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不带一丝褶皱的长袍将这位斋主衬得十分不近人情,“既然你弟弟已入了书院,那就是同窗。”
大冷天的,朱姓学子脑门上却是冒出了汗,“我……不是……楚斋主,我真的就是和我弟弟开个玩笑,我保证以后不这么做了,请您高抬贵手。”
楚斋主平静地注视着他,“正月天寒,落水会有病根。”
来人板正地回了一礼,看向朱姓学子时,面上不苟言笑:“院规有言,残害同窗者,逐出书院,送往府衙以正律法。”
朱姓学子一怔,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急忙道:“不是残害同窗,我只是想和我弟弟开个玩笑。”
朱姓学子想要辩解,又一时间语塞,身上华美的衣袍渐渐染上汗渍。
洪怀中上前半步,“斋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是朱五郎先不敬兄长,把长蛇放入长兄房中,朱兄才想以牙还牙,让他吃个教训。”
话还未说完,就有一肃冷的声音插|进来,“你是准备残害同窗?”
朱姓学子侧过身,恰巧和一双泠泠晓月一样孤寒的黑眸对上,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手指,“楚师……斋主。”
洪怀中抿着唇角,作了揖礼,“斋主。”
皇城中带园林的宅院,每天的租金是一贯钱,按一两银兑一贯钱算,这一块玉觿,至少可以让人在皇城这一寸土寸金的地方住上五年,朱姓学子却能用如此云淡风轻的口吻说出要送人,其中豪奢,真真是和寒门乃至贫民之间,划出了巨大的鸿沟。
好在,他是来书院念书的。
洪怀中打量着那块玉,“好玉,羊脂玉是白玉中的极品,朱兄这块玉觿质地纯净,没有一点糖沁、黑气,更是羊脂玉中的上乘佳品,不知价值几何?”
朱姓学子漫不经心,“不大记得了,似乎是近两千白银吧。”
朱姓学子一拍大腿,“我觉得就是这样!怀中,你这可谓是醍醐灌顶啊!”
洪姓学子笑了笑,“朱兄只是全副心思都放在了令弟身上,一叶障目罢了。”
“不可能啊,事情怎么会这样,那小子怎么可能会这么稳妥,吓到了也能迅速恢复眼力?”要不是有玉冠束着,朱姓学子能把自己头发抓成鸡窝。
洪怀中眼神一黯。
洪怀中定了定心神,“朱兄说的最后一次,是什么办法?”
“对,我偷偷把它放池塘里,晚上约我家五弟出来赏月,听到那凄惨的叫声,再有我在身边假装慌乱……”想起来自己之前被那无牙蛇堵在床上瑟瑟发抖,还尿出来的怂然,朱姓学子咬牙切齿,“刚才两次吓不倒他,今天晚上我一定要他慌不择路间摔下池塘!”
朱姓学子兴致勃勃:“洪兄可曾听说过大鲵?”
“可是书中记载,叫声似婴儿般啼哭,俗称娃娃鱼的大鲵?”
朱姓学子对此不置可否,眯着眼瞅了好一阵房门,依然不服气,“最后一次,如果他还能忍住不害怕,并且识破陷阱,我就把这块他喜欢了好久的玉给他!”说着,顺便将赌气扔了的羊脂玉拾回来。
他扔的时候看似生气,却是使了巧劲,那玉只是沾了灰尘,擦一擦便又是流光溢彩的宝玉,没有一丝裂痕。
朱姓学子:“对对对,就是这样!我没想害他,斋主去打听一下,便知我和他都会水,绝不会让他当了水鬼。”
楚斋主微微颔首,“先撩者贱。”
朱姓学子听了一愣,就见这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斋主转身往主厢房去,走得毫不犹豫。
等人彻底不见后,朱姓学子还有点懵:“这样就算结束了?”
洪怀中凝重的神色散去,“结束了。”
朱姓学子顿时喜笑颜开:“看来这个怪胎,也不难应对嘛,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将他传为蛇蝎的,这不挺好说话的吗?”
洪怀中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朱姓学子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当然,还要多亏了洪兄你仗义执言——啧啧,还是好不可思议啊,小古板居然放弃了执行院规,这简直比老虎放弃吃肉还要稀奇。”
洪怀中转了话题,“朱兄还要用最后一招吗?”
朱姓学子连迟疑都没有的疯狂摇头,“算了算了,要是楚斋主没回来,我欺负自家人也算不上欺负,他在这儿……算那小子好运,我还是收敛一下吧。”
他走过去,将房门一推,“五弟……”愕然地瞪着房里的人,“你们是谁,我弟弟呢?”
