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辰站在昏暗的厨房前端,灯未开,一语不发地望着沈清,脚步迟迟未动。
从窗外倾洒的月光恰好停驻在他脚前,他陷在黑暗中,沈清看不清他的反应。
沈清虽然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心中却是波涛汹涌的,有一点害怕。对她来说,无论是恋爱还是亲吻都是从未踏足过的领域。
过了许久。
她清了清嗓,松开了抓着谢辰衣袖的手,转过身背对他,强装镇定地说:“你要是不想,那就算了。”
看着谢辰镇定的模样,她开始觉得自己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也许谢辰的喜欢很浅,也许他对她没有什么欲望。
就在她低着头妄自菲薄时,谢辰已经走向她,双手扶在她的肩上,转过她的身躯。
手掌心贴在沈清的肩头,冰凉柔软的触感传递进掌心,谢辰的眼神微微一闪,最后定格在沈清紧张到紧闭的双眼。
看见她这般模样,谢辰不禁一笑,双手一勾,趋步向前,把沈清拉进了怀中,双臂一环。
“哪有说出口又算了的道理。”
沈清睁开眼,眼神胡乱地飘着,睫毛贴在他的衣料上,抿紧了唇。
她伸手揪住了谢辰胸口的布料,额头紧紧贴在他胸膛,小声抱怨:“你不要说得好像我很无情,我给你机会了。”
“你想好了?”
沈清不语。
此刻反倒是谢辰不确定她究竟是出于依赖之情还是男女之情才出此言。
他怕她搞错了,将来会后悔。
“我不希望你以后会后悔。”
沈清开始耽溺于鼻尖传来的浅淡栀子花香,□□的足又踩上谢辰的,恃宠而骄。
谢辰不觉重也不觉疼,反倒是配合着托起她。
“我是会后悔的人吗?”她抬起头问他。
从小到大,她是有做出过错误的选择,但她从未后悔。
她承担得了结果,从不后悔。
谢辰的目光开始降落于她的眉心,弯弯长长的眉,生得极好,蹙着眉时有些许凌厉,但若是轻轻扬起,又是我见犹怜,他伸手扶平她眉间的褶皱。
沈清的睫毛在挽留他的指尖,轻扇,下方是碧波荡漾般的眼睛,泛着水光与雾色。
最终,落在她的唇上。
“好。”
与谢辰的声音一同到来的是温热的唇瓣,像盖印章一般印下,深深地刻下他的痕迹。
一股电流从脚底心一直蔓延到全身,沈清仿佛一只炸了毛的猫,瞪圆了眼睛,发丝生电似的飘起浮在谢辰的手臂上。
她退半步的动作被谢辰察觉,一只手托在她的后脑勺,一只手从后背的蝴蝶骨一直滑落向腰处。
露背的礼服让这份触碰没有任何隔阂。
沈清蜷缩起脚趾尖,抓着谢辰衣服的手更紧。
身体中忽然爆发出的颤动和心里的悸动过于陌生,她惶恐了。
谢辰的唇很软,刚结合时有丝冰冷,像是吻过冰丝,从冷到热,最后灼伤她的唇瓣。
待她的心乱逐渐趋于平静,谢辰的手掌隔着裙摆托起她的身躯,轻松地将她抱起,放置进沙发的深陷中。
嘴唇短暂的分离,沈清竟然有些意犹未尽,忽然被空气包裹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她蜷缩起腿部,缩在沙发里,背部靠着棉麻质感的靠枕,细小的颗粒轻轻摩擦,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谢辰。
他的五官尚未在视线中变得明朗,他已欺身逼近,弯下腰,曲着食指微微抬起沈清的下巴。
沈清并不抗拒,相反,有一丝丝期待再次的触碰,她主动微微探起上半身,像在完成一个任务般,精准找到了谢辰的嘴唇贴了上去。
亲昵的舔舐很轻柔,令她沉迷,缩在一起的小手大胆地攀上了谢辰的胸膛,一路游移至颈后。
轻轻的一声笑从谢辰的唇间溢出,他单膝跪于沙发边缘,一手勾着她的后腰托起她的身躯,他使的力很轻,只是触碰,沈清却像想要拥抱一般,主动贴近。
在沙发的90度空间中,沈清在他身下沉溺亲吻,笔直的双腿从裙侧探出,在深吻时情不自禁地像从前拥抱那样,勾着谢辰的腰,几乎将自己整个人的重量都依附在他身上,几次脱离沙发,悬于空中。
停不下来的是她。
沈清自认不是什么有自控能力的人。
如今初尝禁果的美味,她又怎么舍得放手。
原来亲吻并不会让她觉得恶心,萦绕在身周的淡香,像迷|魂药。
谢辰的味道很干净,是汹涌而来的潮水,却是清澈的。
“谢辰……”
最后吻到她意乱情迷,身前的绵软紧紧贴住谢辰的胸膛,吻才陡然停下。
沈清有了反应,也能感觉出他的。
被谢辰温柔放倒在沙发中,看着面前遮住了一片月光的男人,糯糯问:“我们要做吗?”
