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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第 23 章(1 / 1)

俩人在柴房里独自待了十来分钟,敬业的敏红来吓了童淮好几回,童淮基本缩在薛庭怀里,面子不存在了,也就不在乎了,干脆就理直气壮地扒着薛庭不放。

不知道过了多久,俞问才挑着个红灯笼过来,打开了柴房。

他们解决了个团队任务,其他人被困在了厢房里,俞问拿到柴房钥匙,将童淮和薛庭放了出来。

仨人暂时脱离团队,去做另一个任务,去敏红以前的房间,寻找她最喜欢的东西,放到灵堂里,以交换厢房的钥匙。

虽说直接导致敏红惨死的不是宋英,但作为抛妻弃子的渣男,回去的路上,童淮也被敏红关照了一路。

敏红的房间也是乌漆嘛黑,三人一进门,屋里的红灯笼自动亮起,给了一点微光。

非但没帮助,反而更瘆人了。

俞问左看看右看看,阖上门,贼头贼脑地秀出手腕上的watch,调出手电筒:“就这点难度也想难倒我?”

童淮惊了:“不是不允许带照明设备吗?”

“我偷偷带进来的,他们绝对发现不了。”

几乎就在俞问话音刚落的瞬间,屋外的门被敲了敲,响起工作人员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这位同学,禁止携带照明设备,请把设备交给我们暂时保管。”

俞问:“……”

俞问垂死挣扎:“是它自个儿亮起来的。”

工作人员:“这位同学,请遵守规则。”

打脸来得如此迅速,俞问悻悻地碰碰鼻子,摘下来递出去。

屋里又阴森下来,他摊了摊手:“没办法,在黑暗里慢慢摸索吧,祈祷别在黑暗里摸到你媳妇儿冰冰凉的小手吧。”

童淮:“……”

叼你大爷,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之前得到提示线索,敏红跟你情投意合,愿意嫁给你,是因为你们有共同的兴趣,你的兴趣是啥?”俞问在桌上摸摸索索,逗着童淮。

童淮扒在薛庭身边,翻了个白眼:“不知道。”

俞问:“问你爹去。”

“爹,我兴趣是啥?”童淮兴致缺缺地随口问。

薛庭淡淡看他一眼,简洁回答:“字画。”

“……”

童淮纳闷:“你被宋英他爹魂穿了?”

“之前去过宋英的书房,里面收藏了很多字画,上面有敏红的落款。”

俞问一听,就去墙上摸索挂着的字画去了,睁着眼努力辨别哪张画与众不同。

童淮还记着俞问那句嘴欠的话,不敢离薛庭太远,小步小步跟着他挪动。俞问扒完半面墙了,转头见他小碎步凑在薛庭身边,满头问号:“淮崽,你干啥呢?”

童淮细声细气:“我跟我爹呢。”

“……”

两人走到最里面那面墙上,中间垂着幅画,在微光里,画上女子的像有些诡异,仿佛在望着这三个不速之客。

童淮直觉这幅画就是他们要找的,戳戳薛庭的腰:“你摘下来看看。”

腰被戳得有点痒,薛庭瞄了他一眼,好脾气地什么也没说,抬手摘下字画。

岂料画幅一摘下,后面露出个洞。

一只睁大的眼睛在洞后,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童淮冷不防和那只眼对上:“……”

薛庭默了默,反应极快,啪地用画遮住那个洞。

俞问听到动静,也摸索过来:“你们找到了?”

“嗯。”薛庭冷静地点点头,把画递给俞问,侧身遮住童淮的视线,“走吧。”

屋里太暗,凑得也不近,俞问没看到童淮吓得雪白的脸,高兴地接过,去解救其他人。

薛庭和童淮跟在后面,顺了顺童淮的背:“还行吗?”

童淮头皮都炸了炸,死死咬着牙没叫出声,勉强把鸡皮疙瘩压下去,呼了口气:“……操。”

缓过来了,他有点纠结地问:“你那么堵上去,不怕她戳你啊?”

