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芙向观音婢提起,礼部尚书、太子詹事李纲因太子的原因提出请辞之事。
观音婢对此事十分感兴趣,她问紫芙,“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紫芙唯恐被外人听见,小声答道,“李尚书总共向主上请辞两次,第一次是在六月的时候,第二次是在主上送秦王殿下出征之前。”
接下来紫芙将事情的详细经过向观音婢讲述了一遍。
李纲曾任隋朝尚书右丞,大业末年隐居在鄠县,盗贼何潘仁在鄠县聚众为盗时,强迫李纲做他的长史。后来李渊晋阳起兵进入关中,李纲随何潘仁归附了李渊。
李纲满腹经纶,乃是饱学之士,李渊对李纲很是看重,称帝后任命李纲为礼部尚书,并兼任太子詹事,让他辅佐李建成。
刚开始的时候,李建成对李纲非常敬重,但到后来李纲日渐受到李建成身边人的排挤。
李纲建议李建成要将李世民视为手足,以大局为重,让他推荐李世民领兵平定天下。
而李建成身边的王珪、韦挺、杨文干等人却认为,李世民功劳太高,不能再加以重用,否则将来会对李建成继承大位构成威胁。
李纲屡次向李建成进谏,李建成却不听,认为王珪、韦挺、杨文干等人的说法是对的。
李纲见自己的建议不能被李建成采纳,心灰意冷之后,便向李渊请辞。
李渊责怪李纲,“卿连盗贼的长史都愿做,难道不愿做朕的礼部尚书?”
李纲叩首向李渊谢罪,“何潘仁乃是一个盗贼,他每次杀人的时候,只要我劝说,他就不再杀。臣做他的长史,无愧于心。”
“陛下乃开创大唐的明主,臣实在是不称职,每次向陛下提出建议,都像石头投入水中一样,没有回声。太子也是如此,将臣所说的话视同无物。”
“以臣之能,实在是不敢再窃居高位。”
李渊听了李纲之言,心生愧意,极力挽留李纲,“朕知道卿是忠直之臣,还望能够继续辅佐太子。”
李渊不同意李纲的辞呈,封他为太子少保,继续保留礼部尚书、太子詹事的职务。
李纲是个死脑筋,任太子少保之后,他继续向李建成进谏,指责李建成饮酒无度、亲近小人、疏远骨肉手足。
李建成对李纲的谏言很烦,根本不予理会,充耳不闻,依然我行我素。
李纲见李建成不可救药,就再次以年纪大为由,向李渊请辞告老还乡。
李渊见李纲心意已决,就免了他的礼部尚书,仍保留太子少保之职。
经过这件事以后,李渊对李建成很是失望,已初步意识到,将来李建成和李世民想和平相处太难。
李渊本想着李建成仁厚,可以容得下李世民,却没想到天下未定,他已对李世民生出猜忌之心。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如今的李渊处在两难,他想维护李建成就维护不了李世民,想维护李世民就维护不了李建成。
李建成、李世民都是李渊的心头肉,哪一个他都舍不得痛下狠手。
恰恰正赶到山西、河东、河北、山东、中原等各处战事失利之时,正是用人之际,李渊再也无法顾及他们兄弟相争,只得从大局考虑,重新启用李世民。
至于说以后怎么办,李渊的想法是,皮之不存,毛之焉附,天下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太子之位?他决定先平定天下以后再说。
紫芙日日跟着服侍李渊,除了特别机密的军机大事,许多事情都瞒不过她,按以前窦氏夫人的规矩,这种事情,打死也不能往外说。
但是,如今紫芙、青雁也将李世民、观音婢,当做除李渊之外的新主人,她不愿李世民、观音婢受到任何伤害,便处处为维护新主人而操心。
将这些事情告诉观音婢,紫芙认为是理所应当之事。
紫芙的心情可嘉,观音婢却怕她和青雁出了闪失,一不小心出了差子,不但她们二人受到伤害,也会牵扯到观音婢、李世民。
观音婢将其中的利害向紫芙说了一遍,交代她以后尽量不要来承庆殿,以免引起主上疑心,如果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就悄悄告诉覃兰。
多年来紫芙一直跟着观音婢,向来对她言听计从,听了观音婢的吩咐,她频频点头,答应一定照着做。
观音婢刚回到宫中,就听说这么多乱事,感觉到瞬间就被卷入到宫庭相斗的旋涡之中,她已是身不由己,整个心想静也静不下来。
回想在长春宫时,她和李世民是多么悠闲自在,远离朝局、远离争斗,不用天天玩弄心机,也不会为纷纷扰扰的事情而烦恼。
他真想和李世民一直过那样快乐相守的日子,但观音婢明白,那样的日子永远不会再有。
等待他们的将是实力和智慧的较量,或许是生与死的无情搏杀。
观音婢要好好想一想以后该怎么办。
她心中默念《本经阴符七术》,将意念凝注到经文之上,让自己静下心来。
她聚神、静心、守一、凝思,专心致志,心无杂念。
观音婢经过一番深思,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一一思虑了一遍,最后她得出结论:只有李建成出现不可饶恕的过错,李渊才会让李世民取代李建成。
李世民现在能做的只有不断壮大自己,确保自己不会受到伤害,然后就是静静地等待,等待李建成自乱手脚,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
想让李建成犯下大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静静地等待,或许要等待十年、八年,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想到这里,观音婢暗笑自己沉不住气,想一下这半天来的情景,自己竟有草木皆兵,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既然等待的时间将会很漫长,何必让自己终日困扰在紧张焦虑之中,为何不笑看云淡风轻,快乐地享受生活?
