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决定正旦节前返回长安。
李建成和弟兄们商议,由李世民、观音婢随行侍奉。
对于住了将近两年的河东李氏庄园,观音婢心中有无限留恋。
在这里,有她与李世民共度的美好时光。
在这里,有他们心与心的相守。
在这两年之中,观音婢与内院里的人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是她们陪着观音婢,度过了半年李世民不在身边的日子。
是她们协助观音婢打理内院,在这里站稳了脚跟。
观音婢用她超人的智慧,征服了这些下人的心。
这次离开,观音婢要带着自己院里的人一起随行。
另外,她还准备带上紫芙和青雁。
她们两人都曾经服侍过窦氏夫人和李渊,对李渊的生活习惯非常熟悉。
带上她们,在照顾李渊的生活起居方面,观音婢会省心不少。
内院之中最不舍得观音婢离开的,是秋缡、冯妪和晴虹。
秋缡是在最无助之时,观音婢对她有救命之恩。
冯妪在窦氏夫人去世之后,观音婢助她重新在内院之中,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晴虹经观音婢开导,重新定位了人生的方向,进一步获得郑观音的信任。
眼看观音婢要离开,三人心中有万般的不舍。
在临行的前一日,她们一起来到观音婢房中,做行前的道别。
三人和观音婢有诉不完的感激和离别之情。
观音婢也有许多的话对三人要说。
她最放心不下的,是她走后秋缡和晴虹未来。
她诚恳地拜托冯妪,
“冯娘子,你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遇事都知道如何应变。”
“但秋缡和晴虹,却涉世未深,假使一步走错,可能万劫不复。”
“你要多多照顾、提点她们二人。”
一年来,冯妪受到观音婢的恩惠很多。
遇到难事,她总是找观音婢出主意。
如今冯妪与观音婢的主仆之情,甚至不亚于窦氏夫人。
主仆情深,冯妪对观音婢已是言听计从。
听到观音婢的嘱托,她向观音婢保证,
“老奴定将她二人将亲生女儿看待,绝不会让她们再受一点委屈。”
观音婢嘱咐冯妪,
“我和二郎君走后,这内院之中,剩下大郎君、三郎君和四郎君三个院子。”
“三郎君院里基本无事,你们三人只要配合默契,将大郎君、四郎君院里的事处置好,就可保内院的安宁。”
冯妪唯唯应诺,“长孙娘子所言极是,老奴定会依着你的吩咐去做。”
交代完冯妪,观音婢又嘱咐秋缡和晴虹二人。
“你二人还年轻,做任何事都要有长远考虑。”
“不要计较眼前的小利。”
“如果事事斤斤计较,就容易迷失人生的方向。”
“有一点务必要记住,永不要想着做侍妾。”
“一旦做侍妾,人生再也不能自主,会毁了你们一生。”
“做人总要有个目标,你们心中就想着,将来能成为像冯娘子这样的人。”
“假使我将来有了机会,定会想办法提携你们。”
秋缡和晴虹,早将观音婢的话,视作圭臬之言。
两人点头,认真记在心中。
不但主仆情深,奴婢之间也有深厚的感情。
秋缡与覃兰、紫芙、青雁都是从小长大的姊妹。
再加上一年多来几个人跟着丁娘子读书、认字。
紫芙、晴虹、秋缡、覃兰、青雁、侍琴,六个人之间的感情已非同一般。
眼看分别在即,六个人也是依依惜别。
她们聚到紫芙、青雁住的屋里,互道离别之情。
六人之中,覃兰最是有心。
她自小跟着李世民,现在又受观音婢调教,考虑问题也更深更远。
对于观音婢所说人生如棋,要多考虑几步的说法,在她心里已经扎下了根。
覃兰认为,不管以后大家是不是还能在一起,相互之间如果能建立更加深厚的感情,总是有益无害。
她向其他五个人提议,
“从今我们将各奔东西,这份感情值得珍视。”
“离别在即,我们何不结为姊妹?”
