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张怀旭带着人下了河道,思绪翻滚,云香现不知所踪,清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广济他师父闭守不出,那些年的事情谁又知道?
“感动吧?”齐楚突然嗤笑,盯着我道:“我们终究是活得太好了,总想着个人恩怨很重要,可你看看人家的风骨道义。云清,你不脸红吗?”
“你是云娥的替身又如何?墨逸不爱你又如何?你身为观香门传人,身怀天帝血脉,可用血镇尸巫,能以香供天地。你外婆用命将你送出来,让你不受陆家掌控,难道你要沉静在你自认的情爱和恩怨之中吗?你就不能只是云清吗?你就不能活得自我一点吗?”齐楚一句比一句沉,每说一句朝我跨过一步,说完后,已然到了我面前,对着我头重重的就是一个暴栗:“别让我看不起你!”
我心豁然开朗,一边布澹尘突然松开了紧握着的手,朝齐楚笑了笑。
“你怎么昏的?又怎么醒的?”我沉吸了口气,看着越多的人下了河道。
齐楚嘿嘿的笑道:“怎么昏的你别管我,但我师兄既然来了,自然有办法救醒我。如若不是为了唤醒我和墨逸,他们也不会来得这么晚。”
可说着说着,他脸色慢慢变沉:“云清,他们是从泰山来的,你能明白吗?”
他没说出什么事,但事情前后贯通我也能想明白。
墨逸身为泰山府君之尊,却突然晕倒,而且神魂不能回到真身里,怕是有人在泰山对墨逸的真身动了手脚。
同时尸门再次被打开,不得已龙虎山兵分两路,张天师道行最高,所以只身去镇了尸门,因而身殒!
张怀旭带着人去泰山,解决了泰山之危,让墨逸醒来,这才真正解了尸门之危。
所以,其实我和布澹尘跑来跑去,根本没做什么,背后的事情其实都是龙虎山在做。
虽说齐楚对于昏迷的事情还有隐瞒,但似乎开朗了许多,我朝齐楚点了点头,转身看着与云娥并肩而立的墨逸,突然感觉挺悦目的。
张怀旭带着人已然下去了,齐楚并不想耽搁,话说开了,自然是拉着我直接过去。
结绳的是五彩门的人,他们以术法结绳,绳坚固不说,顺绳而下,还可以无限延长,每根绳的绳头都有五彩门的人守着,一旦有事立马收绳。
这事明显和墨逸关系极大,只是奇怪的是,墨逸和云娥从头到尾都是站在一边看着。
明明是两个神,却硬是让这些普通人下去探底,我有点不明白墨逸的意思了。
“大概是想以生气诱尸巫吧,修术之人,气血与普通人不一样,对尸巫的诱惑力更大,所以才要集结这么多人过来,如若这地底有尸巫,受生机所诱必然出来,府君才好出手镇巫。要不然尸巫沉于地底,谁也发现不了,毕竟它本身就出身于大地之中。”布澹尘已然接过五彩门人递来的绳索绑在腰间。
见我不会绑登山结,复又拉过一条朝我腰间缠来:“巫族以尸献祭,算是与尸巫的协议,可这河底居然吐尸,算是尸巫不再接受巫族的献祭,要推毁以前的协议吧。”
我听着布澹尘十分明了的解释,突然感觉尸巫还是个挺有契约精神的存在啊。
或许是因为我的命连着他的命,布澹尘系得特别小心,先绕了一圈,又后试着紧了紧,然后掐着腰让我感觉怎么样。
因为系绳,两人身体自然靠紧,布澹尘为了系得紧却让我感觉不舒服,不时掐了掐我的腰,抬头扬眉用眼神问我。
周围都是系绳的人,而且这河底下去不知道多深,我也不确定安不安全,所以低头和布澹尘说着绳的松紧。
只是系绳之时,我感觉一道冰冷的目光看了过来,转眼看去,却见墨逸站在云娥身边,正将一个编好的花手环套在了云娥的手上。
猛然想起卫家迁坟那次,我也编了个手环递给墨逸,他初时高兴,跟着提及云娥却猛然发怒离去,时过自然境迁,今天他居然亲手给云娥编花环。
就在我看过去时,原本低头浅笑的云娥突然抬头朝我看了过来,那双眼睛清如月辉,一眼看过来,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连恼都恼不起来。
那张脸毕竟是经常在镜子中看到的,这会又笑得这般舒服,我自然礼貌的朝她笑了笑,谁也不要能看到更漂亮的“自己”也不高兴吧?
