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1 / 1)

路歇很快就发现安那其变了许多。旧日看得亲切的装饰消失殆尽,一路上一个熟悉的人也没见到。还有那人口中的什么晚会——他在这里呆的那几个月里从来没听说过有这回事。

在推开那扇厚重木门之前他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扑面而来的浓烈信息素味道刺激得后退了一步。

其中最叫人无法忽视的是一股子燥热的土腥气,他由此联想到干死在烈日底的蚯蚓。

厅内的景象像是一个臆想症患者光怪陆离的幻觉——带着诡异沉醉微笑的人群在舞池中轻摇慢晃,空气被裸露的皮肤炙烤着,不断升温。

他在舞池深处找到了宋孚。

这并不简单,因为宋孚上身下身各有一人在辛勤作业,他都是靠着露出来的那点儿微秃的头顶把人认出来的。

目标明确后他立刻走向那边。几乎在同一瞬间,人群里悄无声息闪出了几个人。旋转灯灯光每把周边照亮一次,他们离这边的距离就更近一分。

感觉到异样后路歇放慢了脚步。

伺候上身的那位女性beta应该是哪儿弄得宋孚不舒坦了,突然被一把掀开。底下那位躲避不及,闷哼一声一齐被从宋孚身上秃噜下去。

宋孚整整衣衫,掀起眼皮看向不远处的路歇。似乎是觉得好笑,他以手掩唇低下头去。

“宋老板?”路歇不再往前。

宋孚好半天才重新抬起头,嘴角仍是翘着的:“在里边过得如何?”

“……托您的福。”

“跟我这边比呢?”他弯腰抓起女性beta摊在自己脚上的头发,把人从地板上拽了起来。“你看她怎么样,比得上监狱里那些omega吗?”

“我记得您不玩这些。”路歇按捺住烦躁。

“是吗。”beta又重重摔下去。“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我这儿了。看你挺急,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那当然还是要照您的规矩来。”

“你的意思是你还有钱付账?不对吧,那九千万你都还了?”

“我现在还能拿出一百支抑制剂,够两个问题。”

“噢。”宋孚一招手,旁边有人立刻递来了纸笔。“地址写上,我让人去拿。”

“您很急?”

“不。”他点燃了一支烟。“是你急。”

犹豫了一瞬,路歇飞快在白纸上写下一行字。

宋孚看过,把纸一卷用打火机烧了。“去拿。”

“是。”

“你问吧。”他转向路歇。

路歇深吸一口气。“海蒂在哪儿?”

“那姑娘摊上你也算是惨。”宋孚撇嘴,“地址你肯定没听过,你那新姘头应该知道——有人前几天在月湾坛见过她。下一个。”

“离境通道什么时候开?”

“今年明年都不用指望了。明白告诉你也无妨:你就别想着急流勇退了,现在除非你死,他们不可能让你走出中央区。”

路歇舌根发苦。

沉默片刻后他点头:“明白了。今天来打扰您实在是不好意思,希望没给您添太多乱。”

“不用客气。谅你在牢里蹲太久什么也不知道,我再免费赠送你一个消息。”宋孚向前倾身,双手交握撑住下巴。“蒙景安上次拿了我消息现在也没付钱,还反倒出卖我。因为他,安那其差点被人端了,好久才喘过气来。我想报仇,可现在又动不了他。你说我该怎么办?”

死死缀在路歇身后的几人不再遮掩,光明正大亮出了腰间的枪套。

轻佻慵懒的爵士乐仍在舞池中流淌。妖异的蓝色灯光铺洒下来,照亮路歇鼻尖上的一层细汗。

路歇这时才承认自己太过冲动——他又犯了老毛病:对人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抱有幻想。

宋孚掸掸烟头。“我估摸着把你留我这儿,再跟他说话会方便许多。”

路歇挤出一个笑,“……以宋老板识人之能,一定清楚我跟您在蒙景安那里并没有什么不同。他能弃了您,自然也能弃了我。”

“哦,是吗?”

“您自有论断。”

宋孚拍膝大笑。

“他弃了不是更好?现在我这儿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一个名器镇镇场子——一个omega的价格差不多也能抵上安那其的损失了,我不算亏。”

路歇在余光里看见一个黄毛双手持枪走上前来,随即听见抵着颅骨的一道“咔嚓”上膛声。

宋孚亲切道:“我记得在门口做接待的那个成凌最近小动作挺多?给他穿件‘烟花背心’,再让他把小路停这儿的车开到二区那边的水库边去。”

路歇的大脑因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而放空了一瞬。

那台车要是真就这么被炸了,蹇予悯那张面具脸会不会露出一丝肉疼的表情?

