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之后,军营外面巡逻的拓羯骑兵抓到一名汉人细作,从他怀里发现了一封书信。哨兵把细作和书信,一起带到了乌那合面前。
乌那合将书信拆开一看,里面全是汉字,他最多只能认识一半。审问细作,他只交待了一句,这封信是送给“萧夫人”的。
乌那合感觉事情有点不寻常,便亲自把信件拿去交给了帅灵韵。待她拆阅之后,乌那合问道:“谁写来的信,盖嘉运吗?”
帅灵韵说道:“信件没有署名,但应该是盖嘉运写来的——他叫我们率军西撤五十里,把这一处营盘让给后面的安西军。”
乌那合眼睛一亮,“萧夫人,你的判断果然没有错!他们非但不敢明目张胆的针对我们了,还主动要求上前,去和突骑施的大军正面交锋!”
“那你还在等什么?”
“好,我说安排下去,天亮之后立刻转移。”
乌那合立刻走了。
帅灵韵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拱起手来,对着北方弯腰拜下。
清尘走了过来,小声的碎碎念,“韵娘,那个六情不认、冷酷无情的家伙,你拜他作甚?”
帅灵韵在清尘的头上轻轻的拍了两巴掌,“胆大包天!满嘴胡言!”
清尘吐了一下舌头,但仍是很不服气的小声争辩道:“姑爷为他鞍前马后甚至出生入死,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但是他从来都不在乎,姑爷的死活。
依奴婢之见,这种不仁不义的主人,就不该为他效力!”
帅灵韵沉默了片刻,说道:“清尘,他或许没有万民传颂的那样宽厚仁德;但是,他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仁不义。”
清尘皱起了眉头,“那么,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好人?还是坏人?”
帅灵韵笑了一笑,说道:“你也是当娘的人,怎的还会问出如此幼稚的问题?”
清尘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懂了!只有小孩子才会在乎,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大人物的心里,永远都在权衡利弊!”
帅灵韵眼睛一亮,“这种话,谁教你的?”
清尘哈哈的笑了起来,“你猜到了?——教书先生的话,肯定不会有错啦!”
帅灵韵淡淡一笑,轻声说道:“真的好想和他一起,回到两年前的轩辕里。哪怕只有一间茅草屋,我也愿意和他厮守终生。他安心教书、每天钓鱼,我就这样伺候他一辈子。我们永远都不离开,那个小小的村庄……”
监牢里面,萧珪突然睁开了眼睛。
周边没有任何异动,但是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莫明其妙就从他的心底油然而升,甚至让他感觉脊背发凉,脖颈的汗毛都竖立起来。
危险即将降临——这种直觉,从来都不会骗人!
突然,牢门方向传来一阵铁锁的响动,有人来了。所有的狱卒都把后背贴
到了墙上,个个站得笔直。
萧珪心中猜测:难道又是贺敏如来了?他难道真的不怕死,至今没有离开碎叶?
马上,他的猜测落空了。
来者是两名突骑施官员。其中一个萧珪认识,曾经出使于阗、又将他送进监狱的胡禄达干。另一个,则有一些陌生。
就在萧珪打量他们的时候,胡禄达干说话了,“萧珪,你马上就要被公开处斩。我们依照汗国法典,例行前来巡囚。你若有所冤屈,现在可以对我们讲。”
萧珪顿时笑了,“巡囚,乃我大唐太宗皇帝首创,意在慎用死刑,爱恤百姓生命。汗国单一崇尚勇力、从无仁爱之念;专以征战为乐,杀人绝不讲理。偏却如此生搬硬套我朝法典,难道不会有一种沐猴而冠的羞耻之感吗?”
二人不为所动。胡禄达干平静的说道:“如此说来,你就是没有冤屈了。”
萧珪连连点头,“没有,完全没有。我该杀,死一百回都嫌不够。”
“如此便好。”胡禄达干一边说着,一边退到了一旁,“巡囚完毕,没我的事了。”
另一名陌生的突骑施官员依旧站在牢门外,定定的看着萧珪。
萧珪也看着他,心想此人的权位明显高于胡禄达干。在汗国,这样的人物已是屈指可数。于是萧珪说了一句,“你就是,都摩度?”
“年轻人,好眼力。”都摩度淡然一笑,说道
:“不枉莫贺达干,对你评价颇高。”
萧珪说道:“但是莫贺达干对你的评价,似乎不怎么样。”
都摩度说道:“你都沦落到了这般境地,还要徒逞口舌,挑拨离间?”
萧珪说道:“你都要杀他了,还用得着我来挑拨离间吗?”
都摩度微微一怔,“你的话,似乎很有道理。”
胡禄达干说道:“都摩度,此人心机颇深,舌辩之能更是罕见。寻常之辈,一不小心就会被他挑唆,或是落入他的陷阱之中。”
都摩度满不在乎的笑了一笑,“胡禄达干,看来你没少上他的恶当。”
胡禄达干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萧珪说道:“都摩度,你亲自下狱前来看我,究竟有何贵干?”
都摩度说道:“我来告诉你两个好消息。”
“愿闻其详。”萧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