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也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陶夫人同丈夫说道:“得紧着相看好人家了。”
陶家主不大乐意:“不急不急,我的囡囡我自己还没疼够,怎的就要许人了。”
正就着魏敏的手吃核桃的陶灵均听到,眉头皱了起来:“我不想嫁人。”
魏敏见小姑娘喜欢,心里也甜滋滋的:“好看。”你什么样子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看的。
陶灵均带着簪子四处很是招摇了一番,待陶府上下并着魏家夫妇好好夸奖了一通才罢休。
生怕父母以为自己是玩笑话,陶灵均接着道:“爹爹,日后我若一直不嫁人,你会不会逼迫我成亲?”
“这是什么话。”陶家主大袖一挥:“我囡囡不想嫁便不嫁,在家里一辈子我也养得起。”
“喜欢!”小姑娘扬起脸笑的眉眼弯弯:“你快给我簪上。”
魏敏接过簪子,认认真真给她的小姑娘簪上。
陶灵均拉着魏敏的手,左转过头接着右转过头给她展示:“好看吗?”
陶灵均笑出声,偏头向魏敏眨了眨眼睛,狡黠的像只小狐狸:“我最喜欢魏姐姐送的礼物。”
“你向来偏心魏家丫头,没劲没劲。”三个哥哥习以为常,散去同长辈聊家常。
陶一陶二:“呸,俗人。”
“你们这是嫉妒我的好主意。”陶三推开两个哥哥,凑到妹妹面前:“妹妹你说,我们的礼物你最中意哪一个?”
“再看看我的。”陶二抽出一套古籍:“这可是我寻了好久的志怪集,小妹最爱看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二哥懂我!”两兄妹挤眉弄眼,相视一笑。
小猫浑身雪白,眼睛湛蓝透亮,陶灵均连道好看极了,颇为惊喜的接过来抱在怀里。小猫只有半臂大,奶声奶气的喵喵,顺着她的胳膊淘气的想要往上爬。
三个二十左右的男人一起满眼期待盯着陶灵均,像三只等饭吃的大狗狗。
陶灵均摊开掌心,举到魏敏眼前:“礼物礼物。”
魏敏温柔注视着小姑娘:“可还喜欢?”
魏敏握住陶灵均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只细长的木匣。
陶灵均迫不及待的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支和田白玉凤凰簪子。簪子通身光洁,触手生温,细腻温润,一看便知是顶好的籽料。簪头雕的凤凰栩栩如生,形态高洁优雅,甚是可爱。
“还有我的!”陶三拿出一只木匣递给陶灵均,打开一开,是一叠银票和几张房契地契。
陶三洋洋得意:“瞧我的礼物多实用,日后还能给三妹添到嫁妆里去。”
总同陶家主斗嘴的魏武侯罕见的附和道:“说得对,若是遇人不淑跳进了火坑,倒还不如养在家里,自己的女儿还是得自己疼。”
陶家三位少爷也一同附和:“若是碰上动心的还好说,若是碰不见品行上乘的良人,我这如珠似宝的妹妹可不能嫁去吃苦。”
“也罢也罢。”两位夫人也看得很开:“女儿开心就好。”
“爹爹只要你自己做好决定,将来不要后悔。”陶家主慈爱的叮嘱自己闺女。
小姑娘上前挽住爹爹的手,撒娇道:“爹爹最好了。”
魏武侯羡慕的眼睛冒光:“唉,我家闺女就从不和我撒娇。”
魏敏无奈:“爹。”
陶夫人笑道:“敏儿自小就成熟稳重,可比我们家这娇小姐有出息的多。”
两家人言笑晏晏,颇为和乐。
夜深,魏敏仍留宿在陶家。
陶灵均枕在魏敏膝上,长发披散,柔软的垂在一旁,手里一直把玩着那只白玉簪子。
“这么喜欢?”魏敏抚摸着小姑娘散开的长发,含笑问道。
陶灵均认真的点头:“很喜欢。”
“那我还有一个礼物,你会不会更喜欢?”
陶灵均听到这句话立马坐起身子,眼神灼灼的看向魏敏:“真的?”
魏敏从枕头下摸出一只锦囊:“要不要猜猜看里面装了什么?”
“我的小象?”
“不对。”
“平安符?”
“不对。”
小姑娘不依,晃着魏敏胳膊撒娇道:“姐姐...”
陶灵均自小就喜欢和家里人撒娇,在魏敏面前尤甚,偏偏魏敏吃她这一套,总是被她拿的死死的。
“好了好了。”魏敏笑着打开锦囊,里面是一条系着同心结的红绳。
陶灵均直直望着魏敏,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直视她的心一般。
魏敏一时有些口干,将同心结红绳系在小姑娘脚腕上:“这是我在京都广济寺求得的红绳。”
陶灵均知晓,广济寺向来以求姻缘最为出名。
魏敏一顿,再三抿唇,终是下定决心开口道:“我求了一对,据说有情人戴上这对红绳,便能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陶灵均的心脏砰砰作响,感觉浑身血液在身体内奔腾冲撞,下意识的紧紧抓住魏敏的手:“所,所以呢?”