对覃兰的提议,几个人都拍手说好。
紫芙年龄最长,懂得也多,她也提出自己的想法,
“三国时,刘关张‘桃园三结义’。”
“我们结拜之后就亲如姊妹,就叫‘河东六婢’。”
为怕别人看到,说起闲话,紫芙在里面闩上房门,取出香烛点上。
六个人序了年龄,紫芙最大,下面依次是晴虹、覃兰、青雁、秋缡、侍琴。
几人跪下起誓,磕头结拜。
自此‘河东六婢’结为姊妹。
临行之前,李渊对李建成亦是谆谆告诫,
“举兵之事,关系重大,一旦事败将无法挽回。”
“唐国公府将蹈入万劫不复之地。”
“因此要周密谋划,没有十成把握绝不可轻举妄动。”
“如今仍以积蓄力量,静观待机为宜。”
事实上,即使李渊不作交代,李建成自己也没有起事的魄力。
从他的个性来说,李建成一切事情都不会自作主张。
遇到大的事情,他都会一再向李渊请示。
窦氏夫人在世时,大事都是有母亲替李建成拍板决定。
现在母亲不在了,他就按李渊指示的去办。
从河东的情况来说,一切还处于空想阶段。
根据目前的情况,根本不具备起事的实力。
这些年李建成只是笼络了王珪、韦挺等几个有用之人。
其它方面,比如兵员、军械、物资等等,都根本没有着落。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起事,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况且有王珪在李建成身边,他老成持重,处处小心谨慎。
做任何事都是瞻前顾后,思了再思,想了再想。
王珪断不会怂恿李建成草率从事。
一切交代完毕,李渊带着李世民、观音婢离开河东,返回长安。
回到长安通义里唐国公府,观音婢和李世民住进新婚时住的院子。
李渊因路上感了风寒,回到府中便病倒在床。
太医署盛医师过来看过,说没有大碍,只需喝上几剂汤药便可痊愈。
偏偏这时,河东传来噩耗。
李渊的三子李玄霸,突患急病,不治而亡。
爱子突然去世,李渊悲痛欲绝,悲病交加,竟然一病不起。
作为卫慰少卿,李渊主要负责宫中祭祀、礼仪。
年节将近,宫中事多,但他也无奈,只得告假在家中养病。
李渊有病在身,不能进宫参谒。
李世民、观音婢见父亲有些心灰意懒,便日日侍奉在病榻前。
给李渊讲些高兴的事情,希望能够缓解他的失子之痛。
在两人的精心照顾下,李渊的病情和心情才日渐好转。
一日,李渊的二姊,右骁卫将军王严的夫人,来府中探病。
她告诉李渊,女儿从宫中传出话来,说皇上对李渊似有不满。
李渊的甥女王氏,深得杨广宠幸,被杨广封婕妤。
杨广多日未见李渊进宫觐见,就问王婕妤,
“李渊为何多日未上朝?”
王婕妤回禀杨广,
“听说舅父染了风寒,在家中养病。”
杨广当着王婕即的面,埋怨李渊,
“朝中多事,作为从兄亦不能替朕分忧。”
“这种人还是死了最好。”
王婕妤怕舅父李渊因此获罪,就让人捎出话来。
李渊的二姊听到女儿送出来的消息,急忙来到唐国公府来见李渊。
李渊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十分惊惧。
他那颗心恢意懒的心,立刻警醒起来。
自已获罪事小,李渊怕的是连累儿孙。
当时正好李世民、观音婢在旁侍奉,待二姊走后,他便和两人商讨如何应对。
李渊告诉李世民和观音婢,近几年朝中诸事不顺。
杨广三征高丽,毫无胜绩,却激起天下大乱。
全国盗贼蜂起,地方官吏无力剿灭。
最让杨广心悸的是杨玄感叛乱,牵连朝中多位重臣高官。
如今杨广对大臣猜忌甚深,动辄加以惩罚杀戮。
朝中众臣无不小心翼翼,唯恐触怒杨广。
李世民长期幽居河东,对朝局之事不甚了解。
他就问李渊当今天下之势,与各地贼众变乱情况。
李渊介绍,如今天下乱局已定,隋朝危在旦夕。
上谷的魏刀儿、东郡韦城翟让、贝州漳南窦建德皆聚众不下十万。
其余诸贼聚众上万者,更是不可胜数。
北塞突厥,在启明可汗去世后,其子始毕可汗也是蠢蠢欲动。
杨广虽屡屡下诏,命地方官吏剿贼,但各地叛乱却愈演愈烈。
听过李渊介绍,李世民心中焦急。
他对李渊道:“阿爷,我们起兵之事已是迫在眉睫。”
“否则,待诸贼日益坐大,即使大隋灭亡,我们也无力与诸雄相争。”
两年之中,妻子窦氏,爱子玄霸先后过世。
李渊感叹人世无常,争夺天下之心也有所减弱。
李渊顾虑重重地向李世民说明厉害,
“举兵起事,岂是儿戏。”
“仓促起兵,等不到与诸雄相争,就可能被官军剿灭。”
“杨玄感就是前车之鉴。”
“起兵事败,连累无数人跟着一起丢了性命。”
“如今各项筹备,连暗中进行都不行。”
“稍有大的举动,消息就可能外泄。”
“一旦事发,还未举事,就会被朝廷抄家灭门。”
杨玄感兵败之后,血淋淋的教训,基本上浇灭了李渊谋取天下之心。
如今李渊似乎已无斗志,指望李世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他心劲再高,也是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