谢辰没有吭声,粗重的呼吸声代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勾着他的腰时,裙摆早已顺应着地心引力向下滑,露出泛着红的雪白肌肤。
此时月亮从云端后现身,幽幽的冷色光芒覆满谢辰的脸庞。
在传说里狼人会出现的满月下,沈清看见了谢辰眼里的欲望,同时还有他的隐忍。
沈清的手缓缓从衣领摸索到他的锁骨,灼伤了她的指尖,既紧张又渴望。
可当谢辰的手触碰到她没有遮蔽的腿,她行动的手还是颤了下,已经染上粉红色的身体随之瑟缩了一下。
谢辰停下了动作。
沈清咬着唇,声音颤抖得近似于哭腔:“没关系的。”
月色照亮一片旖旎,谢辰伸手拨开了她额前的碎发,那些碎发早已被汗水浸湿,卷曲地贴在她的额头。
看着她雾蒙蒙的眼睛,谢辰俯身在她眼角落下一吻。
他重复了她的话:“没关系的。”
可以害怕,可以没有准备好。
沈清小小的身体完全被他覆盖住,轻轻点了下头。
此刻她才知道,渴望的情绪和害怕并不矛盾,她渴望但同时也无法控制地在颤抖。
谢辰的视线下移,瞥见她锁骨处的那一行黑色纹身,轻轻抚过,还能感受到文字的微微凸起。
“什么时候纹的?”他沉声问。
沈清说:“你走以后。”
“goodbye.”
他轻轻地念出那个字。
沈清躺在沙发上看着上端的谢辰,耷拉下眼帘:“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所以,她在无声地和他告别,铭刻离别。
瞳孔颤动,谢辰的下颚紧绷,忍着许多。
“对不起。”
他紧紧抱住怀中的沈清,无数次的反思和愧疚在心里爆发,他为年轻时的不够勇敢而懊悔。
沈清靠在他肩头,瘪着嘴说:“那你慢慢补偿我。”
其实谈何补偿,她和谢辰相处的那么多年,谢辰为她做了很多很多。
他刚离开的那一年,她从头学起许多事,跌跌撞撞磕绊了好几回。除了谢辰,也没有亲人之外的人能容得了她的肆无忌惮。
“好。”
“谢辰,我饿了。”她眨了眨眼,推开他。
“好,我去做。”
“再借我一件睡衣,我去洗个澡。”
“好。”
“你今天不许睡沙发,但是不许对我动手动脚。”她突然无情地说道。
“我睡沙发。”
沈清皱起眉:“你反驳我?”
“……”
“还是你不信自己的自控能力?”
谢辰叹了口气,熟悉的沈清回来了,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揉到乱糟糟。
“不要怀疑我的任何能力。”
“……”
沈清一脚踢开了谢辰,把散开的裙摆往腿心一夹,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白了谢辰一眼。
她的手机还在关雨那里,她也不可能借用谢辰的电话打给关雨,洗完澡只能在房间里转悠着等饭。
吃饭时,沈清问谢辰:“谢辰,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
谢辰侧了侧头:“依情况而定。”
“你还想瞒我什么不成?!”
“暂时还没有不可以告诉你的。”他笑。
“《玻璃春光》是不是你投资的?”
谢辰一滞,搁下了手中的筷子,双臂撑在桌面问她:“为什么这么觉得?”
“你先告诉我是不是。”
“不是。”谢辰没有隐瞒地答道。
他认为她想去闯一闯,他该护她周全,但不是无止境地带她走捷径,毕竟那也不是她希望的。
沈清这下犯难了,她苦思冥想了好几夜,觉得自己终于猜到了投资人的真实身份,还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得瑟了许久。现下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她懵了,除了谢辰还有谁要这样大费周章地给她资源,沈南可是早就贱兮兮地说过不会帮她。
她抬眼看了看谢辰,把自己掌握的情况告诉他:“这部剧的投资人很奇怪,他和通话时是用了变声器的。而且我说我不拍吻戏,他也同意了。”
“刚才,陈思德说他认识这个投资人,还说投资人也在晚宴上,我就认定了是你。”
谢辰摇了摇头:“是严语阳。”
“严语阳?”沈清一愣,“他投资这部剧做什么?而且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隐瞒自己的身份。”
谢辰坚定地看着沈清:“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知,但是,是为了你。”
“如果你信我,”谢辰垂下眼,“小心他。在我查明之前,尽量提防着他。”
谢辰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理由。
沈清沉默了短暂时间后说:“我当然信你。”
这世上她最信谢辰,他严肃说出的事从未有假。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和严语阳的接触。
除了一直以来笼罩着的一种不适感,实在没有其他印象了。
翌日,沈清被谢辰送回公寓,车还是开到几百米外以免生事。
刚输入密码进屋,就看到关雨瑟缩地坐在沙发中央,看见她来才有了表情,大喜到大哭只用了一秒。
“清姐,呜呜呜,你差点以为你被坏人掳走了,我都要报警了。”
“……什么!你报警了?”