薛庭:“……”

薛庭道:“儿子都戳过了,儿媳再戳下也没什么。”

“……”

薛庭看他跟炸了毛的猫似的,有点怜惜,更多的是好笑。

他还没遇到过像童淮这么有意思的人。

明明怕得要死,非要为了别人的气氛和自己的面子硬撑。

等全队集合后,大伙儿又继续找线索解谜。

薛庭原本懒洋洋地跟在后面,不怎么爱说话,不知为何,突然积极了许多,总能在有限的线索里找出最有用信息,拼接成信息链。

团队解谜速度大幅度加快,没再在一个关卡上干耗着等npc来吓了。

距离本场结束还有十分钟时,大家顺利找到了通关的路,也得到了敏红真正的死因。

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怪病。

宋之锦是个衣冠禽兽,趁着儿子宋英外出之际,垂涎敏红的美色,强.暴了敏红,并百般威胁。

不久敏红怀孕,宋之锦担心她肚子里是自己的种,更怕事情败露,干脆买通了大夫和神婆,一个往镇民吃水的井里下药,另一个散播谣言。

敏红被屈打成招,无辜惨死,怨气极重,化为厉鬼复仇,在镇民们面前揭露了宋之锦的丑恶面目。

然而镇民压根不关心真相。

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嗡嗡的让人心烦意乱,偶有几句清晰的,听得一群学生骂骂咧咧。

“苍蝇不叮无缝蛋,不是你勾引宋老爷,宋老爷怎么可能那样做?”

“你都已经死了,就安安分分的,为什么还要出来害人?”

“事到如今,真相到底怎么样有什么意义?敏红啊,你快走吧,镇上给你搅得一团糟……”

不由分说的指责像利剑直刺而来,周遭的声音越来越大,每个人都在劝她收手、让她离开,每个人都面目可憎。

敏红从不可置信到怒不可遏,终于彻底发狂,尖叫着拖着全镇人给她陪葬。

镇子在一场大火里化为了灰烬。

童淮虽然怕,倒顺利进入角色,气愤地戳戳薛庭:“原来你也是个人渣。”

“……”薛庭把他手指掰回去,“也字用得挺好,渣男儿子。”

剧情虽然俗套,不过大家玩得还挺过瘾,大呼完“感谢薛哥carry我们”,叽叽喳喳讨论着走过通道,回到外面,从工作人员那儿把各自的东西拿回来。

童淮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偷偷扯了扯薛庭的袖子。

薛庭不解地转过头。

他朝薛庭弯眼笑了笑,睫毛上浮着细碎的光,眼睛像块清透的琥珀:“谢谢。”

薛庭一直没有什么参与感,之后突然积极起来,显然是为了能早点通关出来。

“不用谢,”见他笑了,薛庭的嘴角也勾了勾,低头凑到他耳边,“小寿星。”

气息喷洒在耳廓,他的声音压得低低沉沉的,磁性好听。

不知道是因为他靠得太近,还是因为他的声音,童淮呆愣愣的,耳朵麻了麻,白皙的耳垂肉眼可见的一点一点漫上红晕,血色占据雪白。

再红就要蔓延到脖子上了。

薛庭一手插在兜里,愉悦地注视着他的耳垂,轻轻笑出了声。

要不是怕童淮当场翻脸,他甚至还想恶劣地伸手拨一拨。

童淮原地自燃了三秒,感觉自己有点莫名其妙,纳闷地揉揉耳垂,瞪了眼显然是在戏弄他的薛庭,扭一边去,勾住赵苟和俞问的脖子:“走走走,快集合了吧,饿了。”

一提饿了,大家也纷纷觉得饿了,结伴下了楼,在约定的地方等着。

逛商场和去电玩城的也陆陆续续到了,浩浩荡荡的这么多人,都没吃晚饭,略一纠结后,举手表决吃火锅。

人多,也热闹。

赵苟经常跟人出来玩,熟识本市各大火锅店,当即一挥手:“附近那个商场的火锅不错,老字号,味道正,我带你们去。”

俞问率先反应过来,不怀好意地看了眼童淮,边走边挤眉弄眼:“给大伙儿八卦下,那边的那个商场老板,好像是姓……”

童淮想起这茬,小心觑了眼薛庭,把路边买的草莓冰糖葫芦塞俞问嘴里,温和地道:“慢点吃,当心噎死。”

经由俞问那么一嘴,进商场时童淮就小心多了。

这个商场是童敬远名下的。

他初中时经常呼朋唤友,领着一群人来请客吃饭,商场经理认识他,并且还会笑眯眯地配合叫他小少爷,给足面子。

往事想想就不堪回首,要是碰到了,他就完了。

好在一路平安,没真那么倒霉地遇到经理。

不知有意无意的,坐下来时,大家都默契地让出了童淮左右的位置,左边给薛庭,右边是俞问。

这边商场消费不低,其他人也不知道童淮的家境,虽然开着玩笑要他请客,但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真让童淮来,点了个鸳鸯锅,又挨个点了菜后,准备aa制付钱。

