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渐渐散了,东方的天有了点红光,旁边的云,也被染上了微微的粉红,慢慢的太阳探出了头,一点点的露出来,紧接着是一片白白的鱼肚皮,在后来变成了一块切了一半的大红橙子,终于,太阳升起来了。
在湛蓝的天空下,紫禁城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在几个宫人的伺候下,朱瞻基很快的梳洗完毕,穿戴好了衣服,随即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了文渊阁。
此时此刻的朱棣,正沉浸在奏章的海洋里。
只见他右手托着下巴,盯着手中的奏折,津津有味的看着。有时开心的笑着;有时眉头紧蹙,好像要骂人的样子;有时又深深地叹气,令人捉摸不透。好像已经与手中的奏折融为了一体,奏折中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都牵动着他的喜怒哀乐,使他沉溺在其中。
读完一篇后,他轻轻的合上奏折,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中,似是在思考着某些事情。
良久,朱棣似乎是发觉了朱瞻基的到来,缓缓的睁开了双眸,目光移向了他。
见到朱瞻基身穿戎服,朱棣不由的蹙了蹙眉,双眸中的不解显而易见,笑着骂道,“臭小子,你怎么穿了这一身曳撒?你的礼服呢?”
按照皇室礼仪规定,皇太孙出行,应是头戴翼善冠,身穿红色的盘领窄袖袍,腰间系玉带,脚上穿着皮革靴。
“爷爷,孙儿此次离京,是有公务在身,不是出去向平民老百姓抖皇室的威风。一会儿,孙儿离京,是要骑马的,尽快赶赴庐州府。这身上穿着礼服,实在是很不方便。”朱瞻基躬身行礼,微微一笑,朗声说道。
只见朱瞻基头戴皮毛制成的鞑帽(亦称狐帽),身穿黄色方领对襟罩甲,不缀甲片、甲钉,衣身饰有云肩膝襕云龙纹样,前襟缀一排圆形小纽扣;罩甲下穿红色交领窄袖长衣,形制直身;腰上束小革带,形制及带銙数量与常服革带相同。
明代的戎服也是吸收了元代的质孙衣的形制,后改名为“曳撒”,永乐年间,曳撒服成为宫廷宦官和皇帝随侍文武官员的燕闲之服。
质孙服原为蒙古族军服(戎服),便于乘骑等活动;最早可追溯于成吉思汗时期。
这身戎服是融合了北方游牧民族特色的服饰,窄袖束腰,最是适合骑马练武。
明朝永乐年间,内臣、外廷都有穿着,并且和原本的汉服特点进行融合,开创其他形式,如:麒麟服、飞鱼服。
朱棣闻言,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朱瞻基身前,额头和嘴角两旁深深的皱纹里蓄满了笑意,说道,“有一个问题,朕需要你如实回答,你为什么要主动请命去庐州府?”
“孙儿认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朱瞻基微笑着回答道。
顿了顿,继续说道,“古人言,纸上得来终觉浅,觉知此事要躬行。孙儿对此深信不疑,觉得还是应该要多与百姓接触,才能知道百姓心中所想,这样才能更有针对性的实施利民的政策。要是一辈子都呆在这皇宫里,就连老百姓在想些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碌碌无为!”
“嗯!”朱棣听了这话,不知倦色,快乐地微笑着,不由的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
过了一会儿,他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就像盛开的菊花瓣,每根皱纹里都洋溢着笑意,说道,“你这话说的很好,说的很对,可算是称的上“至理名言”!想那汉高祖刘邦,本来就是个小混混,从小不喜欢读书把他爹气得吐血。从小时侯起就不学好,整天的偷鸡摸狗,刨绝户坟,晚上踢寡妇家门,十足的泼皮无赖。但人家吃透了“人心”这本书,最终还是爬到了皇帝的宝座上去了,还指示读书人为他树碑立传。”
顿了顿,再次开口说道,“人不能不读书,但也不能一心只读书。读书读多了,容易成了一个满口“之乎者也”的书呆子。你能领悟到这些,爷爷很高兴!”
