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芬姐人高马大,前台忽视不了这位老板的“姐妹”,他一进门就给递上饮料,喝了一半,和段老板拥抱时递给了千红,千红捧着饮料迎接前台的目光,前台揶揄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那眼神叫什么来着。
“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也叛变革命了。”
“杀谁?”
这天晚上段老板在按摩店,两个小妹靠在她旁边等候差遣,朝千红走过来,和秀芬姐拥抱了一下。
大概是这样的感觉。
段老板没再搭理沉默的千红,和秀芬姐聊了起来,两个小妹引着,千红就目睹了秀芬姐旁若无人地脱衣服,再招呼:“小曼,你今天很磨蹭嘛。”
有什么可玩的呢?千红觉得现在她身无分文,不是玩的时候,却被秀芬姐抓去按摩。
按摩店又是个老地方,千红迟疑着,把里面想得纸醉金迷酒池肉林,自己却已经踏进去了,前台小妹还记得她:“您又来闹事啊!”
“是啊是啊保安呢把我撵出去吧。”千红无奈地说,“我来杀人我来闹事。”
紫毛说:“我是县城的!我家里不介意村里的!”
突然上升到婚姻的高度,千红没跟上进度,双腿直捣走得飞快,甩开紫毛,之后再看见紫毛就躲,秀芬姐说:“不会和男孩子相处可是个问题啊!”
孙小婷与有荣焉,对千红介绍他们谁都是谁。千红一个也记不住,简化成了“红黄黑”“白毛加绿”“紫蓝白”,以头发区分,每次来,千红都得重新认识一遍。
有个紫毛看上了千红,在她面前不声不响地停下摩托车要载她,后面的音箱放着“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
他们照顾李运的“事业”,经常进来换头发的发色。秀芬姐趁此机会教千红和小婷染头发,染到第五颗脑袋的时候,有个人说:“嫂子给我也染一个!”
孙小婷就呸一声,俨然一副大嫂的模样:“你们可有要染的呢,乖乖排队!”
李运的兄弟很多,每个都染了五颜六色的头发。
也巧,千红不喜欢这首歌,摇头就走。
“我有阴影。”搬出杨主管,秀芬姐也不说什么。
她二次进城是孙小婷拉来的,不如第一次有力。连秀芬姐也说千红像个好孩子,每天也不出去玩,只是埋头挣钱。
千红自称克夫,把杨主管之死渲染得诡异可怕,把自己说成是八字硬得像钢铁,处一个死一个,十里八乡没人不知道她的威名。听起来好笑说出来也觉得忽悠人,但一传十十传百,那些五颜六色的男孩子都不怎么接近她了,可能这么十来个男孩子里,没一个八字硬。
这些男孩子经常和李运一起骑着摩托车冲过来带孙小婷一起去玩,这样本不该千红值的晚班也成了她的。但千红借了孙小婷的钱,孙小婷的钱也都寄回家里,换句话说千红其实借了李运的钱,拿人手短,默默值班,收拾瓶子,保护壮汉秀芬姐,织毛衣,生活和孙小婷割裂开不少。
那些孩子都还年轻,李运年纪大些,簇拥在店里像一簇簇鲜嫩的花朵,青春逼人。
和千红差不多的年纪,都骑着摩托车,摩托车后绑着音箱,从不刹车,所到之处卷起一股强烈的音浪和风声,像影子似的飙车,李运是他们的头头,在他们面前抽着烟,特别有大哥气概。
合着往日段老板也像秀芬姐那样,双臂一张就开始脱衣服泡澡。
她本不想进来,但左手拿秀芬姐外套,右手拿饮料,小妹把她也带进来,再出去就已经锁了门。
真是后悔,她宁可去和五颜六色们唱歌骑摩托也不来看秀芬姐不穿衣服地招呼段老板和他一起泡。
秀芬姐还解释:“哦,不要怕,千红,我和段老板是好姐妹,不分彼此的。”
“可你是男的。”千红说。
“你就假装我是女的嘛。”秀芬姐含羞一笑,又露出了少女一般的神情。千红搓着鸡皮疙瘩局促不安,段老板瞥她一眼,对小妹努努嘴,自己闪身走过来:“跟我来。”
千红舒了一口气,秀芬姐说:“你们两个背着我泡澡哦。”
“志刚,别闹。”
段老板压低声音,秀芬姐不说话了,像被一记重锤擂了一记,咕噜咕噜沉进池子里。
志刚。
千红记下这个名字。
段老板开门出去,拿走千红臂弯的外套自己搭着,千红紧跟在后,到了门口就死也不动了。
“秀芬姐是女的,你这么想就可以。”
就着她的手,段老板喝了一口秀芬姐的饮料,千红忍不住手一抖,险些没捧住杯子。
“他……他长了,长——”
“知道,我又不是没见过。”
段老板笑她大惊小怪,旁边的小妹也没一个露出惊讶的表情。让千红的鸡皮疙瘩都不好意思竖起来,全乖乖贴着皮肤镇压千红的震惊。
这年头她连男女也看不出来了吗?