童淮忍住想请客的冲动,心里不断默念我很穷。

点完菜了,俞问又点了酒,啤的和白的都有。童淮瞥到跟来的几个女生和乖乖班长吕子然,打开外卖点奶茶:“喝不了酒就喝奶茶,都谁要喝,报一下。”

一个女生笑道:“我们小童可真贴心。”

赵苟哎了声:“哪儿是我们小童啊,是薛哥的小童。”

“啊?”吕子然呆呆的,没跟上他的节奏。

陈源也笑:“没见我们童哥一直黏在薛哥身边吗。”

俞问点完酒了,跟着凑热闹:“父子情深啊父子情深。”

全桌哄笑。

童淮听到身边的人似乎也低低笑了声,额上青筋蹦了蹦,维持着礼貌的微笑:“给大家准备今晚的最后一道涮菜,赵苟陈源俞问,想吃的给我刀,我给你们片进锅里去。”

他笑着说话的样子略微渗人,赵苟缩缩脖子,没骨气地立刻倒戈:“童哥我错了,我举报,都是陈源指使的!”

还他妈祸水东引。

“滚。”陈源捡起块柚子砸他脸上。

薛庭抱着手,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懒懒地看着他们斗嘴打闹,目光移到童淮的耳垂上。

那片小巧秀气的耳垂已经重新变得白皙了。

……红点更好看。

晶莹剔透的,像南红珠,红玛瑙。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指尖,盯着童淮的耳垂看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直到俞问转过冲童淮说话,注意到他,他才移开目光。

俞问蹙了蹙眉,总觉得刚才薛庭落在童淮身上的视线不太对劲,能吃人似的,侵略性很强,让他心惊胆战。

可仔细一看,薛庭又恢复了平时的疏淡,仿佛刚才那一瞬间只是他的错觉。

赵苟不喝先醉,大着胆子cue薛庭:“我看薛哥成天都在刷题学习,是不是没喝过酒?”

薛庭随意笑了下:“喝过,酒量一般。”

“别怕,”童淮一听这个就来劲了,拍拍他肩膀,“童哥罩着你,他们灌你我帮你喝。”

薛庭抬抬眉梢,笑意真切了许多:“那就谢谢童哥了。”

说话间,汤锅酒水和菜一起抬了上来。

童淮给薛庭一声童哥叫美了,肥牛下到锅里,捞出来全给薛庭。

赵苟没抢到,一声感叹:“果然是父子情深……”

“你再说一声试试,”童淮把勺子递过去,掀掀眼皮,“我也送肥牛给你,送到哪儿就不一定了。”

赵苟夹着肥牛,嘻嘻笑着认错:“给肉就是哥,谢谢童哥!”

吃了会儿,垫好肚子,俞问开了啤酒,递给要喝酒的人。桌上有几个人喝不了酒,就抬起奶茶。

“敬我们今天的寿星,”俞问举起啤酒瓶,笑眯眯地看向童淮,目光很柔和,“十七岁了。”

童淮顺手把手边的多肉葡萄递给薛庭,举起啤酒瓶,在众人的鼓掌欢呼下,一口豪爽地干了半瓶。

薛庭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慢悠悠地啜奶茶里的葡萄。

大家边吃菜边喝酒,不一会儿,陈源就不太行了,赶紧求饶:“等下啊,重头戏还没上呢,先别把我灌倒了。”

话音刚落,包间里灯光一暗。

大家都愣了愣,摸不着头脑。

包厢门被打开,工作人员慢慢推着推车走了进来,上面是个漂亮的大生日蛋糕,边上堆簇着精致的鲜花与礼物。

赵苟愕然,拉着陈源悄悄问:“我们预定的排场好像没这么大吧?”

童淮看清了推生日蛋糕进来的是谁,也吓了一跳。

商场经理!