刚说完,朱棣一脸慈祥的再次开口说道,“你到了庐州府以后,第一步打算怎么做?”
“孙儿认为,第一步先将灾民的情绪安抚好。孙儿到达庐州府以后,会先令手底下的人沿途四处传播消息,让老百姓们知道朝廷没有抛弃他们,皇太孙亲自来赈济灾民;然后亲自前往灾区探望灾民。如此一来,灾民必定不会慌乱,再次对朝廷充满信心。”
“第二步,孙儿会下令,祁门、霍邱、寿州各地的地方官府开仓放粮,在城门外搭建多处粥棚,赈济灾民。”
“庐州府的奏折中,只提到了灾民盘踞紫蓬山一事,却是对河岸两旁的缺口以及是否正在组织民夫,提都不提。孙儿打算一边赈济灾民,一边把灾民中的男人都组织起来,把河堤两旁给好好的修一修。”
朱棣闻言,连连点头,笑着说道,“嗯!仓促之间,你能想到这些,已是很不容易!”
顿了顿,继续说道,“户部主事李仪,都察院按察司佥事胡廙,这俩人能力还是有的。这一路上你要多听听他们的意见,遇到不懂的事情,你也要主动开口多问问他俩。”
“是!”朱瞻基听了,随即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朱棣听了,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中露出一丝丝不舍,说道,“朕的身子骨还算硬朗!你要记得早去早回,爷爷等着你回来贺寿!”
“请爷爷放心,孙儿一定会赶回来给您祝寿。孙儿此行,必定会将差事给办好,将庐州府的灾民的心给安抚好,这是给您的寿礼!”朱瞻基眉开眼笑的说道。
“好!”朱棣闻言,像是喝了清醇的酒,嘴角也露出了笑,随后轻轻地拍了拍朱瞻基的肩膀,微笑着说道,“你小子是长大了,但是有一句话,你得牢牢记住了,在赈灾一事上多多用心,好好的为老百姓办事,你此去是代表着皇家的脸面,别让人给笑话喽。”
“是,孙儿谨记在心,绝不敢妄为!”朱瞻基先是躬身行礼,随后抬起了头,一脸认真的说道,“爷爷,孙儿不在京都的这段日子,您要好好的保重身体。”
看着眼前英姿飒爽的朱瞻基,朱棣小声的应道,“哎!”
随后转身,缓缓的走向了一旁的武器架,直接抓起了架子上最上面的那一把御用宝剑,目光怔怔的盯着剑鞘上的花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过了好一会儿,朱棣转身,朗声说道,“接着!”
话音刚落,宝剑向着朱瞻基飞驰而来。
啪的一声,宝剑被朱瞻基牢牢的抓在手中。
这是永乐大帝朱棣最喜欢的一把宝剑,叫做“永乐剑”,剑的总长度是90厘米,加上剑鞘的话,重量是刚好是4斤;这把剑最妙的就是它的装饰花纹,并不是普通的花鸟鱼虫,而是佛教纹饰;整体剑身采用鎏金工艺,可以说是华美异常。
后来经过岁月的流转,这把剑就被收藏在了圆明园中。可是后来大家都知道,在大不列颠、瓦卢瓦联军进入圆明园的时候,抢走了一切能带走的宝贝,烧毁了剩余不能带走的宝贝,圆明园自此付之一炬,而“永乐宝剑”就此流落到了大不列颠。
直到后世的90年代,大不列颠的军械博物馆发现了这把流落在海外的宝剑,于是出资10万大不列颠镑给买下了这把宝剑,至此一直珍藏在大不列颠军械博物馆中,作为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来保存着。
朱瞻基凝神注视着手中的宝剑,默默的在脑中回忆着有关这把剑的事迹。
直至皇帝朱棣说话的声音,再次将他的心神给拉回到现实之中。
“当年朕攻入应天府,登基称帝,手中拿的就是这把宝剑。现在,朕将这把宝剑赠予你。宝剑锋从磨砺出,朕希望你牢牢记住这句话!”话音刚落,朱棣转身背向着朱瞻基,摆了摆手,语气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去吧!去吧!”
