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窦宁沿着小路已经走下来很远,从前面穿出去就是女监食堂的仓库。
这里相对安静,所以那叫骂声听起来格外清晰。
听着那人一直没住口,我微微皱起眉头。
听声音,貌似有点熟悉啊。
不过这人会是谁呢?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骂人呢?
我稍微思索了一下,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一个人来。
骂人骂的这么难听,应该是五监区负责生产的监区长蔡大队。
应该是她,我的听力一向很好,只要见过一面,对方的音容笑貌会在我脑子里保存很长时间,如果再次遇到,我很快就能回想起来。
在这之前,蔡大队曾找我,试图把猪场的管理归到她的名下,后来被我略施小计,就把她吓退了,从那时起,她再也没想过要来我这里摘桃子。
不过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只怕她忘了整她的时候,这会儿活泛一起,又开始骂起别人来了。
窦宁歪着脑袋看看我,把嘴凑到我的耳边压了一下声音,说:“要不这么过去看看吧。”
听着她轻轻的声音,加上她吹出来的空气,让我的耳朵一阵发痒。
“走,过去看看。”
说着,我和窦宁朝前边的那个边门走过去。
骂声传来的地方,正是内监食堂的区域,也是五监区大部分女犯上工的地方。
那里不但有给女犯提供吃饭的大厅,也有做饭的后厨。
在后厨的外面,是存放食材的仓库,仓库外面还连着一片空地。
听声音,蔡大队骂人的地方就在那仓库里。
我和窦宁从里面绕出来,悄悄来到仓库的旁边,看到那里有一堆摞起来的杂物,我俩相互看了一眼,接着放轻脚步,躲到了那堆杂物的后面。
我慢慢直起身体,从杂物上方看出去,看到在仓库门口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穿着警服的,圆圆的脸,眼睛小小的,鼻子略有一点塌陷,正是那个想占我猪场便宜的蔡大队。
而另外一个,是个身着囚服的姑娘。
那姑娘长的算不上漂亮,但很有特点。
小巧玲珑的鼻子和嘴巴,浅浅的眼窝,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本来是很平凡的长相,偏偏在眼眶上长了两条浓重的眉毛。
那两条浓重的眉毛在她有些寡淡的脸上显得很英气,这样的长相,靠想象,应该很不好看,但这些组合到这个姑娘脸上,却没有任何违和的感觉。
她站在蔡大队的面前,脸上不带任何表情。虽然蔡大队指着她的鼻子骂的很难听,但她两眼冰冷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表现出来的一分倔强,倒给她增添了一种别样的吸引力。
“今天你必须给我绣出三份来,不然这个月你休想拿到奖分,购物也没你的份,听到没有?”
蔡大队对着那女犯唾沫横飞,从这边侧面看过去,她那圆脸上都多出些狰狞来。
窦宁从旁边探出头去看了一眼,马上做出一副了然的样子。
“你认识这个女犯?”我问。
“嗯。”窦宁点点头,又朝外看了一眼,说:“她原先是搞服装设计的,据说在业内还小有名气呢。”
“搞服装的?”我有些诧异:“那她是犯什么事进来的?”
“故意伤害。”窦宁回答。
“为了感情,把男朋友给捅了?”我胡乱的猜了一句。
窦宁撇撇嘴,看我一眼,说:“这次你猜错了,说起来,这也是个值得可怜的。”
“噢,那她是什么情况?”
听到我的问话,窦宁轻叹一声,靠在我的身边给我讲起了这个女犯的过往。
那个长相很有特点的女犯,名字叫吴筝,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孩子。
她的家庭条件很不错,考进中央美院,毕业后还到过往进修了一段时间。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状况,她极有可能会留在国外从事服装设计,或者回国来从事一份轻松的工作,同样能衣食无忧,整天在各种秀场或大牌明星的发布会出没,活的潇洒自在。
然而世上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后来她家里出现变故,让她陷入困扰,最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说起吴筝陷落的起因,让人很无奈,因为给她制造这一切苦难的竟然是她的亲娘舅。
吴筝的这个舅舅,是她妈妈的亲哥哥。
老婆孩子一起住着二层小楼,算得上有房有车有存款。
但是奇葩的是她舅舅家里根本没人做工。可以说平时根本没有任何的经济来源。
这样说是不是有点令人摸不到头脑?
不做工,有没有经济来源,那他从哪里来的有房有车有存款?
说起来,吴筝的舅舅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只靠一个字,就是借。
并且是有借无还,肉包子打狗的那种。
那么问题来了,像这样的人,在朋友圈里一定是臭名昭著的,谁还会傻乎乎的把钱借给他?