等布澹尘系好绳子后,朝一边齐楚点了点头,听布澹尘的指导,朝他们笑了笑,三人就一块下了河底。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什么,原本低头编着花环的墨逸猛的抬头朝我瞪来,似乎感觉我的笑让他不舒服了,隔着面具我都能感觉到那眼里的怒意。
幸好我已然下了河底,要不然真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
但齐楚说得没错,既然走到这一步了,我并不用太过在意墨逸,做自己吧。
虽说可能是蛊洞,但这河底朝下,并不是与蛊洞一样的淤泥,全部都是茂盛的花草,落脚之时十分舒服,就好像在踏青一般。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下河底的人并没有多恐慌,反倒十分轻松,还有年轻人的嘻嘻笑笑,但年纪大点的自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的朝下走。
这河底朝下居然挖了有近百米,可落底后,却并没有感觉什么不适,河道下面草木更盛,杂草居然有一个多人高,各种花香夹着青草的味道,加之一片清凉,在昏暗光线之下,闻着让人心生惬意。
先前下来的张怀旭他们已然在几百米长的河道下面扫出一条路来,奇怪的是,刚扫过的杂草,不一会就长了出来,似乎这河道下有着无尽的生命力,所以下来的人都聚在一块,用脚踩着那些疯长杂草。
因为杂草丛生,所以杨姐他们留下来的痕迹半点也无。
齐楚带着我站在张怀旭旁边,静静的等着其他人下来。
张怀旭朝我点头轻笑,并不言语,我知道他提前下来,是为了给齐楚劝导我的机会。
“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在等人的时间里,我戳了一下齐楚。
墨逸能认出我,可能和腹中鬼胎有极大关系;而齐楚真不知道怎么认出来的,按理说布澹尘所制的衣服,应该能遮掩住的啊,还有那玻璃降,总该有点用处。
布澹尘也在沉思失误在哪里,双眼沉沉的看着齐楚。
“观香门有没有隐藏的传承谁也是不知道的,你出现的时机我们也验证过了没有问题,这点你放心,你们藏得挺好,但我还是认出你来了。”齐楚突然又笑了,朝我勾了勾手指,示意我们过去。
我和布澹尘都因为好奇凑了过去,三人扎成一堆,齐楚那双眼睛瞥了瞥我,沉叹了口气道:“因为你一直看墨逸,有什么动作,或是做什么之前,你都会瞥一眼墨逸,确定他没有动作之后,才敢有所动作。”
诧然听到这样的解释,我心咯噔了一下。
突然感觉有点苦意涌开,所以布澹尘在我掩盖了气息,遮住了血脉,最终我最因为心里的顾忌,以及那不自觉的眼神,露了馅。
一个人要假装另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有心的人总能看出来的。
齐楚拍了拍我的肩膀,沉叹了口气:“别在意,有些东西是压不住的,但你该清醒。”
他双眼已然清明,再也没有腥红,也没有疯狂之意,勾着嘴角带着轻笑,似乎已然拿定了什么主意,那脸上的神色,就像当初我与他呆在院子里,他决定一条鱼是红烧还是清蒸般的笃定。
心中的沉闷突然散去,他或许早就看出了我是谁,却没有点破,就是怕我尴尬,现在他拿定了主意,我自然也该拿定主意。
人其实怕的不是所面对的,而是在要面对的时候,无法抉择时那摇摆不定的不安,才让人生心惧意,一定选择了一条路,自然惧意顿消。
咧开嘴朝他笑了笑,齐楚伸手捏了捏我的脸,然后哈哈大笑:“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可以前没胆。”
随着他笑声传来,我嘴角的笑不由的勾得更开。
这时淡淡清香传来,跟着一个轻柔悦耳的声音传来:“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那声音当真如同天籁,咬字清楚带着淡淡的柔和,让人心里都跟着发软。
微微侧目,却见云娥双手腕上套着花环,白皙纤细的手里捏着一根香,那香明明闪着火星,却并不见烟飘出,但清香却飘然而来,这控香之术,别说我,怕是连云香都不及。
她就那样站着,旁边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的看了过来。
天生的发光体,带着不染纤尘的圣洁,让人心生膜拜,无法拒绝。
她身边站着的墨逸,双眼透过面具,看着由花草衍生的河道的尽头,目光沉沉,手里捏着的野花已然被碾成泥,指间挂着一颗颜色不明的花汁,他却恍然不觉。
“同为观香门人。”见我愣神看着她,云娥复又柔声道:“可以借一步说话吗?就我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