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课间休息了十分钟单曦微都不知道,她一直趴在课桌上,处在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状态中。
等她再稍微有意识能听到一些说话声的时候,是她明显感受到了冷意的时候。
而这会儿已经快要下课了。
单曦微迷迷糊糊的并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说话,也听不清楚,那道低沉清冷的话语像是在很远的地方传来。
空荡悠远,飘渺的让人抓不住。
窗外不断有风透过大开的窗户灌进来,单曦微被吹得又清醒了几分,身体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那道特别有金属质感的嗓音又响了起来。
好像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苏莺。”
单曦微蓦地听到了闺蜜的名字,猛然起身。
她刚要站起来,就听到站在讲台上的谢景臣声音低沉寡淡道:“苏莺左手边的男孩子,把窗户关一下。”
虽然大家都觉得这位新教授长得很帅也很有学识,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他心生畏意。
主要还是谢景臣冷淡的性子太突出,尤其是他那双深眸,眼底漠然一片,再加上有镜片相隔,就更生距离感。
而且他的身上有一种很强大的、富有侵略性的气场,总会让人感受到巨大的压迫。
梁修在听到谢景臣的话后就非常利索地关上了窗户。
本来以为他在叫自己正打算站起来的单曦微也就没再动。
谢景臣没再说什么,只是似有若无地瞅了单曦微一眼,便继续讲课。
然而女孩子那张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不断的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一遍又一遍,最后不知道为何,竟然变成了她十五六岁时的相貌。
女孩子露出浅浅的小梨涡,桃花眼弯出一道勾人的弧度,嗓音清甜活泼:“景臣哥!”
上午九点四十,这堂国际金融学结束。
周围的学生们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教室,嘴里还不忘谈论着这位男神教授。
单曦微也随之起身,正打算离开,梁修就问:“你一会儿有事吗?”
“嗯?”周围太吵,再加上单曦微本就神思不集中,她没有听清梁修的话。
梁修站起来,瞬间比单曦微高出一截,男生笑的很阳光,垂着眼问单曦微:“有空一起出去玩吗?”
“不好意思,”单曦微礼貌地微笑着婉拒说:“我宿舍还有点事,得回去。”
她总是这样,就连拒绝人都是温柔的,让人对她生不出半分不满。
梁修连忙说:“没关系,以后有时间可以约着玩。”
单曦微笑笑,想起来苏莺的卡还在自己这里,便麻烦梁修把学生卡交给苏莺,然后就拖着不适的身体离开了这间教室。
在讲台上收拾东西的谢景臣把刚才的场景尽收眼底,他在离开教室之前又看了一眼站在窗边挠头的男生,眯了眯眼。
金融学大三学生,梁修。
单曦微走在路上都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浑身乏力,发烧的症状好像比清早严重了。
她头重脚轻地慢吞吞走在路上,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出了清大的学校大门。
马路对面就是他们学校。
单曦微站在路边等了会儿,在人行横道的绿灯亮起来后就和其他学生一起穿过了马路。
她刚要抬脚往门口走,面前的一辆黑色的轿车落下车窗来,谢景臣的脸出现在了她眼前。
“微微,上车,带你去医院。”男人的话语温柔,甚至带上了轻哄的意味。
单曦微有点反应迟钝地停了一秒,然后才表情淡淡地摇头。
她没再多停留,就抬脚从他的车旁走了过去。
谢景臣从后视镜里望着这个背对着自己越走越远的女孩儿,轻叹了口气。
当初是他亲口拒绝的,现在她怎么对自己,他都该全然受着。
谢景臣拿起手机来,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
单曦微一回到宿舍就被躲在被子里还没起的何珊珊不断地问:“微微!说好的新教授的照片呢?我等到现在你都没在咱们三人群里发!姗姗委屈,姗姗就要说给让姗姗委屈的微微听。”
何珊珊说的三人群是不包括林若在内的小群,她们还有一个四人的宿舍群,平常谁都不在宿舍群里说话,偶尔有宿舍活动,迫不得已才会说一两句。
单曦微正难受,但还是勉强撑着精神对何珊珊解释:“抱歉姗姗,我有点发烧,一直在教室睡觉。”
何珊珊一听,连忙关切地问:“怎么发烧了?严不严重?要不我去医务室给你拿点退烧药吧。”
她说着就要穿衣服。
单曦微连忙阻止,何珊珊这才想起来单曦微特别不喜吃药,于是道:“那我和小小陪你去打一针?”
从卫生间出来的钟晓忽然听到自己被cue,目光茫然地问:“什么?”
“微微发烧了。”何珊珊轻蹙眉对钟晓说。
“啊?”钟晓担心道:“要不要把宿舍聚餐再往后推一下?”
