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不兴朝九晚五,大家做完事就开溜。没多久,人全跑没了,连kime也不知所踪。迟玉有些忐忑,看了看柯劲,欲言又止。
柯劲关上电脑,推开阳台的玻璃门,招手笑道:哥,这里来。
第53章
不去。荀慕生握着勺子的左手颤意明显,汤一滴一滴洒在别墅客厅的茶几上,右手仍旧打着石膏,僵硬地固定在胸前。
开着免提的手机放在餐碟边,叶锋临三个字旁也被溅上了汤汁。
这种聚会以后不必叫我了。我不去。荀慕生烦躁地将勺子往瓷碗里一扔,热气腾腾的鸽子汤溅得四处都是,茶几上其他几样清淡的药膳也遭了殃。
叶锋临听得响动,声音紧了几分,你在干嘛?又踹桌子摔碗?伤还没好,瞎折腾什么?
没摔。荀慕生抽出几张纸擦手,右手动不了,左手也不来劲,越擦越不耐,索性扔了纸,往沙发里一靠,我说真的,以后你们聚会就别叫我了。医生不准我喝酒,很多食物也不能碰,而且我烦那种场合,吵得人不清净。
没让你来喝酒。叶锋临说:都是兄弟,知道你这阵子心情不好,想陪你散散心。出来吧慕生,出院以后你都闷在家里多久了!
算了,好意心领了。荀慕生单手按着太阳穴,实在不想去,去了也扫你们的兴。
你这是什么话?
我最近都在家里瘫着,没去公司。荀慕生道:你和乔哥要是愿意陪我打个牌,随时欢迎。聚会就算了,我懒得出去应酬,没那心情。
叶锋临似乎还想说什么,你字开了头,却顿了半天,最终叹了口气,那行吧,过两天我来看你。
好。荀慕生笑了笑,挂断前突然道:对了,这事你们都没往外面说吧?
放心。叶锋临道:没人跟他说。
荀慕生呼出一口气,声音说不出的疲惫,那就好。
挂了电话,他枕在靠垫上,盯着对面的电视墙出神。电视未开,漆黑如镜的屏幕映出他此时的模样短款居家服,一手打着石膏,头发剪短了,脸庞清瘦许多,衬得五官更加锋利。
片刻,他闭上眼,似是不想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荀先生,菜要凉了。管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擦掉溅在桌上的汤汁,手指在盛鸽子汤的瓷碗上探了探,我去热一热。
荀慕生睁开眼,左手无力地挥了挥,拿起勺子,不用麻烦,又不是冬天。
说完舀起一勺汤,但因为不习惯用左手,且左手也受了伤,汤汁不停往下洒。
管家看着心痛,想要帮忙,荀慕生却苦笑着看了他一眼,我能行,这么大个人了,不能还像小时候一样让你喂吧。
管家摇摇头,无奈地走开。
荀慕生和那一桌大补却寡淡的食物互相折磨半小时,总算是吃得差不多了,起身去卫生间漱口,光是挤牙膏就花了一分钟。
他只有一只手能用,牙刷搁在漱口杯上,左手颤颤巍巍地将牙膏挤上去,稍不小心牙刷就会倒栽下去。
现在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尚且需要一分钟才能挤好,以前五分钟、十分钟也搞不定。
他烦身边有人杵着,硬是不让人帮忙,每天跟个残废似的在家里晃来晃去,不管做什么事,都得花成倍的时间。
叶锋临有次来看他,见他抖着一只手洗脸,皱眉道:你这是何苦?请不起人是吗?我给你请!
他顶着一脸水珠,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你懂什么,我这叫体验生活。
你体验屁个生活!叶锋临大步上前,双手有个抬起的动作,却终是念及他有伤,不敢揪住他的衣领,只得妥协,你这么折腾自己有意思吗?
不是有没有意思的问题。荀慕生斜来一眼,是我该。
你!
迟玉两条手臂也骨折过。荀慕生低头,看着左手上的伤痕,我比他好多了,至少我胸椎没受伤。
好什么好!叶锋临喝道:慕生,你别这样行吗?当初你给他找了护工,现在怎么就非得折磨自己?
这算什么折磨?事情已经发生了,伤也受了,我只是想趁机感受一下他那时的不便。荀慕生轻声道:真算不上什么折磨。他那会儿也不是什么都靠护工,一只手能动了就坚持自己拿勺子吃饭。对了,他还握着笔给我写信,让我把他的东西都扔了。那字啊,啧,比我念小学时写的还难看。
那你也不能
我又不比他金贵,没什么不能的。
良久,叶锋临感叹道:我真他妈服了你了!
漱完口洗过脸,荀慕生给王轲打了个电话,让开车来接。
王轲道:您又要去盛熙啊?
嗯。他简短地应道:去看看就回来。
半小时后,车从别墅驶出,朝盛熙广场开去。
荀慕生靠在后座,出神地看着窗外一闪即过的风景。
车祸之后,他便再未开过车,也再未让迟玉看到自己。
迟玉甚至不知道他受了伤
那日在书店外,他看着迟玉快步离去,心头突然变得空茫一片。迟玉没有回头,走得干净利落,就像那日他离开茶室时一样。
他定在原地,想追,却一步也迈不动,唯有目光追随而去,却被堪堪折在转角处。
他不知道迟玉和柯劲去了哪里,回神后茫然失措地在盛熙穿梭,想要找到迟玉的身影。
然而当迟玉再次进入他的视野时,双手竟然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
他脑子嗡一声响,喉咙发苦发紧,寒意在四肢百骸里倒窜,引得视线也扭曲起来。
可是迟玉的表情却是清晰而生动的。
迟玉在笑。
对柯劲笑。
他低低地喊了声迟玉,迟玉并未听见,脚步没有停下,与柯劲一道,渐行渐远。
他就是在这天晚上出了车祸坐在驾驶座,神识却根本没带在身上,在岔路口因为反应不及,与一辆小型货车相撞,手臂骨折,头也出现脑震荡症状,浑身上下多处擦伤。所幸座驾性能极好,当时车速也不快,最关键的是遇上的只是一辆小型货车,所以保住了一条命。
这一切,迟玉都不知道。
因为他不想让迟玉看到自己这副残废颓唐的模样。
刚一醒来,他跟叶锋临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帮我安排一下,这事千万别让迟玉知道。
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日子最是难熬,身体上的疼痛和亲人的长吁短叹倒在其次,最难以承受的是压在心里的想念与不甘。同一天时间里,迟玉给了他两个背影,一是决然离开,而是手捧鲜花,与柯劲一同离开。他时常梦到那个画面,玫瑰在梦里成了血海,浪涛迎头打来,将他拖进旋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