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六岁的观音婢,就要谈婚论嫁。
这个年龄是不是太早?
事实上,在那个年代,男女几岁定婚,是极为平常之事。
常言道:人生七十,古来稀。
普通人的寿命,也只有四、五十岁。
哪一个人在世上走一遭,临走时不想看到自己儿孙满堂?
寿命有限,又想抱上孙子。
因此,儿女们早早成婚,便就成为一种风俗。
女孩子出嫁的常见年龄,多是十三到十六岁。
男孩子娶妻的常见年龄,多是十五到十八岁。
心急的家庭,儿女或许更早成婚。
历史长河中,无数名垂青史的人物,二十来岁就已叱诧风云。
这也难怪,因为二十多岁,在当时正是人生的盛年。
错过这个年龄,可能就注定要虚度一生。
考虑问题,要依据不同的历史环境。
用千年之后的眼光,看千年之前的事情,有可能看到的所有事情都不合情理。
因此,在当时儿女几岁订婚,没有什么大惊小怪。
人们心理上早熟,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
过早的成婚,就要过早地承担家庭和家族的责任,也要过早地思考家庭和家族的事情。
谈起观音婢的婚事,高秋娘也跟着想起家里其他孩子的婚事。
她对长孙晟道:“有几件事我想和夫君商量。你经常不在家,孩子们的事也该多关注一些。”
“大郎不在了,甄娘子带着三个孩子也着实不易。阿鸿年满十五,去年已订了亲事,这几年就要考虑成婚。”
“般若、那罗、迦叶也都许配了人家。论年龄,这几年她们三个都要成婚。”
“无忌今年十三,虽说不急着订亲,是不是也要打听一下,年哪家有年貌、才德相当的女子?”
长孙晟笑道:“般若、那罗、迦叶三个成婚,自由她们父母做主。我能赶上喝个喜酒就是了。”
“无忌订亲的事,你托人打听就是。我们这些男人,哪能鼓动唇舌,到处去问人家儿女长短?”
高秋娘想想也是,家长里短的,确实是女人最善长,抿嘴笑道:“我托人打听可以,但最后成与不成,还要你做决定。”
“还有一事,无忌年龄大了,住在内院诸多不便。我看就让他搬到花园秀水阁去住,在那读书、练武,也不至于打扰别人。”
长孙晟觉得夫人说得有理,就道:“你这几日,安排人将那里收拾一下。让阿鸿、阿湛、阿渐一块搬过去住。”
“孩子们一个个渐渐大了,成亲也就是几年的事。我想着,于阿鸿成婚之前,在大郎、二郎院子的西边,再建几处院子,以备孩子们成婚之用。”
按隋朝律法,父母亲在世时,儿子不能提出分家。
长房,甄氏孀居,两个儿子因父亲长孙无乃身死王事,受皇命荫恩。
二房,长孙无逸官居五品。
按说,长房、二房都可以另立府邸。
但如今,长孙晟身体康健,两房都不能提出分家,大家就只能在一起住着。
既然不分家,孩子们大了,就要添置房舍。
高秋娘听长孙晟说要新建房舍,就道:“添置房舍是必须的,但也不急于一时。”
接下来几日,高秋娘安排人把秀水阁收拾停当。
几个孩子各带一僮两婢,高高兴兴地搬了进去。
长孙湛、长孙渐更像是刚刚出笼的小鸟,感觉是进入了自由的天地。
秀水阁位于花园澄心湖东面,周围翠竹环抱,原来是招待外来客人的三进院子。
一进院正中是二门,连着后院,两边各三间厅。东边三间作为四人会客的地方。倒坐房住书僮、男、女管事和服侍的杂役。
二进院正房三间,东西耳房各两间,东西厢房各三间。长孙无忌住正房,长孙鸿住东厢,长孙湛、长孙渐共住西厢,婢女们住后罩房。
孩子们从内院搬出来,高秋娘还是很不放心,毕竟都是些孩子,怕生出什么事来。
四个孩子和几个婢女都是十几岁年纪,正处于人事懵懂之时,不定哪个春心萌动,生出个小孩子出来,传出去实在是丢脸的事情,这事不得不防。
所以,在秀水阁之中,高秋娘对男女间的来往,要求也格外严厉。
这天一早,高秋娘来到秀水阁,让玉菡在客厅门前摆下坐榻和几案,招来所有在此服侍的家仆僮婢,站在中庭听她训话,定立规矩。
别看高秋娘平时温婉端庄,但严肃起来,却让家仆僮婢不敢逼视。
众人听高秋娘训示,一个个叉手低头,凝神屏息,大气都不敢出。
高秋娘强调关键一点:“婢女无事不得出后院,书僮、男仆任何人不得进后院。有不守规矩,做出丑事,或勾引各位郎君学坏者,轻则发卖,重则打死。”
在安排好秀水阁孩子们同时,长孙炽也给长孙晟传来了李渊的回话。
他说窦氏很乐意结识两位夫人,只是武功离京城有近百里路程,乘车回京需要几日行程。
另外,窦氏认为京城嘈扰,鱼龙混杂。
怕两家不避嫌疑来往,说不定会引来闲话。
李渊问能不能安排个清静的地方住下,让窦氏绕道过去,这样不但能够掩人耳目,还可以多盘桓几日。
接到李渊的回话,高秋娘心中欣然。
只要国公府不小看长孙将军府,观音婢和李世民的婚事就有些眉目。
为谨慎起见,高秋娘觉得,还要将各个细节与长孙晟商量一番。
她让玉菡在门外守着,自己和长孙晟隔案而坐,认真推敲将会出现的每一种可能。
高秋娘从食盒中拿出一颗核桃,用铁夹“咔”地一声夹开,剥去外壳,伸出纤手将桃仁递给长孙晟。
不紧不慢地说道:
“看来国公府是真有诚意与咱家来往。不然,以窦氏的脾气禀性,怎会屈尊降贵,不辞辛苦,远行上百里前来赴约?”