然而经理似乎没认出童淮,微笑着朝大家道:“听说今天这一桌有位客人过生日,本店特地送上生日蛋糕和礼物,本桌优惠打五折,加菜免费,酒水全免。祝这位小同学生日快乐,健健康康,心想事成。”

说着,经理悄悄朝童淮挤了挤眼,留下蛋糕,不多打扰。

童淮怔了怔,摸出手机,果然有林秘书的留言。

林秘书:童先生在开会,中途出来叮嘱我,让那边的经理送蛋糕过去。小淮,生日快乐蛋糕

林秘书:他昨天到今天一直在问我能不能将会议和应酬推掉,到刚才还在问我航班信息。别生你爸爸的气,他一直记挂着你。

看到后面这句话,童淮鼻尖一酸,眼眶有点热。

桌上的空盘被随后的工作人员收了下去,蛋糕摆上桌,插了蜡烛点火,大伙回过神,拍着手唱起生日歌。

童淮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悄悄擦了擦眼角。

隐约的,他察觉到薛庭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他有点紧张,害怕薛庭多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半晌,薛庭平静地撇开视线,什么都没问。

唱完生日歌,赵苟催着童淮许愿。

童淮闭上眼,也不管有用没用,噼里啪啦就许了好几个愿望。

希望明年童敬远能陪他过生日。

希望薛庭能尽快找回他对象。

希望在座各位都能做想做的事,或者考上心仪的学校。

雨露均沾都照顾到了,童淮睁眼,吹灭蜡烛,笑眯眯地切蛋糕给大家。

蛋糕做得很精致,明显是私人订制,上面的雕花小人都是精心雕出来的,奶油不腻,入口即化,比寻常蛋糕店买来的好吃好几倍。

众人老老实实吃蛋糕,不玩扔蛋糕抹奶油那一套,邋遢糟心又浪费,大家都是精致人儿。

吃到一半,赵苟想起什么似的,跑去打开灯,掏出手机,招呼着合照。

童淮是寿星,头上戴上纸王冠,被簇拥在中间,左边搂着懒哒哒没什么表情的薛庭,右边搂着飞快找角度装酷的俞问,咔嚓拍了好几张。

赵苟感叹一声真上相,传到微博和朋友圈。

吃完甜的,还有辣的火锅可以吃,正好中和中和。

众人也纷纷掏出准备好的礼物,新出的游戏机、隐藏款盲盒、精致的小胸针、cd唱片,童淮收得开心,然后用手肘杵了下无动于衷的薛庭,狐疑地问:“你不会真给我准备了套五三吧?”

薛庭捞了片牛肉,慢条斯理地嚼着:“你说呢。”

“……”

害怕。

吃得差不多了,就开始专注喝酒。童淮在密室逃脱里是渣男,被敏红集火攻击,在桌上是主角,又被所有人欢乐灌酒。

在这种气氛下,不喝酒的也忍不住喝了几杯,不一会儿就全醉了。

童淮也醉了。

平时那么闹腾的人,醉了倒挺安静,双手放在膝盖上,乖乖坐得笔直,傻愣愣地睁着眼,别人逗他就打个小小的醉嗝,然后抿着淡红润泽的唇,用双水汪汪的人盯着人,眼神干干净净,清澈得一眼可以望到底。

看得人罪恶感都要冒出来了。

偏偏又越看越让人想欺负。

薛庭慢慢喝完奶茶,见其他人禁不住还想灌他,良心发现,起身挡了。

满桌人都以为他不会喝酒,哪知道啤混白的,两杯下肚,他还面不改色,一点儿醉意也没。

赵苟迟钝地反应过来,同情地看了眼醉得傻乎乎的小童同学。

跟朵小白花儿似的,还替人挡酒。

你旁边那个明明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啊!

最开始起哄的俞问也被灌醉了。

校霸在学校里没人敢惹,同坐一桌了,大伙儿才发现他意外的好相处,反正比貌似温和实则冷冷清清的学神好惹,大伙儿灌趴了童淮,不敢灌薛庭,尽往他身上招呼。

俞问迷茫地睁着眼,明明童淮就坐他隔壁,还胡乱伸手在半空中乱抓:“淮崽呢,我带他回家了,天该黑了。”

他声音含糊不清的,只有薛庭听到了。

带童淮回家?

这俩人的关系似乎比他想象的亲近得多。

薛庭顿了顿,转过头,眸光有点暗:“天已经黑了。”

俞问愣了下:“那可不成。”

“为什么?”