单曦微仿佛叹了口气,对她们说:“不用,我睡会儿,没多大事。”
她把手机放在了床铺下面的书桌上,然后就脱了鞋上床,盖上被子闭上眼睡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钟晓望着被单曦微搁在书桌上的手机屏幕一直在亮,是一通来电。
钟晓扭脸很小声地对还躺在被子里玩手机的何珊珊用气音说:“微微的手机来电话了。”
何珊珊随口道:“不用管。”
结果通话被自动挂断后又紧接着打了过来。
钟晓怕有什么急事,就拿着手机去了卫生间接通。
须臾,钟晓捏着单曦微的手机走了出来,她将手机放回原位,对何姗姗说:“是来给微微送药的,我去楼下拿一下。”
杨特助一身西装站在楼前,钟晓到了楼下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男人手里拎着药袋,应该就是给微微送药的人了。
钟晓走过去,礼貌道:“你好,我是微微的舍友。”
杨特助对钟晓客气地一颔首,将手里的药袋递给钟晓,“这里是退烧药,让单小姐按用量吃。”
随后他又拿出一个小铁盒来,也给了钟晓,解释:“吃完药记得让单小姐含块糖。”
钟晓有点懵,不管是这个人对单曦微的称呼,还是如此细心地知道单曦微不爱吃药的特点。
她把东西接过来,应下。
杨特助说:“麻烦了,请一定让单小姐按时吃药。”
“好。”
钟晓回到宿舍后忍不住和何珊珊说了这个人有多奇怪,何珊珊正在玩小游戏,听闻便心不在焉地说:“应该是微微她哥哥的助理什么的吧?”
钟晓忽然觉得非常有可能!!!
正巧单曦微睁开了眼,钟晓就连忙软声喊她:“微微!微微一会儿再睡,先把药吃了。”
钟晓把药抠出来,递给单曦微,又给她倒了杯水,同时安抚说:“有糖,吃了药含块糖。”
单曦微这才皱紧眉把药就着水吞了下去,钟晓看到单曦微紧皱眉头,连忙递给了她一块糖。
整个小铁盒里装的都是同一种口味,钟晓就随便拿了一颗。
单曦微剥开糖纸,将柠檬味的水果糖吃进嘴里。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问钟晓:“小小你去帮我买药了吗?”
钟晓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是我,是有个人送来的,糖也是他一起拿来的。”
“喊你单小姐,应该是你哥哥的助理吧?”
单曦微心头一滞,化在口腔里的水果糖不受控制地滑了下。
卡在了喉咙里。
她努力地做吞咽的动作,却无济于事。
口腔里还残留着柠檬糖的酸甜,喉间却难受无比。
如鲠在喉。
她哥并不知道她发烧。
谢景臣倒是知道。
单曦微垂下眼,没什么反应地躺回了床上。
她重新盖好被子,侧身脸面对着墙,还在不甘心地想要将卡在喉咙里的柠檬糖吞咽下去。
单曦微听到开始逛论坛的何珊珊惊叹道:“哇噻!这个新教授也太帅了呜呜呜呜!!!”
“一身高定西装,腕表是将近三百万的百达翡丽,公文包是好几万的lv,车是保时捷。”
“卧槽,这位叫谢景臣的新教授家里到底是多有钱!他名下是不是有金矿啊!!!”何珊珊忍不住发出了八卦和羡慕的叫声。
钟晓好奇地凑到何珊珊床铺边:“让我看看!”
单曦微闭上了眼。
喉咙里还卡着那块糖。
她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谢景臣。
从始至终。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反正也不会和他有什么关系。
单曦微再醒过来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粘粘腻腻的,特别不舒服。
她下了床拿上衣服就进了卫生间洗澡。
本来卡在喉咙里的糖块此时已经化掉了,就是被卡过的嗓子还有点难受。
不过也只是一时的,很快就能好。
糖块卡在喉咙里慢慢融化的过程就和忘记一个人要经历的过程一样。
开始不管怎么努力都是徒劳,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糖会慢慢化掉,记忆里的那个人也同样的渐渐就被淡却了。
他开始变得不重要,开始变得可有可无。
终有一天,那个人就像完全化在喉咙里的糖块似的,也彻底被某个人遗忘在过去,不再提及。
单曦微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后拿起自己的手机来,看到微信有新消息,便点开查看。
是一个新好友请求。
对方显示的是手机号查找。
头像是《疯狂动物城》里的狐狸尼克。
昵称是——aurora
单曦微凭直觉就猜出了他是谁。
她的手指轻点,落在了【加入黑名单】那一栏上。
随即有个小窗口弹出来:【加入黑名单,你将不再受到对方的消息,并且你们相互看不到对方的朋友圈。】
【取消?确定?】
单曦微停顿了下。
她垂着眼盯着手机页面发呆。
耳边忽然响起一句话来。
像是在提醒她。
每到她犹豫动摇的时候,这句话就会冒出来,像是在警醒她似的。
单曦微决然地点了确定。
高三毕业那年,她无意间偷听到哥哥和谢景臣通电话,哥哥调侃他说:“我说兄弟,你都和你未婚妻一起在国外呆了三年了……”
未婚妻……一起……三年……
她那时才知道,他一直都有一个未婚妻。
从一开始,就有。
而年少无知的她就像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完全不了解他。
她只是被他撩动,然后就像个怀春少女似的带着自己满腔真心跑去告白,又被他拒绝。
根本没有比她更蠢的人。
单曦微拉黑谢景臣后就把微信头像换成了自己养的胖橘懒洋洋晒太阳的照片。
个性签名还保留了原来的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