还别说的这么绝对,世上就是有这样的傻人。
这个傻人就是吴筝的妈妈,每次只要这个哥哥来跟她借钱,吴筝妈妈就会拿出当妹妹的本色,毫不犹豫,把钱给他。
当时,吴筝家里的条件还是很好的。
家里有一间工厂,她父亲做人又勤劳,也赚下了不少的钱。
吴筝父亲还有个长处,就是格外疼惜自己的妻子女儿。只要是老婆提出来的要求,不管想什么办法,总能帮她完成。
这个特点在吴筝舅舅那里成了有力的抓手,后来借钱上瘾,也就成了他们家生活的经济来源。
而吴筝的妈妈又是个耳朵根子软的人,只要她的娘家哥哥一开口,就会不加甄别的把钱给他。而吴筝的爸爸一直忙于外面的事情,几乎从来不管妻子把钱花到了哪里。
都说人的毛病是惯出来的,结果,吴筝舅舅到她家来借钱的毛病就形成了。
吴筝舅舅越来越频繁的到她家借钱,数额也一回比一回多,从几百几千,上升到几万几十万。
需要知道一点,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会受穷。再大的家业,也挡不住有人折腾。
就因为有吴筝舅舅这个没底的筐,吴筝妈妈也觉得有点撑不住了。
那时的吴筝已经在国外上学,还要自己进行勤工俭学。
后来,吴筝妈妈感觉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等吴筝舅舅再来借钱的时候,就开口拒绝。
但那个已经借钱上瘾的舅舅转身就去找吴筝的外婆,并用自杀来威胁。
有困难找妈妈是天下共通的道理,吴筝外婆见儿子受挫,就亲自出面找吴筝妈妈,结果,吴筝妈妈不得以还是要把钱白白送出去。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吴筝父亲的生意在一次投标中受挫,被人坑了后资不抵债,破产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遇到顶头风。
吴筝爸爸受到打击后,得了严重的病,需要大笔的医疗费。
到这时,吴筝妈妈变卖了房产,凑了一笔钱给她爸爸看病,但吴筝舅舅听说妹妹手里又有了钱,就又来恬不知耻的借钱了。
让人不能理解的是,也不知道当时吴筝妈妈是怎么想的,竟然再次把钱给了她的娘家哥哥。
据说当时吴筝舅舅答应过两天就会把钱还回来,但肉包子打狗的事已经干惯了的,哪里还会有钱往回拿。
而吴筝老爸因为这个耽误了手术,后来一气之下,不跟这些人玩了,直接咽气走人,死在了医院里。
这一切的发生,吴筝远在国外并不知道,她妈妈也不敢给她透漏。
但等她假期回来,知道因为舅舅借钱的事,耽误了给爸爸看病,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吴筝看着老爸的遗照,想着从小疼爱自己的父亲从此变成一把灰,再也忍不住,就彻底暴怒了。
她当场大骂老妈的无能,但她的妈妈只知道哭,其它什么也做不了。
吴筝当时气急了,想到好端端的一个家,就这样被毁了,心有不甘,就把家里所剩不多的钱拿出来,拜托给一位信得过的朋友,让朋友定期给老妈打一次生活费,并且是只够吃饭的生活费。
把这些安排好后,吴筝凶心爆起,拿着刀就去找舅舅去了。
她当面质问舅舅,为什么在她老爸生病的情况下,还要把钱拿走。
让她意外的是,舅舅非但不知悔改,还洋洋自得的说,反正她爸爸是个短命鬼,看病也活不了,把钱给他花了,也算是一份功德。
吴筝一听就失去了理智,刀子一挥,就刺进了舅舅的肚子。
当时她舅舅还真是命硬,被捅了一刀,竟然连血都没出。
让我理解,可能当时吴筝根本就没把刀刺进去。但吴筝舅舅那个人命硬不说,还嘴硬,当场对吴筝进行了辱骂。
吴筝当时也顾不上理性不理性了,拿刀直接挑了舅舅的手筋脚筋。
按吴筝的理解看,她可能觉得,既然舅舅好吃懒做,那就给他个利索,彻底当个残废,也算实至名归。
做完了那一切,吴筝也是胆大,直接到警局投案,进行了自首。
虽然自首可以获得减刑,但她的事情后果恶劣,依然被判了七年。
当时她妈妈知道了这些,最后还是心疼女儿,就哭着跑来找她,让她把钱拿回来全部赔给舅舅,她舅舅那边就可以不予追究,但家里所剩的钱哪里还够舅舅狮子大开口的。
吴筝狠妈妈的软弱,把她赶走后,甘愿来定川女监服刑。
听完吴筝的这番遭遇,我心里一阵唏嘘。
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看来这世上的人也是这样,各种奇葩简直难以想象啊。
我转脸看着窦宁,淡然笑笑,说:“你才是真的厉害,好像监狱里面发生的事,就没有你不知道的。”
窦宁嘴角勾起来,看着我眨动两下眼睛,轻声笑一下,说:“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有一点我就不知道。”
“什么呀?”我下意识跟着问了一句。
窦宁莞尔一笑:“到现在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看着窦宁娇媚的脸庞,我心里突地跳了一下。
这个鬼精,在这种时候还不忘撩拨我。
为了避开她的进一步追问,我岔开话题:“那现在蔡大队把吴筝弄到这里来,又是玩哪一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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