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心痛。
被抱入蓄满温水的浴缸时,文筠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酒精作祟,麻醉着神经,他不懂一个撒谎的、不健全的自己为何会被如此温柔地对待。
荀慕生看他的目光好似看着一件珍宝,他心神俱震,在水中轻轻蜷起双腿。
文筠。荀慕生低声唤。
他不敢应声,害怕这只是饮酒后的一场梦,出声就会醒来,醒来就会发现,自己并非躺在荀慕生家的浴缸里,而是被丢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冬夜灯火辉煌,却也冷入骨血,他看着荀慕生的车绝尘而去,轻声与那短暂却温暖的陪伴说再见。
乞丐本来不怕冷,只靠一件单薄的旧衣,便撑过了一轮又一轮岁末。某年幸而拾到裘皮,度过了人生中最舒适的寒冬。来年裘皮被人夺走,当雪天再次来临时,悄无声息地冻死在熙攘的街头。
文筠。荀慕生手指用力,迫使文筠与自己对视,看着我。
文筠喉结翻滚,半晌才道: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生气?
为什么带我回来?
为什么还这样温柔?
荀慕生叹息,目光向下一扫,他连忙将腿并得更紧。
那里软着,毫无反应。
荀慕生扶着他的膝盖,我能碰一碰吗?
文筠惊讶而不解,明明想拒绝,腿却轻轻打开,然后难堪地闭上眼,任由荀慕生的手沿着大腿滑向那个地方。
被握住时,他抿紧了双唇,呼吸停滞,湿润的睫毛颤抖得像风雪中的枝叶。
荀慕生眼眶一热,耐心地抚慰,另一只手轻拍着他的背,低喃道:会好的,会好的。
无眠的夜,两人在暖色调的光线中相拥。
床很大,也很柔软,文筠穿着荀慕生的睡衣,靠在睡衣主人怀里,终于找回些许清明。
他问:你真的不介意吗?
荀慕生亲吻他的发顶,我只觉得心痛。
文筠深吸一口气。
能不能告诉我,是因为什么?
呼吸声很轻,心跳替代了时间的足音。
许久,文筠道:过劳、负伤,医生说可能还有药物和心理上的原因。
荀慕生尽力克制着情绪,什么时候的事?
很多年了,退伍前后。
一直这样?
嗯。文筠顿了顿,脸颊有些热,偶尔也有些反应。
荀慕生想起那瓶写满外文的药,那药是?
文筠心跳又快了些,我最近买的。
不是医生开的?荀慕生皱眉。
没,没去医院。
荀慕生语气一变,别再吃了。
过了几秒,文筠点头,嗯。
我带你去看医生。荀慕生说完就感到怀里人身子一僵,这才意识到词不达意,立即话锋一转:就算治不好,我也不会放你离开。
文筠抬眸,欲言又止。
荀慕生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脏上,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不管怎样,我都要你留在我身边。
心脏在掌心跳动,传达着一腔爱慕。
须臾,文筠眼角滑过一滴泪,谢谢你。
荀慕生摇头,我才应当说谢谢谢谢你,肯接受我的心意。
冬季的暖阳格外珍贵,晴朗的工作日,荀慕生预约了最好的专家,文筠抗拒医院,却仍是鼓足勇气,随他扣响诊室的门。
检查有条不紊地进行,医生单独与文筠聊了半个小时,待报告单出来后道:能治,但需要家属配合。
家属二字让文筠耳根一热,荀慕生握了握他的手,认真地看着医生:您说。
医生看向文筠:我能和荀先生谈谈吗?
文筠有些尴尬,离开时撞倒了门口的座椅。
门一合上,荀慕生就问:需要我做什么?他的病到底是什么原因?
原因比较复杂。医生道:从目前的检查报告来看,文筠生理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据他说,这病的成因是多年前积劳和用药过度。
那到底
肯定有那两方面的原因,或者说是直接诱因。医生道:我以前也接治过退伍兵,原因类似。你们不用过分担心,但得有耐心,尤其是你。
荀慕生点头:我明白。
我开了药,你监督他按时服用。不过比起药,更重要的是你的引导。
嗯。
我的判断,文筠在性方面非常害羞,这有两个原因,一是他自认不健全,二是多年没有性生活。他可能不习惯你的接触,但你不能退缩,懂我的意思?
荀慕生想了想,不能完全由他的想法来?
在不伤害他的前提下,你可以强势一些。
文筠在休息室坐立不安,见荀慕生从诊室出来,既想问医生说了什么,又不大开得了口。
荀慕生走近,笑着揽住他的肩,动作十分亲昵,医生让我监督你吃药。
文筠脸颊发热,还有呢?
荀慕生略一挑眉,凑在他耳边道:剩下的得回去再说了。
新媒体部年前的工作已经收尾,文筠不用再加班,荀慕生每天准时来接他,带他做一切恋人间该做的事,晚上看着他用温开水服药,搂着他入睡。
第一次被握住那里时有酒精作为催丨情剂,后来的几次却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文筠羞得不敢看荀慕生,却被有力的手指勾住下巴。
荀慕生定定地看着他的眼,认真地说: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荀慕生的抚慰起了作用,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文筠有了细微的反应。荀慕生将他的手牵到自己腹下,不让他逃开,感受着他指尖的颤抖,扣住他的后脑,与他深吻。
初次用手帮荀慕生纾解后,文筠呆坐了很久。荀慕生从后面抱住他,吻他的后颈。他怔怔地问:万一我一直好不了
会好的。荀慕生含住他的耳垂,相信我。
他闭上眼,扬起头颅,轻声道:好。
生活因为情爱而改变尽管这情爱并不是真的水乳丨交融。
荀慕生将所有的温柔与耐心都用在文筠身上,唯一感到困惑的是,文筠的反应似乎太青涩了。
害羞可以理解,但处子般的青涩却很奇怪。荀慕生抚慰文筠时,时常生出一种错觉,觉得文筠从未与他人这般亲密过。
但这显然不可能。
文筠有过恋人。
又是几天未归家,书桌落了一层薄灰。文筠拿起窗边的相框,长时间的静默后,轻轻叹了口气。
我有喜欢的人了,他想跟迟玉说,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像一只无形的手,捂住了他的嘴,让他无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