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是公主。
皇上的女儿。
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敲击的频率渐渐下滑,蓦地,他像是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手掌展开又收紧,白玉扳指硌在木质扶手上,发出一阵危险的吱呀声。
挡在眼上的手背也枕到了脑后,一双好看的,温柔的双目只剩下酝酿着狂风暴雨的凌厉。
沈慕闷在浮生楼已经有七八日了。
合邯山匪寇的事还没有完全处理完,又因为牵扯上了尊贵的公主,因此邓辉处理起来十分谨慎。
又有太子的人插手,徐善延也横插一脚。
又因为不想曝光公主身份,即便查到汤劭贤也没办法立时问斩。
好在太子那边说他来处理此事,而沈慕作为另一方势力插手此事,既要和太子周旋,又要注意隐藏自己。
他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出面了,因此在邓辉那边自始至终都是推鸿去交接处理。
沈慕处理完最后一封文书,狼毫往笔搁上一放,正好房门在此时被人推开。
他没回头,伸手揉了揉眉心,问:“是大哥来信了吗?”
他离开岭南也有三个月了,就算再瞒着,京城那边也该收到消息了。
推鸿把信呈给他,“世子的信。”
沈慕接过,展开一看,果然一大半都是写来骂他的。
他大哥沈秦比他年长五岁,十六岁那年就进了京,到现在七年过去了,再也没有回过岭南。
美其名曰在京城加官进爵,实际上就是被软禁监视了起来。
他们沈家坐拥重兵镇守岭南,皇上自然是放不下心的。而沈秦为质,换了他们沈家顺遂平安。
如今沈慕又偏要进京,他自然是大怒。
沈慕早料到这一点,因此异常平淡地看完,然后把信撕碎,扔到了脚边的火盆里。
火舌瞬间将纸墨吞噬,沈慕眼底阴晴不定,久久未言。
不知过了多久,半敞的窗格透出几缕晕黄的霞光,长街又变得热闹起来。
沈慕伸手将窗户推得更开一点,原本是想吹风透透气,却不想正看到穿着短襟石榴裙的女子拐进了长街。
她是背着身子倒退着走的,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朝远处招手,面上的笑灿烂且明艳。
有那么一刻,沈慕竟觉得她是在朝自己打招呼。
但事实证明不是。
着素色长袍的徐善延快走了几步追上去,身后还跟着一个懒洋洋的章宁书。
再之后,是几个婢女和护卫。
一行人很快淹没在人流里。
但奇怪的是,沈慕却始终能看到云簇在人群中穿梭:
时而停在小摊贩边上看看东看看西;时而拉着章宁书钻进脂粉铺子大肆挥霍;时而笑得弯腰,没有半点闺秀的矜持。
沈慕忍不住想,或许,他只是有些羡慕吧。
羡慕她如此恣意潇洒,永远不必忧愁身后会有风雨。
第22章簇簇吃醋
有徐善延在,安全什么的自然不是问题,云簇磨了他好久,终于等到他松开,带着她和章宁书一道出门了。
不过章宁书好像心情不大好,一路上都懒洋洋的,云簇拉着她一家铺子一家铺子的逛。
最后章宁书的兴致虽然没提起来,随从手里的大包小包倒是拿满了。
徐善延笑一声,建议道:“时辰不早了,不如先吃点东西?”
云簇点头,仰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浮生楼竟然就在眼前,她指指牌匾,说:“就这儿吧。”
章宁书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徐善延也说好,于是他们进了浮生楼,却因为来得太晚没了雅间。
云簇逛街逛得脚跟酸痛,她看着大堂靠窗正好空着两桌位置,便道:“就坐那吧,我不想走了。”
于是,几人走过去坐下。
云簇、章宁书和徐善延三人一桌,轻蝶在旁侍立。
剩下的人一桌,就坐在他们身后。
小二手脚麻利地过来上茶倒水,殷勤道:“几位贵人,吃点什么啊?”
章宁书不理会,云簇懒得动脑子。徐善延十分自觉地开始点菜:“酸辣藕片、清蒸野鸭、佛手金卷、肚丝、珍珠片、再来一份罐焖野鸭汤。”
除了酸的辣的就是甜的,反正都是重口味的。
正和云簇的口味。
这店家上菜速度也很快,没一会儿就摆满了整副桌面,章宁书看着那满江红的菜色,不准痕迹地挑了挑眉梢。
云簇浑然未觉,她先给章宁书夹了几筷子她最爱吃的藕片,然后才给自己夹。
却没想到,餐碟眨眼间就被堆满了,徐善延握着公筷亲自给她布菜,见她愣住,便温柔一笑,“快吃吧。”
章宁书在旁边坐着,冷眼旁观,只觉得这男人的殷勤已经要溢出来了。
从前还能克己复礼地当个哥哥,一听要退婚,心思也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