“还没有……差一点。”
关雨把手机交还给沈清的时候眼尖的发现了她身上的衣物非常大,上衣快要落到膝盖,简直可以直接当裙子穿,肩线也一路滑到上臂中央。
怎么看都像是男士的。
“清姐,你昨晚去哪儿了?”
关雨昨晚被隔绝在人群外虽没有亲眼看见,但也听说了她被一个富豪抱走的事,不禁浮想联翩起来。再看沈清今早回来的一身衣物,明显是男人的,再看牌子,价值不菲。
她心中不免有了不好的猜测。
沈清原以为关雨会在公司处理事宜,就没有大费周章地去新买衣服就直接过来了。
她低头看了眼衣服,无言片刻后立刻编出故事:“在我亲哥家借住了一晚。”
关雨知道沈清还有一个亲哥哥,虽然没见过,点了点头。
“昨晚那个男人是谁啊?”关雨侧着身子,洋装不经意地一问,眨巴着大大的眼睛。
她听说带走沈清的人是昨晚花了3700万拍下一条项链的人。
虽然她无法确定沈清和那个神秘男人是否有着不一般的关系,但是没有一个大佬会在这种场合高调拍珠宝给一个和自己有着不正当关系的人。
想必,是拍给家中重要之人的,比如说妻子。
昨晚过后,关雨的脑海里闪过许多沈清有时不经意露出的金贵之物,还有她的出手阔绰,几乎是赚了多少就用多少,一丁点也不存。不好的联想慢慢坐实,有点怀疑沈清是不是陷入了什么不好的交易。
沈清顿了顿,精致的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第一次见。”
关雨是万万不信的,但是沈清不说,她也不能强问。
她笑了笑,轻松地转移话题:“清姐,你哥哥是不是也和你一样长得很好看啊?”
沈清想了想:“可丑。”
此时此刻,坐在办公室内的沈南打了个喷嚏,看着视频聊天里的谢辰。
“是不是我老妹在咒我。”
谢辰笑道:“你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
“我哪敢,现在你又回来和她站成一线了,我以一敌二不过。”沈南贫了几句接着问道,“说吧,什么事?”
“帮我一个忙,演一场戏。”
自从发生了昨晚的事,吴闯就像是从沈清的世界消失了,连同公司里的其他人。
沈清问关雨怎么回事,她只说她一个小小助理也不知道。
一直到傍晚,沈清才知道公司被一个新的老板接手了。
而吴闯和陈思德似乎是被业内的所有人抵制了,没有人敢再用吴闯当经纪人,陈思德也终于在四十七岁的这年,耗尽了他前半生辛苦积攒下来的所有口碑和名声,失去了所有人的尊重,最后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接手的不再是人们的追捧,而是唾弃。
仅仅是一天之内,丢了所有脸面,还被曝光逃税漏税多年,潜规则多名艺人,家财散尽,从此以后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沈清打电话给谢辰,绕着发丝挑着眉,娇声问:“你做的?”
“嗯。”
“那我以后岂不是在给你打工?”
接手复天的人十有八九是谢辰安排的。
电话那头传来笑声:“不乐意?”
“感觉身份不平等。”
“那你想做什么?”
“老板……”娘字未出口,她住了嘴,“我要当老板。”
谢辰应了,等她什么时候想要,就让她自己当这个老板。
“对了,谢辰,能不能让婷姐回来当我的经纪人?”
“嗯,”谢辰早有考量,“我已经派人联系她了。”
“好。”沈清开心了。
刚挂断谢辰的电话,紧接着又打进来了一个,沈清定睛一看,是严语阳的语音。
她想起谢辰叮嘱自己的话,紧了紧眉。
“喂?”
“沈清,昨晚,你没事吧?”严语阳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关切。
“没事。”
“后来你回家了吗?”
