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的小公子说:“我有办法证明各位仙君的身份,听闻涿光仙山的弟子行了拜师礼后,都有一块弟子名牌,各位将名牌给我看一下就好。”
是哦!
苏夜一拍脑门倒是忘了这一茬。
将三人名牌递了过去由秦侍卫转交给车里的小公子,那小公子只从苇帘处掀了一条缝,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接过名牌又立马将苇帘拉地严严实实。
“嗯?原来是辰巳仙尊和君撷仙君的高徒,失敬了。”
马车里的小公子问秦侍卫:“他们一行几人?”
“四人。”
“还有一位是?”
苏夜一愣,倒是差点忘了丹殊,没想到这城主府进出森严就算了,这小公子也是个严谨的人。
苏夜立马扯谎道:“还有一位是我涿光山刚入门的外门弟子,还未曾拜入长老门下,此次游历也是为了寻些机缘,说不定门中长老看在他勤勉的份上就收了徒,还望小公子通融。”
车里人思考了一瞬,“唔……这样啊。”
“也无妨,毕竟是涿光仙山的人,秦侍卫,你将他们迎入府中,不可怠慢,去同我兄长说一声吧。”
兄长?
不是城主儿子啊?
秦侍卫是个耿直的人,既然小公子说没什么问题,他也就没什么意见了,按照吩咐将几人迎入府中。
他们都跨入门坎了,见那小公子依旧在马车里一动不动。钟续不由好奇问:“小公子到了家门口不进去吗?”
秦侍卫道:“还不都是你们这些外人在,小公子怕生,哪怕是跟在他后面伺候的小厮婢女也跟了两三年,他才敢同他们面对面说话。没事,等看不见你们了,他就会进来。”
钟续:“…………”
苏夜:“…………”
确实还真没见过这么自闭的人。
他们在待客厅喝着奉上的茶水。
丹殊说:“这位小公子名叫上官卿,是上官裴同父异母的弟弟,几乎没出过城门,性子也是谨小慎微。”
等了会儿,管家匆匆走来告诉他们城主在忙,今日恐怕没空接待各位了,嘱咐管家招待好他们。
管家说:“各位仙君不必客气,城主遣了在下带各位去察阅典籍,若是有需要也可誊抄一份。”
每座城池都有属于自己的独一份上古典籍,都是千百年前的仙尊编撰修缮的,更甚者还有已经得道飞升的先贤留下的珍贵笔录。苏夜微讶,不得不说这上官城主着实大方,连他们面都没见过,只听闻是涿光仙山的人就能如此慷慨,还允许他们誊抄一份。
不过这样也好,借着誊抄典籍的时间,也够丹殊有所作为了。
这天澜城的城主府不比芙蓉城的小,管家带着他们兜兜转转绕了大半天还未走到藏书阁,却碰见了一个人,他踱步在碎石子铺地的小院中。
少年不过弱冠年华,双颊上还有些奶膘,一袭牙白色衣着打扮,额上碎发有些凌乱,沾上了些酥饼的碎屑。
此刻他怀中抱着一盒拆开的凤梨酥,嘴上还叼着一块,吃的是津津有味,猛地看见忽然出现的众人,吓得大惊失色,怀中的凤梨酥被他颤抖的手跌落了一地。
“啊——”少年双目瞪圆,随着开口,那口中仅剩的半块凤梨酥也跌落尘埃,香消玉殒了。
他僵硬地转身,背对众人,口中碎碎念着:“没……没看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可怜的少年几乎是同手同脚挪到了墙角边,面贴着墙,死死地闭着眼睛,轻轻磕碰着脑门。
苏夜:“…………”
钟续:“…………”
叶上珠:“…………”
钟续依旧还是个傻孩子,他疑惑道:“这位公子是不是刚才放我们进府的那位啊?”
他声音没有很大,但院子里就他们几个人,周围安静的很,于是……
墙角的上官卿闻言,浑身一僵,然后背对着众人蹲了下去,浑身抖个不停。
是啊是啊!赶紧走开!
呜呜呜早知道就不放他们进来了,怎么就碰上了呢?
管家汗颜,连忙轻声道:“我们家小公子见到生人紧张,咱们还是……”
钟续:“咦?是上官卿吧?”
此言一出,那墙角蜷缩的小公子愈发抖地厉害,要不是看不见正脸,苏夜都以为他要哭了。
大表哥不是故意的,他从未见过这样性格的人,难免觉得奇怪,也并不知对于性格胆小自闭的人而言,他人即地狱。
“他抖那么厉害,肚子疼?”钟续见没人和他说话,甚至想上前一探究竟,被苏夜拖拽着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再不走,恐怕那上官小公子就命不久矣了……
管家擦了一把冷汗,总算是带着几人离开了小院。
“小公子儿时受过惊吓,见不得生人的,今日就好巧不巧,让你们碰见了,各位仙君莫要见怪。”
钟续问:“你们小公子就从来没出过门吗?”