长孙晟接过夫人递过的果仁,一边嚼着一边道:“国公府想与我家来往是真,从前几日李渊来访,已能看出。”
“但出于什么目的,还不确定。大抵是冲着长孙家族的势力,和大兄与我在朝堂上的地位。”
高秋娘也剥了一只核桃,自己吃着,说道:“妾以为,要真打算促成阿婢与世民的婚事,还需李渊和窦氏对阿婢真心喜欢,如果仅仅是为家族的利益,反而会害了阿婢。”
长孙晟沉思道:“娘子说得也是,要看看窦氏是看上了咱们家,还是看上了阿婢。强扭的瓜不甜,勉强把两个孩子撮合在一起,有害无益。”
高秋娘看着长孙晟道:“我可就这一个女儿,要是出了什么差子,我可不依。”
说着,又将一颗桃仁递与长孙晟。
长孙晟接过果仁,说道:“娘子和大嫂,见了窦氏只要记住一点,多看一下她的为人,两个孩子的婚事你两人绝不能先提。”
高秋娘道:“这个分寸,妾还知道。”
长孙晟有几分担忧道:“听说,这窦氏孤高冷傲,让人极难接近。”
高秋娘笑道:“这些都是传言,不知是假是真。夫君尽可放心,妾绝不会在她面前失了身份。”
长孙晟看着高秋娘,露出耐人寻味的一笑,说道:“那是自然,娘子和窦氏是我大隋朝两大才女,你哪一方面也不逊色于她。她是大周公主的女儿,娘子是大齐皇帝的侄女。李渊是当朝四品,你家夫君是当朝三品。李渊是皇亲国戚,我长孙晟是皇帝近臣。”
说着又坏坏地一笑,道:“娘子还是要自信一些。”
高秋娘嗔道:“我以为你是在夸我,原来是把自己夸成了一块宝。”
长孙晟嘿嘿笑道:“娘子看我不是吗?”
长孙晟一番话,还确实增强了高秋娘的信心。
高秋娘性格温婉,为人低调。
父亲高励一直告诫高俭和高秋娘,要低调做人,做为前朝的皇族后裔,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惹上杀身之祸。
长孙晟不说,高秋娘甚至都忘了自己还有大齐皇族这个身份。
在人与人之间交往时,有心理优势的人,往往处于主导的有利地位,能够控制事情发展的主动权。
而心理的优势,又往往来自于自己,或他人的心理暗示。
心理暗示能够撑起一个人的自尊与尊严,从而内在气质,也会向外散发于无形。
长孙晟老于事故,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在高秋娘见窦氏之前,他在给她鼓劲、打气。
要让她在大周长公主的女儿面前,保持一各自信和矜持。
最后,两人商量会面地址的问题。
长孙将军府,在长安城周边有几个庄园。
城西十八里铺有个别院,距离武功虽近,但规模太小,有点寒酸。
城东新丰老庄建得不错,但距离太远。
只有城南庄园最为合适,距离不远不近,庄园的规模形制也不显得小气。
两人商定,就把相会地点,定在城南庄园。
长孙晟道:“她既然不想在京中来往,我看就安排在城南庄园,不但清静,住着也宽敞。时间就定在三月底,天不冷不热,我明日就让大兄给李渊回话,然后让肖长庆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