“嗯。”
那头忽然不出声了。
严语阳捏着手机,另一只手里的铅笔被他折断在手心。
回家?
他在沈家必经之路上等了一整晚,又派人在沈清的公寓外蹲守一晚,丝毫不见她回家的踪影。
回的恐怕是谢辰的家。
严语阳的眼前再次浮现出沈清昨晚的装扮,又想到昨晚自己在余苏苏公寓里的旖旎一夜,眯起眼睛,指甲嵌进肉里,愤恨地看着电脑桌面上的沈清。
他们昨晚也有那样做吗?
“是吗?在家好好休息了吗?”他的语调平静,听不出变化。
沈清仍旧淡淡回应:“嗯。”
“你是不是该回剧组拍戏了?”他提醒着沈清她请假的两天期限已到。
“是。”
“下个星期我要到h市一趟,能和你见一面吗?”严语阳问道。
“我不一定有时间。”沈清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顺带着转移了话题,带着试探的意味,“学长最近在做什么?”
“我吗?不过是在忙工作。”
沈清不想打草惊蛇,忍住了更深的试探,笑着敷衍了一句:“和我哥一样是个工作狂。”
“我和他不一样,工作只不过是一种手段。”他忽地幽幽说道。
只有沈清回到《玻璃春光》的剧组,她才可以在他的掌控之内。
原本,他威胁复天更换经纪人,塞了吴闯那样的人到她身边,细心安排了两个计划。演戏不成,还可用强。
可陈思德那个老家伙居然坏了他的好事,谢辰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他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
眼看着谢辰打算派人接手复天,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利用经纪公司的这个途径。
谢辰的警惕心升起,自己能行事的机会就会减少。
他必须紧紧握住《玻璃春光》拍摄的这段时间,否则,也许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他感到极为迫切。
从办公室的文件柜里勾出一件粉色的内衣,严语阳听着电话里沈清的声音,回想那晚进入她的房间。
也许他就该在房间里等她到回来。
他十分懊悔。
“沈清。”
“嗯?”
严语阳在沈清看不到的电话另一头单手解着扣子,一边语气温和又平静地说:
“路上注意安全,一定要平安抵达剧组。”
回h市的航班订下,刘婷痛哭流涕地再次和沈清见面。
“清清,苦了你了。”
刘婷也听说了晚宴上发生的事,还有同为经纪人的吴闯做出的离谱之事,当时她愤怒得想要冲去打吴闯,还是被家里人拦下才没有。
“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完好无损地又等到婷姐回来当我的经纪人了。”沈清笑说。
经历过吴闯那样的人,刘婷这般守着底线的人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飞机是公司定的,头等舱,新官上任,大手一挥又说沈清住的五星级酒店费用公司报了。
刘婷和关雨都在感慨换了一个老板就像是到了天堂,这么大方的老板可不多见。
沈清挑嘴角向下一弯,憋着笑意。
她们不知道此刻正站在队伍后方,戴着口罩的男人就是实际的幕后老板,也是那晚的雨夜拼车人。
飞机上,沈清和谢辰是中间相邻的两个位置,中间横着一块可以升降的隔板。因为短途飞行,此班的头等舱并无单独间。
刘婷仔仔细细关照了沈清许多注意事项后离开,在她离开的一瞬间,外部的隔板升起,沈清和谢辰之间的隔板被放下。
在天上飞着的这短短两小时内,他们不知道的是网络上流传起的说法。
相传沈清背后有一个出手大方的金主,在晚宴上冲冠一怒为红颜。
网友问起金主的模样,却模棱两可,没有一个确切的答复。
「大概是中年大叔吧」
「难怪我觉得她的资源不太像一个十八线」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没有底线」
「哪里来的谣言,怎么有人什么都信啊?这年头连张图片都没有就能造谣了?我去写一篇文章说我是你爸,是不是也是真的?什么料都没有也敢叫自己是爆料人」
此刻对此事一无所知的两人还沉浸在一场情景扮演中。
“先生,你的目的地是何处?”
沈清用清亮又疏离的语气说着,却难忍笑意。
“h市。”
“这么巧,我也是。想必这就是缘分吧。”
“我想也是。”
“你和我的男朋友长得真像,几乎是一模一样。”
沈清轻轻笑着,手搭在两块空间的中间,不经意地勾着人。
谢辰微微一滞,因没有料想到的用词。
他和她还从未明确过交往的关系,此刻忽然听到从她口中说出的“男朋友”一词,谢辰不禁有些怔愣。
“怎么不说话?”沈清挑着眉看他,“我说你和我的男朋友长得很像。”
良久,谢辰温暖地笑了:“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