心中有了定见,观音婢顿时神清气爽,她不再把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放在心中。
没有了焦虑,观音婢也变得轻松、坦然起来。
李世民在前方临阵拼杀,作为女子,观音婢的职责是养儿育女,维护家室的安宁,闲下来的时候调弄一下琴棋书画,做些女人该做的事情。
一切想通之后,观音婢身心放松,晚上美美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日早上起来,观音婢心情很好,用过早膳她便安排新竹,“你让人将杨孺人、阴媵人请来,我们在一起说说话,记着告诉她们将孩子也抱来。”
新竹应诺,出了后殿便去安排。
不一会儿,杨婧、阴月娥先后高高兴兴地过来,都是笑容满面,步履轻盈。
虽说两人都有了四五个月身孕,但还不怎么显怀,害喜已经过去,身子还没有显笨,不仔细看和平常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两人来的时候,没有让贴身宫女扶着,都是自己在前面走,乳娘抱着孩子跟在身后。向观音婢施礼后,观音婢让杨婧、阴月娥坐在几案对面。
没有观音婢发话,两个乳娘抱着孩子就恭恭敬敬地站在一侧。
看到杨婧、阴月娥二人浑身轻松,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观音婢微笑着叮嘱道,“身上怀着孩子,可一点大意不得,走路要特别小心,最好让人在身旁服侍着。”
她向殿门口看了看,接着道,“殿门口门坎那么高,也不让人扶着,万一绊着怎么办?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没法向大王交代。”
听到观音婢关切的交代,杨婧、阴月娥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杨婧回道,“多谢阿姊提醒,妹妹省得了。”
对两人嘱咐完毕,观音婢对站在一旁的乳娘道,“你们将孩子放这,到外面候着吧。”
两个孩子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来的时候外面天冷,就用貂裘披风包着。
殿里面暖和,乳娘将外面的披风解下,新竹、展画上前接过孩子,然后再将孩子递给杨婧、阴月娥。
这时,观音婢又向新竹交代,“你去将乾儿也抱来,让他们弟兄三个玩一会儿。”
新竹应诺,转身出殿去找李承乾的乳娘庞氏。
杨婧的儿子李恪,阴月娥的儿子李宽,都已有七八个月,正是练习腿劲的时候,杨婧、阴月娥接过孩子以后,就两手托着孩子的腋下,让他俩在榻上站着。
观音婢隔着几案逗弄两个孩子,李宽、李恪也不知道认生,看到观音婢逗他们,就傻呵呵地看着观音婢笑,双脚蹬在榻上,身子不停地向上窜着。
杨婧笑着道,“也不知这孩子咋这么有劲,每天都这样,一直蹦个不停,也不知道累。”
阴月娥看看自己的孩子李宽,再看看李恪,也跟着笑道,“你看看宽儿,不也是一样,要是一直让我抱着,把我累得都受不了。”
观音婢停下逗弄孩子,对两人道,“七八个月的孩子都是这样,正在练习怎么用劲,腿上有劲了才能学走路。”
这时候,新竹将李承乾抱了过来。
观音婢对新竹道,“放下来看他会不会走。”
新竹将李承乾放在地上,弯下腰托在他的腋下,李承乾便迈开笨拙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前走。
观音婢看着李承乾,笑眯眯地逗他,用手招呼,“过来,到阿娘这来。”
李承乾已经十一个月,可以听懂许多话,听观音婢说让他过去,便急不可耐地扯动身子向观音婢走过来。
到了观音婢跟前,嘴里“啊啊”着和观音婢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