朱瞻基听到这话,怔怔的盯着老爷子的背影看了一小会儿,始终一言不发。
朱瞻基忽然一揽裙摆,“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将手中的宝剑放置在边上。
“咚咚咚”三声过后,朱瞻基依旧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右手自觉的握向了边上的宝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随即,转身向着门外走去,面色坚毅,步伐坚定而稳健。
“雏鹰展翅志高远,博击长空会有时!”
此时的朱瞻基,左脚已跨出文渊阁的门栏,耳中响起了朱棣那沉重且肃穆的声音。
朱瞻基闻言,身子微微的抖动了一下,但是没有回头,也没有一丝的停顿,目光坚定的跨出了右脚。
文渊阁内,御案边上,老爷子左手拄着案桌,身子颤抖了一下。
………………
文渊阁殿外,太监吴三桂手捧鲜红色的披风,一脸严肃的站立在大门的一侧。
直到朱瞻基走了出来,随即迎了上去。
朱瞻基将宝剑系在腰间,然后接过吴三桂手中的鲜红色披风,随手将它按在肩上,朗声说道,“出发!”
“是!”都察院按察司佥事胡廙,锦衣卫指挥同知张传君,以及户部主事李仪,三人听了,不约而同的揖手行礼,朗声回答道。
随后四人向着紫禁城宫门外走去;朱瞻基昂首挺胸的走在前面,其余三位官员紧随其后,亦步亦随。
走到紫禁城宫门处,龙虎卫千户张伟林大踏步着走到朱瞻基身前,揖手行礼,朗声说道,“臣等参见太孙殿下!”
其身后是,魁梧挺拔,朴实健壮的三千龙虎卫士,他们整齐划一的站立在宫门外的街道上,就像一根根挺立在地上的木桩子。
只见他们全身是红色为主的钢铁甲胄,身穿鱼鳞甲,人体身上的几个要害的地方都装备着板甲当作护心镜;头上戴着的头盔,是带有长钉的;脚上穿着短靿靴,一匹匹雄健的高头大马侍立在每一位骑兵的身侧,显得威武霸气、雄壮非凡。
“无需多礼!”说话的同时,朱瞻基迈着沉稳的步伐,从骑兵阵营的中央走过,都察院按察司佥事胡廙,锦衣卫指挥同知张传君,户部主事李仪,以及龙虎卫千户张伟林,紧随其后。
末了,朱瞻基一甩身上的鲜红色披风,朗声说道,“上马!”
三千名钢铁骑兵听了,齐齐翻身上马,“哗啦啦啦”,一阵铁片摩擦撞击的声音响起。
“哒哒哒……”马蹄声中,朱瞻基纵马走在队伍的前面,其胯下是一匹白色的汗血宝马,高大威猛。
其身后,四名官员骑马随行。
队伍后面的是,三千名勇猛威武的骑兵,气势如虹。
行走了大约有一百多米,朱瞻基心中似有所感,“吁”的一声,朱瞻基勒住了缰绳,整支骑兵队伍整齐划一的停了下来。
话音刚落,朱瞻基扭头看向紫禁城。
老爷子不知何时,来到了宫门城墙之上,正一脸笑意的对着他微微摆手。
“爷爷!”朱瞻基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大声喊道,“您要等着孙儿回来!”
话音刚落,朱瞻基扭头看向前方,神色坚毅,双腿用力的一夹胯下的汗血宝马,喝道,“驾!”
这支气势磅礴的骑兵队伍再次缓慢的动了起来。
直至出了顺天府的城门,这支骑兵队伍的速度开始渐渐加快,很快的,官道上扬起了漫天飞舞的尘埃。
目标直指——庐州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