俞问:“童淮怕黑。”

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乖乖仔一样坐了好久的童淮不高兴了:“我不怕了。”

俞问搔搔头,似乎在回忆,半晌,哦了声:“好像是不怕了。”

然后就放心地趴桌上醉倒了。

没来由的,薛庭心里被什么又细又尖的东西扎了下。

随之泛上点细细密密的、说不清是什么的情绪。

童淮以前为什么会怕黑?

因为家里没人?

心里那点若有若无的不快在持续膨胀,薛庭闭了闭眼,猜测得到一切缘由。

童淮长大了,过了理直气壮怕黑的年龄,所以不怕了。

桌上其他人也差不多都醉了,哼哼唧唧地说起醉话。

“呜呜,我作文写跑题了,完了,星哥要对我失望了……”

“我妈说月考考不好就没收我游戏机……”

“操,这个大喜的日子就别说考试了好吧,想想就头疼。”

“什么大喜的日子啊,咱童哥是过生日又不是嫁人。”

“国庆的作业好多啊呜呜呜呜……”

“你哭什么!作业有什么稀奇的,我才该哭,我今早在考场看到我喜欢的女生给别的男生送早餐,我失恋了!!!”

“你这算什么,我喜欢的姑娘为了躲我,跟我说她喜欢姑娘,我都想筹钱去做变性手术了。”

桌上醉态千奇百怪,有几个醉倒的睡得挺香,剩下的全在乱嚎。

这是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交朋友就交朋友,想谈恋爱就恋爱的年纪,一切感情纯粹,少有杂质,没有大人世界的虚伪,也没有刻意的逢迎。

一群人里,还清醒着的只有薛庭、吕子然和林谈雅,吕子然和林谈雅无奈地对视一眼:“这群醉鬼。”

吕子然是班长,习惯对所有同学负责,站起身:“小雅,你在这里看着他们,我和薛庭先把男生送下去打车吧。”

薛庭没什么意见,嗯了声,跟着吕子然一个个把人架下去。

都是同学,也没彻底醉倒,问到住址送回家也不难。

搬完除童淮外的其他男生,剩下几个女生由林谈雅和吕子然各自送回去。

薛庭扶起还在那乖乖坐着的童淮,后者正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喝着他离开前随手塞过去的奶茶:“这个我送回去。”

“那童淮就麻烦你了,到家记得报一下平安。”吕子然笑了笑,点点头,带着人先走一步。

童淮没背书包,幸好礼物都不大,薛庭把东西全部收进自己包里,带着童淮出了商场。

已经九点过了,夜幕流水般倾覆了天空,在城市里仰望天空,只能看到高耸的高楼大厦与缥缈的云层,望不到星星。

这一带繁华如水,此时正是巅峰时段,熙熙攘攘,车水马龙,霓虹灯照耀着整座城市,被碾碎在地上的微光依稀倒映出热闹喧嚣。

看到那么多人,童淮条件反射地往薛庭身边靠了靠,茫然地抓住了他的袖子,眼眶被风吹得微红:“抓紧点。”

“嗯?”薛庭没听清,靠近他,“什么?”

童淮是真醉了,神智不太清醒,嘟嘟囔囔:“抓紧点,别弄丢我。”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薛庭垂下眸光,片刻,微凉的手指在他脸颊上戳了下,依言将他往怀里收了收:“好,不会弄丢的。”

“你还没祝我生日快乐,”童淮说了下句忘上句,又不满地咕哝,“唱生日歌时你划水了,当我没注意到啊。”

醉得自己叫什么都忘了,这个倒记得清楚。

薛庭觉得好笑。

男生垂下眸光,望了会儿怀里脸红红的小孩儿,嘴唇动了动。

这个年纪的少年多多少少都有个通病越是简单直白的承载祝福与情谊的话,就越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好像只要一张口,固守的骄傲就会原地溃散,灰飞烟灭。

而且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好在童淮也没揪着不放。

醉后的童淮没那么话痨了,对外界也没什么兴趣,抿紧了唇角,一手抓着薛庭的衣领,卷翘的长睫也低垂下来,是一个充满自我防备、与他平时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完全相反的姿态。

薛庭突然明白许星洲为什么说他和童淮很像了。

他打了辆出租车,回望臻区。

童淮老老实实坐了一路,快到街口时,忽然捂着嘴,皱眉戳戳薛庭:“快停下来,想吐。”

司机一听那还得了,赶紧停下车。童淮连蹦带跳下了车,转来转去没找到垃圾桶,哭丧着脸:“不吐了。”m.δdlchxwz.c

薛庭:“……”

那你还挺有公德心。

童淮也确实不想吐了,但车走了,他却不想走了。

他蹲在地上,委屈得要死,今天走了太多路,脚疼:“不想走路。”

薛庭就站在他身边,在来来往往的注视里,淡定地按了按他头顶翘起的一缕卷发:“那你怎么回去?”

