”
男人三步并两步过来,赶紧地把她抱着的箱子接到自己怀里:“东西真沉,幸亏我下午和单位请了假,不然你一路抱回去,不得累死。”
姚青青嘿嘿笑:“所以还是爸你心疼我,不像我妈,非要我打车,这个点学校门口哪里好拦车嘛。”
“对了对了,这就是我超好的朋友宁栀。”姚青青给他爸介绍,“她学习超厉害的,是不是长得也特漂亮。”
宁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礼貌叫人:“叔叔好。”
男人也笑,非常和善的语气:“青青在家经常提起你的,总说你又考了年级第几第几的。哎,我家青青要是有你一半努力,我和她妈做梦都得笑醒。”
看看她手里的箱子,男人问:“你爸妈什么时候来接你啊,这箱子挺沉的,要不先你到叔叔车里坐着等。”
“叔叔,不用了。”宁栀摇头,轻声拒绝,“我自己回去。”
男人一愣。这小姑娘看着就水灵乖巧,又在高考前夕,要是他女儿,他万万舍不得让孩子一个人把那么重的箱子搬回去。
想了想,估计人家父母太忙了,不像他,事业单位,工作相对要清闲一些,请假也容易。
“那哪行,这么沉的箱子,你一女孩子搬着多累啊。你家住哪啊,叔叔顺路把你送回去。”
宁栀不想麻烦他,才摇头想要拒绝,手里忽地一松,箱子被人搬了过去。
她往旁边一看,讶异地看见了陈也。
黑色短t勾勒出少年劲瘦的腰身,露出的手臂线条结流畅,他轻轻松松地抱着对宁栀而言很重的大纸箱。
陈也替她回答了:“叔叔不用,我送她回去。”
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姚青青给他爸解释:“这是宁栀邻居的哥哥。”
“啊。”男人恍然了,“那行,我和青青就先回去了,后天的高考加油啊!”
上了车,姚青青从窗户里探出头,冲着宁栀挥手:“预祝后天咱们俩考的都会,蒙的全对!”
宁栀弯起眼,也笑着和她摆手。
车从身边驶过,她这才有机会转头看向陈也:“陈也哥哥,你怎么过来了呀?”
陈也挑眉看着她,回答得理所当然:“我不来,就你这小细胳膊,搬得动?”
说完低眸,瞥了眼眼前的少女,那胳膊又细又白,嫩得很。
皮肤上已经显出浅浅的红印,估计就是刚才抱箱子时,被边角硌的。
“知道自己后天在哪个考场考吗?”他抱着箱子往前走,边走边问。
“嗯嗯,知道的。”宁栀报出一个学校名字。
陈也听着耳熟,想了下,记起那所高中就在自己家旁边。还挺近的,走路过去十分钟都不到。
“考试那天早上,我来接你。”他说。
想了想,又道:“中午你就去我那儿休息,反正也近,这样你能多睡一会儿。”
宁栀缓慢地眨了下眼,这是都给她安排好了吗?
夏夜的晚风徐徐,没了正午时的炙热,暖烘烘地拂在脸上。
她心里也升起暖意,轻轻点头:“哦,好呀。”
高考那天天气很好,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早上,宁栀对张瑛道:“妈妈,我中午不回来了。陈也哥哥家离我考试的学校近,我就在他那儿休息。”
张瑛没什么反对意见,随口来了句:“你们俩从小玩得就好,长大了关系竟然还这么好。”
宁栀低下头,莫名心虚,也莫名脸红起来。
吃完饭下楼,陈也已经等在小区门口,身高腿长地立在摩托车前。
她走过去,对着他露出个甜甜的笑:“陈也哥哥。”
“东西都拿好没?”陈也问,“你们考试是要带身份证那些的吧?”
宁栀从书包里拿出透明的小袋子,认真检查了一遍,对他点点头:“都带好了。”
“嗯,上来吧。”
宁栀跨坐在摩托车后面,双手抱紧他的腰。
语文九点钟开始考,他们到的时候八点多,校门口已经站了不少学生和家长。
陈也站在一群四五十岁的家长之中,显得格格不入,说的那些话却和那些家长没什么区别。
“你别紧张,也别有什么压力,发挥出平时的水平就行。还有你们那答题卡,别忘了写名字。”
“我记住啦。”宁栀笑着应下。
她手伸到脖子后,把他送的的那个小兔子吊坠取下来,“考试不能带金属首饰进去,你帮我拿一下。”
那坠子一直被她贴胸戴着,捂得暖暖的。陈也捏在掌心,彷佛感受着她身上的体温。
她仰起头,笑着道:“语文考到十一点半,你那个点来就行啦。”
陈也摸摸她头,弯了弯唇:“行,你快进去吧。”
见着人进了校门,他也没走。门口搭了几个帐篷,不少家长坐在里面,他过去,找了个空座坐下。
身边坐的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所以之后两个半小时的时间里,陈也耳朵就没清净过。
就听她们聊老公,聊孩子,聊婆婆,聊自己这个亲戚怎么怎么样,那个亲戚如何如何。
校园里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家长刷一下全站起来,四处张望,找自己孩子的身影。
宁栀走出来,一眼看到陈也,她立刻笑着朝他跑过去。
陈也把她的书包拿到自己手里拎着。
刚才坐那儿,他听那些家长说,考完千万不能问考得怎么样,于是他问:“写了一上午的卷子,饿了没?”