话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魏敏微微撩起中衣的裤脚,露出脚腕上另一只同心红绳。
魏敏眼中的雾散开了,爱意缱绻汹涌而出,不加掩饰的向她的小姑娘奔去:“书中有云,月下老人红绳系足,虽千里之外,到底相合。”
“我很自私。”她的声音较平日还要来的沉稳:“我不想你有旁的姻缘,我想把你一直绑在身边,我想,同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陶灵均千言万语堵在嗓子里。
她自有记忆开始就和魏敏在一起,春夏秋冬,日日夜夜,从不曾分开过。在她心中魏敏是她的家人,却又和她的家人不同,她见了她就欢喜,这种欢喜伴着占有欲种在自己心里,随着日积月累而枝繁叶茂。
魏敏说自己自私,而她又何尝不自私,原来对方抱着和自己相同的念头。
陶灵均想要开口却只发出哽咽的哭声,眼泪簌簌而下。
魏敏心疼的把小姑娘抱进怀里,慌乱的抹着她的眼泪:“怎么了呀?”
“我不晓得。”陶灵均抓着她的衣襟呜咽道:“我好高兴,但我又好想哭。”
“没关系。”魏敏顺着她的背轻轻抚慰:“我在呢。”
“我要和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陶灵均勾住魏敏的脖子,把头埋进她的脖颈:“我好喜欢你,天上地下最喜欢你。”
“傻丫头。”
两人相拥着,魏敏望着熟睡在自己怀里的人,心里沉甸甸好似有了踏实的底气,又好似有了难以抵挡的柔软。
她轻轻吻在怀中人的额头。
“生辰快乐,我长大了的小姑娘。”
互相表明心迹后的二人更是整日凑在一块,时间一长,魏陶两家的聪明人也看出一些端倪,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着二人罢了。
有情人相处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陶灵均十九岁的冬天,荆北正时兴白狐毛皮的披风。魏敏想亲手猎一只白狐,为她的小姑娘裁一件最好的披风,便伙同陶家三兄弟上山打猎。
天色稍暗,外面下着大雪,陶灵均正同母亲和魏夫人围坐在火炕上刺绣。小姑娘随着年岁增长,小孩心性敛了起来,独在魏敏面前任性闹脾气。
陶夫人很是欣慰:“这两年亏得敏儿,带的囡囡也比从前稳重许多。”
陶灵均抬起头正想同母亲说笑,手却一抖,针扎进了食指。
“嘶。”另一旁的魏夫人却也同时被针扎破了手。
陶夫人眉头一皱:“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小心?”
陶灵均和魏夫人心中一悸,目光交汇,同时在对方眼里望见了深深的惊恐。
此时门外响起杂乱的马蹄声,陶灵均慌忙的冲了出去,正撞上风风火火踏进府门的陶三。
“妹妹。”陶三扶住陶灵均的胳膊,向来混不吝的脸上挂满沉痛:“魏敏出意外了。”
“白狐狡猾,引得魏敏奔进深山,马匹受惊。”陶三一顿,艰难说道:“魏敏连人带马,一同摔下了悬崖。”
砰的一声,刚赶到的魏夫人恰好听到后半句,重重摔在雪地上,晕了过去。
整个府邸好似炸开的油锅,可陶灵均只觉得天地万物失了颜色失了声音,整个人呆傻在原地。
“灵均!”陶三轻拍陶灵均的脸,唤回她逐渐消散的神智:“你坚强些,大哥二哥已经下去寻了,差我回来多带些人手过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我同你们一起去。”陶灵均平静的让人恐惧。
陶三焦急:“太危险了。”
“你们谁都阻止不了我。”陶灵均直视陶三,眼神沉的好似一片漆黑的沼泽,透着绝望的平静:“我要去寻她,就算死我也要同她死在一处。”
寒风卷着冷雪呜咽着,天已全黑了。
两府派了数百人,整整寻了三天三夜,陶灵均也三天三夜不曾合过眼。
三日后是七日,七日后是一个月,一个月后是半年。
山崖太大,这些时日过去,却连一丝痕迹都不曾寻到。
众人渐渐接受了魏敏再也回不来的事实。
陶灵均辞别家中,寻了处她们曾设想过的,山清水秀的江南小镇。
开了一家成衣店,唤作绣阁。
那是魏敏自小的夙愿。
一旁的魏敏伸出一只手指按住小猫的额头,反被它嗷呜一口咬住,逗得一屋子人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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