身量单薄的omega听从指令转过身,似乎是束手就擒了。

“先把他放到地下室去,别把脸磕着碰着了。”

几个人应是。黄毛仍举着枪,“给他上副手铐。”

“他手里好像捏着什么东西……”

“什么?”

黄毛分心的一瞬间,路歇猛地侧身撞进了他的胸口。

旁人只看见黄毛的两只手臂在灯下闪电般划出一道残影。他们还没来得及去拔枪,一声巨响就凿进了耳蜗。

骤然而至的黑暗和四处飞散的旋转灯碎片终于惊醒了人群,宋孚拔高音量盖过骚乱声:“守住门!让一楼的人也上来帮忙!”

被人擒着手腕朝灯开了一枪后,一记凶狠的肘击当胸砸来。忍住肋骨刺入肺叶的剧痛,黄毛仍不肯松开手里的枪。那道钢铁般不容阻挡的力道以胯部为轴,拽住他的上臂飞速向下一带——

他双脚离开了地面。

凭着血液倒灌至头顶产生的眩晕感,他预感到自己马上就要栽向地面了,徒劳地伸手抓向一片虚空。

从掌心里滑脱的枪柄被另一人稳稳接住。

舞池内响起连串的痛呼和□□撞击声。

几人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包抄过去。人群逐渐散开,只剩下一道身影向门边逃窜。借着墙壁上的荧光饰品发出的一点辉光,一颗子弹击中了那人的右腿。

与此同时门被从外面踹开,又有十几个配枪者鱼贯而入。

数道手电灯光照亮了中弹人布满水光的脸。

“艹,不是他!”

“人呢?!”

穿着路歇外衣的男性beta俯在地上呻|吟着,涕泪俱下。

厅外又是一声枪响。

过道一侧,弹孔延伸出无数道裂纹,彩色玻璃拼接成的圣母像维持了最后一秒的神圣微笑,随后化为洒向窗外夜空的齑粉。

宋孚被人搀到过道里,扶着残余几块玻璃茬的窗框往下看。

离窗户不远的一株桫椤树树干上有一长串触目惊心的血迹,一直向下蔓延至地面,在空地上的一处车轮印附近消失。

“真的不追了吗?”

“追个屁,姓蹇的在后头跟着呢。”

二楼走廊尽头的楼道里,一个浑身发抖、牙齿不住打战的服务生颤颤巍巍登上最后了一级台阶。他身上绑着一排形状奇怪的塑料长管,长管正中间还有个闪烁着红色数字的计时器。

安那其还在混乱之中,因此没有人注意到他。

数字由两位数变为个位数,发出滴滴的警报。

他痛哭出声。

几分钟之前被那个omega拎着领子从那辆刮坏一丁点儿漆都要赔半个身家的车里扔出来的时候,对死亡的巨大恐惧夺去了他的所有力气,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他们随随便便就要你的命,你不恨?”omega没有立即离开。“我要是你,就回去报仇,能让人陪葬一个是一个。”

闻言他仰起脸,看见了这辈子见过的最邪性的一双眼睛。

路歇一口气开出了三公里。最后他在一处荒废的鱼塘前停下,然后手软脚软地从车里钻出来。

这次运气实在不好。一块弹壳好死不死划破了侧颈,血流得没完没了。还好腺体没事,不过要不是有护颈缓冲一下,他后半生估计都难再享受一次完整的高|潮了。

远处火光冲天。

路歇站在水塘边,头也没抬,专心拧干手里的衣物。然后他再次折回车旁,扭着头擦去座椅上的血——得注意不要把新的滴在上边。

也不知道会不会对皮革有什么损伤,管他的。

时间正好,弄得差不多干净了他就实在撑不住,就地躺倒了。

虫叫得很欢。月亮好圆。

他梦到给海蒂讲故事。

……

“先生,新的协议书又被路先生撕了。”

“没事,你先去忙。”

蹇予悯把带来的一只白玫瑰插进床头的花瓶,在病床边的一把软椅上坐了下来。

omega专心致志读着手里的报纸,没有理他的意思。

“不想聊聊?”

半天路歇才开口,“我不敢。”

“某些条款你不满意的话,可以商量。”

“您不用浪费时间了。想必您也清楚,我就是一个社会渣滓,给您提鞋都不配。国家不肯放弃我,给我改造的机会,我感激涕零。何况在监狱呆了那么久,我对其中的一草一木也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蹇予悯耐心等他说完。

“我标记你两次,你对我就没有产生深厚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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