宁栀早餐吃的很少,怕吃撑了犯困,还不利于思考。
“饿了。”她老实答,有点不好意思道:“写作文写到最后,我都担心肚子咕咕叫起来。”
陈也笑了:“走,回去给你弄吃的。”
他没点外卖,怕那些不干净,给她煮了碗面条,还煎了个荷包蛋。
这回比第一次做的强多了,面条的色香味都有,那个荷包蛋煎得金黄酥脆。
等吃完,他道:“被子和床单都是我新换过的,你去睡会儿。”
“嗯,好。”宁栀走到房间,躺上床,盖上被子。
被子很柔软,有淡淡薰衣草的香,还是才晒过的,盖着有种被阳光包裹的感觉。
她很快睡着了。
陈也替她关上房门,走路都放轻了脚步。
第二场考数学,下午两点开始考。
阳光炙热,风卷着热浪,连蝉都懒得叫唤了。
进学校前,陈也从裤兜里摸出一瓶风油精。
这是早上坐在一群家长堆里听到的,说是下午考试容易犯困,把这玩意儿带进去,困的时候涂一涂就精神了。
趁着她午睡,他特意到楼底下的小超市买了一个。
“要是困了,你拿出来,涂点在太阳穴那儿,小心别弄到眼睛里了。”
宁栀微愣,没想到他还准备了这个。
她从他手里接过,小小的一个玻璃瓶子,攥在手掌冰凉凉的。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是比感动更深,也更重的情绪。
“那,我进去考试了。”她仰脸望向他,露了个笑。
陈也笑了,嗓音温和:“嗯,好好考。”
宁栀和他挥了挥手,朝校门走去。
被保安拿着探测仪见检查完,她又回过头,他还站在那儿,一动也没动。
盛夏的阳光刺目耀眼,少年站在梧桐树下,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她这里。
她手里紧紧捏着他给的那瓶风油精,已经被攥得温热了。
心里原本有一点紧张的,在这一刻,忽然之间就没了。
最后那两门是文综和英语。
结束铃声响起,监考老师拿着密封的试卷袋和答题卡袋走出去。
紧接着学生蜂拥而出,不管考得怎么样,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更加疯狂的学生还撕起了书,大喊:“老子终于解放了!去他娘的英语!再也不用学了!”
宁栀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同走出去,少年身高腿长,仍站在那棵繁密葱茏的梧桐树下。
她眼不自觉弯起来,加快步子,向他跑过去。
陈也唇边带着笑,从裤兜里把那个小坠子拿出来,重新给她戴上。
他指尖是热的,带着粗粝的薄茧,碰到脖颈上,宁栀脸红了红。
她眨巴了两下眼,乌黑的瞳仁望着他:“陈也哥哥,你怎么一直都不问我考得怎么样呀?”
“我听那些家长说的。”陈也解释,“才考完,不能问孩子成绩,怕给压力。”
“哦,我感觉自己这次考得……”顿了顿,她眉皱了皱,看向他。
陈也瞬时紧张起来,不知道该先问“是不是考试题目太难了没发挥好”,还好说安慰说“没考好不要紧,以后的路还长着,一场高考不算什么。”
正想着,小姑娘眼弯弯的,笑容明亮又灿烂:“我觉得我考得还挺好的。”
陈也揪着的心松了,拿手揪她软乎乎的脸,凶凶道:“还学会恶作剧了,嗯?”
她咯咯直笑,脸颊露出可爱的小酒窝:“我感觉你比我考试还紧张,想逗逗你嘛。”
更多的学生走了出来,校门口更加拥挤,两人并排走着。
离得很近,宁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她鼓了鼓勇气,干脆的,心一横,手指张开,又握紧,牵住他的手。
反正现在高考完了,也不会再被他说什么“还小,要以学习为重”这些话了。
陈也一愣,脚步顿了顿,半侧过头去看她。
太阳西斜,余晖倾洒下来,少女高马尾扎起,脸颊红红的,像是含苞待放的玫瑰。
半是被夕阳映照的,半是因为害羞。
宁栀给自己唐突的行为找了个理由:“就是,现在人太多了呀,我们牵着手,就……免得走散。”
理由非常冠冕堂皇,但声音小小的,眼睛眨啊眨,表情超心虚。
陈也弯了下唇,反手一握,将她的小手牢牢地握在掌心:“那我们牵紧一点,就不怕走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栀栀勇敢的一小步,两人关系的一大步
小栀子真的长大啦,也哥你再不拱,别的臭小子就要拱走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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