蹲在地上的浓眉小子站了起来,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不耐烦道:“原来你就两个点子啊,白浪费了小爷的时间,我还以为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陷阱呢,就一个蚂蚁组字,一个豆芽顶石像,雕虫小技,真没意思。”
朱姓学子愠怒:“你哪位?我明明看到我弟弟进来……”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卡壳了。
房中的红衣少年淡淡道:“你确定你看到的真的是你兄弟吗?”
洪怀中慢了一步,这熟悉的清越嗓音入耳,令他脸色微变,快步走进去,果真见到一张眼熟至极的脸,“林稚水?”
朱姓学子下意识重复一遍:“林稚水?”反应过来后,突然冲过去,热情地拉起林稚水的手,“你就是连冠四星的林稚水?幸会幸会,我姓朱,朱随愿,侥幸早你一年入书院,若是不介意,唤我一声师兄就好。”
林稚水:“朱师兄?”
“哎!”朱随愿咧了咧嘴,“对不起啊,林师弟,师兄在这里对你赔个不是,我真的以为进来的是我弟弟,他今天和你身旁这位穿了同一个颜色的衣服,身高也相仿,从背影看,很容易认错……”
陆嘉吉撇嘴:“所以怪我不该穿这件衣服喽?”
他也的确有怨气,毕竟,好好的挑斋舍,进门就被吓,搁谁谁不气。
洪怀中暗道糟糕,在书院这一年,他知道这些世家子或多或少有着傲气,他们能接受自己道歉,却不能接受自己被顶撞,哪怕是他们理亏。
看到朱随愿眼中闪过不悦,洪怀中咬咬牙,正准备看在是同乡的份上,站出来打圆场,却发现朱随愿瞅了一眼林稚水,唇角弧度都没变,笑容可掬:“这位师弟,的确是某的不是,某也对你赔个不是。实是某算计了某家五弟出发的时辰,又寻朋友看着他,确实是一个时辰前到了书院门口,按照脚程,也该是这时候到梦鹿斋,某远远看到你穿了同色的衣服,便错认了。”
他似乎眼角又轻轻扫了一下林稚水,竟是深深一弯腰,“令师弟受惊了。”
陆嘉吉被他的大礼吓了一跳,“没、没事,其实也没受多少惊吓,你记得找人把蚂蚁和石像,还有那个坑清理干净就可以了。”
朱随愿严肃地点头:“本来就该这样,人我早就请好了,就在附近等着。”
他只是想报复一下弟弟而已,又不是想他第一天就没地方睡觉。
不过……
“我弟弟呢?”人去哪儿了?
陆嘉吉热心道:“你弟弟长什么样子,我帮你找一下?”
朱随愿:“和我长得有点像,下巴那儿有颗黑痣,穿……”
陆嘉吉:“我知道,穿的和我一样,身高也差不多。”
朱随愿:“对,那就麻烦师弟了。”
说完,他似乎随口一问:“方才师弟说我的陷阱是雕虫小技,难道是师弟破了陷阱?”
陆嘉吉咳嗽一声,“嗯……林哥儿破的,我,咳,我从旁协助。”
林稚水忍着笑,“对,他协助我,那石像多亏了他,才能搬动。”
朱随愿一拍脑袋,好似是刚想起来的样子,掏出玉觿,郑重道:“我才说过,谁能破了我的陷阱,我就将这枚玉觿赠予他,还请林师弟收下,切莫让我失信。”
洪怀中眨了眨眼睛,什么都没动呢,就收到朱随愿隐晦的严厉一瞪,似乎是怕他将真实情况说出来。
——毕竟,他当时说的是,他弟弟如果能破了娃娃鱼的惊吓,才将玉觿送给弟弟,划重点,送给弟弟,自家人。
他在交好,不,甚至可以说是讨好林稚水。
洪怀中感觉口中隐隐泛出苦味。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过来整整一年了,耐心钻研,最近两个月才打进朱随愿的圈子,林稚水一来,就是那些学子们天然的中心,谁都能瞧出他前途必然不可限量,谁都想提前交好他,纵然结不了善缘,也绝不交恶。
洪怀中忍不住去猜测,林稚水会收下吗?应该不会吧?毕竟这东西挺贵重的。
林稚水看着朱随愿,缓缓道:“那就多谢朱师兄了。”
朱随愿笑得比之前真诚多了,“谢什么,是我该谢你能让我履行承诺才对,何况,自古以来就有佩戴玉觿是代表了一个人有解决困难的能力,象征着聪颖与智慧,正合林师弟。”
林稚水拱了拱手,算是对他称赞的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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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姓学子:“他们是两个人,会不会是另外那人看破了朱兄你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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