“秀芬姐请客招待你,你没办法和她一起洗也不强求,跟我过来。”
“我不洗。”
千红不是来泡澡的,她是来保护秀芬姐的,虽然连秀芬姐一根汗毛都保护不了,但她恪尽职守。就像已经困到升天的被罚的那几天,她也不能偷懒睡着,除非坚持不住倒下,说出来问心无愧。
段老板皱着鼻子开始闻,好像千红很臭似的。
她立时紧张起来,嗅嗅自己,没什么味道,再恼怒地看段老板,段老板已经从小妹手里拿过饮料递给千红,指指走廊尽头的按摩椅,没再说什么,把外套甩到她身上就走了。
要是段老板说:“你臭死了。”千红说不准坚持自己很香,要和段老板争辩一二。
但这无声无息地走了是几个意思?
千红反复地闻自己,确认没什么异味,可好像被嫌弃了,就是没有臭味也多出一身味来,惹了一身臊。
站在外面等秀芬姐泡澡,段老板在走廊穿梭了四次。两次是单独走的,两次是牵着不同的男人,或是被不同的男人牵着。
段老板才臭呢!肮脏!恶心!
第五次,段老板穿过走廊,已经换了一身黑色浴袍,也是过分自信年轻,敢穿得这样深沉。
千红等她经过自己,以牙还牙地努力猛嗅,让段老板也怀疑自己臭不臭。
果然,段老板走出两步再走回来。
她突然伸长脖子,把柔软的喉咙露在千红脸前。
白皙的颈项突然暴露过来,千红没注意,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说不上来是哪种花,又不浓烈,不像秀芬姐招待段老板时铺天盖地的浓郁香气,反而淡得——非得用这种距离才嗅得到。
这是证明她很香咯?千红撇撇嘴。
段老板掀起浴袍,露出里面的短裤,掏出清凉油大小的盒子打开,用指甲挑出一丝软膏刮蹭到千红鬓边。
诶?
段老板歪着头,像在她脸上写正字似的面无表情,用指腹推开软膏,将那股熟悉的香气推到耳后,下巴,惹得千红忍不住抬头,任由软膏流连在颈间。
“臭。”抹完了,段老板又掀开浴袍把小盒子装进口袋,摇荡的衣服下摆让人心思浮动,仿佛里面什么都没穿,实际上里面又是背心又是短裤。
“我不臭!我特别香!你才臭!臭成个屎壳郎!吸血鬼!”
千红像个小孩一样张牙舞爪了半天,最终段老板只是轻轻嗅嗅空气,摇摇头,像阵轻烟似的飘走了。
千红发自内心地想自己到底是不是因为今天不洗澡所以发臭了,段老板非要过来再说她一句。
段老板真是闲得扯淡。
等段老板再牵着一个男客人走过来时,千红啸天犬附体地狂嗅,惹得那位客人紧张地闻他自己胳肢窝,疑惑不安地问:“我身上味道很重吗?”
“怎么会呢,我们水里都有沐浴精油,她肯定是闻着香。”一个小妹格外机灵。
千红嗅着嗅着,门开了,秀芬姐嗅嗅自己:“我很臭吗?”
“不,段老板臭,她臭水沟子一样臭。”千红严肃回答,秀芬姐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要是你我就打她。”
“你说的不能打她。”千红认真思考打段老板的可能性。
“她想让你泡澡。”
“我不洗。”千红笃定地把饮料递过去,忠实履行了职责,“不在这儿洗。”
他们站进理发店,不知道的人以为头顶灯光斑斓,把他们照成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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