管家回:“有是有的,小公子喜欢游历名川大泽,去年还出了一趟远门,当然啦,公子最怕生人,游的都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苏夜嘀咕:“什么样的惊吓能吓成这样……”
管家在前面带路,并未听到他说的话,丹殊走在苏夜身边,隔着帷帽垂纱低声道:“应当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两城恩怨,波及了无辜稚子。”
十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哪段恩怨?
苏夜没弄明白,待再想问,丹殊已走到他的前头,再没说什么。
管家将他们领到了藏书阁,让他们自便就走了。
藏书阁并非人人都可以进入,除了上官家的人以及城主应允的人才可以来此借阅藏书,因此整座藏书阁几乎没人,就连来洒扫的丫头都在完毕后告退了。
没有人的地方,他们做什么举动也不会有人过度关注,倒是顺遂了丹殊的愿。
苏夜也并非真的来此借阅古籍的,于是就到处乱逛,这看看,那看看。倒是他的大表哥,一进来就兴奋无比,开心地嚷嚷着。
“啊!这本古籍我幼时读过,当时只有上卷,没想到下卷在这里!”
“啊啊!这本……这本《上古禁制大全》这么厚!恐怕是最全的一版了!”
“啊啊啊!这本古籍是我爹爹一直在找的那本啊!不行,我得誊抄下来带回去!”
苏夜斜睨了眼钟续,他已经掏出笔墨开始誊抄了。
“你挑重点誊,这么厚一本,等你抄完了都该过年了。”
钟续沉浸其中,根本懒得理苏夜,苏夜也懒得理他,到处走走逛逛,看见叶上珠安安静静站在一处书架的角落,燃着烛火,细细瞧着手上一本古籍。
“在看什么?”苏夜走了过去,瞧见那书脊上写着《上古禁术》。
“你对这个有兴趣?”
叶上珠说:“没有,随便看看。哥哥要看吗?”说着把书递给了苏夜。
这本书很薄,书页都有些卷边泛黄了,看起来是被翻阅了很多遍了。
苏夜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本书!
白若一藏书的书架上就是这本禁书,但那本比手上这本厚的多,翻开书,里面涉及到各类闻所未闻的禁术,甚至有仙门明令不许修习的术法。
他细细翻阅了一遍,果然没有找到拜斗重生之术……
页面里似乎还有被撕毁的痕迹,不细看很难发觉。
这本《上古禁术》不如白若一那本全。
苏夜忙问:“这本书在哪儿找到的?”按理说这样的禁书不可能明目张胆放在书架上供人借阅。
叶上珠犹疑了会儿说:“就在那边的书架上看见的,但我感觉到上面用妖……用法术附着了一股隐匿气息,解除后才发现是《上古禁术》,就好奇拿来看看。”
苏夜深知叶上珠是妖,她能感受到人类感受不到的气息。
上官裴恐怕也以为将阻妖禁制搬走以后,整个天澜城就不可能会有妖类了,于是很放心的用了特殊手法将这本书光明正大地隐匿在这。
苏夜微愣,又问叶上珠:“你还能在藏书阁感受到其他的气息吗?”
叶上珠摇头:“……没了”
“嗯?等等……”
“什么?”苏夜问。
叶上珠有些疑惑道:“我们来了四个人对吧,可我感受到了第五个人的气息。”
顺着气息往楼上探去,两人便看见顶楼躺椅上身着牙白色衣裳的少年脸上盖着一本书正在酣睡。
苏夜:“……”
这么不凑巧吗?见人如畏猛虎的上官卿不会以为藏书阁平日里没人吧?平日里这等禁地的确不会有什么人,就算洒扫的婢女知晓他们小公子的习性定会绕着他走。
好巧不巧,竟让这位命途多舛的小公子同一日撞见了两回生人,若是他醒了看见他们,还不吓得魂飞魄散?
苏夜拉着叶上珠想让她禁声,这妹妹也不知是不是跟钟续待在一块久了被传染了,她旁若无人地问苏夜。
“这小公子不是刚刚在院子里碰到的那位吗?”
她这一句话声音不大,但正好够将浅寐的少年唤醒。
少年猛地一惊,整个人腾地一下站起,砰地一声尥倒了躺椅,脸上的书啪嗒掉落在地。
“你你你你……你们!怎么又是你们!”他急地满目恐慌,眼尾通红,都快哭出来了。
诺大的城主府……
居然没有一个他上官卿可以安静呆着的地方!
悲哀啊!实在悲哀!
听闻楼上有动静,钟续抛下正在誊抄的书籍,同丹殊一起赶了上来。
突然间,两人变成了四人……
四人对双目……
太恐怖了!八只眼睛盯着他一个人!
他真的急的快哭出来了,他不敢看那些人,觉得可怕极了,转过身去蹲在地上,指尖死死捏着书卷,恨不得将一卷厚厚的书揉成个筷子粗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