“你背我吧。”童淮仰起脸,像个小孩儿一样讨好的笑,伸出双手,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这个说辞,眼睛亮亮的。

薛庭和他对视片刻,蹙起眉,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件很不妙的事。

……撒娇的童淮,很难拒绝。

像一罐子五颜六色的漂亮糖果,撒着欢滚出来,散发着甜香,积极地邀请人尝一尝。

谁能拒绝呢。

意识到这一点,薛庭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消失,有点微妙的不爽。他倾身和眼巴巴的童淮对视片刻,冷着脸把他拔起来,放下书包给他背上,然后背对着他弯下腰。

童淮立刻顺杆爬到他背上,双脚离地,享受地眯起眼。

临岚市已经开始降温,夜晚没那么燥热,凉凉的风吹在额头上很舒服,他头一点一点的,几乎就要沉沉睡去。

就在薛庭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童淮忽然轻声开口:“我以前很讨厌语文。”

他醉酒后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语调绵绵的,像棉花糖,又轻又软。

讨厌什么?俞问,还是语文?

薛庭侧了侧耳,扬了扬眉。

他个人比较倾向前面那个。

“小学时候,”童淮睁开眼,喃喃道,“老师总让我们写一篇命题作文。”

“嗯?”

“叫我的妈妈。”

他每次都留了一卷空白,被严肃的语文老师点起来,质问他为什么没有好好完成作业。

他从不解释,犟着脖子站在座位上一声不吭。

那时候童敬远还没把他接回去,从他爷爷奶奶那儿知道这件事,沉默了很久,来看童淮时眼眶微红。

爷爷奶奶心疼童淮,劝童敬远给童淮找个新妈妈,免得小孩在学校一直受委屈小孩子最是纯白无瑕,也最懂一脸天真地伤人,总有那么几个,会在听说闲言碎语后,跑到童淮面前嘻嘻哈哈地调笑。

童淮就经常和他们打架。

童敬远听完,认认真真地和年龄尚小的儿子谈了话,问他想不想要个新妈妈。

父子俩很有默契。

他们都是念旧长情的人,一个不想要新妻子,一个不想要新妈妈,宁愿固执地守着别墅后面那座不再有女主人的花园,还有经年陈旧的家庭录像带。

童淮还模模糊糊记得,那天童敬远抱着他,对爷爷奶奶说:“崽崽的妈妈是我花光运气才遇到的,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没有第二次了。”

薛庭的脚步一停,先前在火锅店听到俞问的醉语时的那种细细密密、让人喘不过气的情绪又压到了心口,酸酸软软。

他的声音柔和下来:“不会再有人让你写那篇命题作文了。”

“嗯。”

大概是在桌上听其他人抱怨时提到了作文,童淮才突然想到这么一桩陈年旧事。

他阖上泛酸的眼皮,整个人像飘在一片海里,随着波浪起起伏伏,不知不觉间,意识慢慢下沉,陷入沉睡。

下车的地方离童淮家不远,薛庭走到他家楼下,想叫童淮,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就这么把童淮一个人放在家里,好像不全。

新闻报道上,每年因为醉酒的呕吐物窒息死的人不在少数。

薛庭沉思片刻,望了眼远处的公交车站。最后一班车正在候人,但往后的有截路最近在修,不太平稳,颠簸得厉害。

他抿了抿唇,收回目光,动作很轻柔地将童淮往上托了托,背着童淮,继续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安静的路灯熏亮着夜,灯光拖长了他们的影子,再一盏接一盏,延展至望不到尽头的模糊边界。

他忽然想起童淮的那句抱怨。

周遭没有人,越往里走越僻静。

背后的人也已经睡着了,呼吸清浅地蹭过他的颈边。

薛庭低敛双睫,声音很轻:“生日快乐,崽崽。”

梦中的童淮觉得自己趴在一片羽毛上。

风很温柔,背着他的人也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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