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正常的屋子,就算它没有窗……
也总该有门吧?
程陨之细细打量四周,完全没有看见门框、门缝存在的痕迹,就好像房门在这个世界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全封闭的结构,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进来的。
顾宴低头,细细啄吻他的唇角,黏人极了。
他道:“要门有什么用,有了门,陨之就会出去,出去就会受伤……不如,一直在房里待着。”
程陨之无语道:“你这是从哪儿来的逻辑。”
他用力闭眼,想起昏迷前的一切事项,又睁开眼。
“好极了,”他故作轻松,“特意用术法把我迷晕,然后关在这里,甚至不允许我出去……所以,子陶找到了吗?”
顾宴刚张嘴,想回答他上一个问题,没想到程陨之话题跳跃极快,转眼就扯到了旁人身上。
他一顿,点头:“找到了。”
程陨之:“白……那魔修呢?”
顾宴点点食指,轻声道:“不见踪迹。”
真不错,搞不好还活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蹦出来杀他。
程陨之想到这个,顾宴也能想到,因此脸色愈发难看。
他似乎眨眼就找出理由:“我会叫人排查附近区域,所以,陨之这段时间就先待在这儿。”
程陨之笑眯眯地望着他,没说话。
两人僵持一刻,雪衣人拉起他的手,轻吻指尖,被漂亮青年一指头按住上唇,不让动弹。
他收回手,利索地翻身,把自己重新卷进被子里,背影颇有些可怜可爱。
过了会儿,程陨之闷闷的声音传来:“最多只待七天。”
顾宴温声道好,起身回到桌案前。
床帘重新挂下,光线也变得暗淡,程陨之伸出手指,在空气中轻轻一划,无声地啧一声。
没有灵力。
整个屋子,被结界封锁,没有灵力的存在,他在这里,就是个手无寸鸡之力的凡人。
这样,他就不可能……会从没有门的屋子里出去。
程公子纳闷地想,当初随口笑“关进深山老林”这回事儿,怎么就成真了呢?
他小程真就这么脆弱,得让人养在一个固定的地方?
他眯着眼睛想事情,结果想着想着就再睡了过去,醒来后不敢置信自己能睡这么久。
他起身,用灵力探索被震碎的那边胳膊,发觉被自家郎君修复了大半,但还剩下一星半点暗伤,需要时间拔除。
顾宴大约就是顾忌暗伤,所以不让他出门。
行吧,总的来说还是有正当理由。
他下床,右手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难以想象顾宴替他治伤时的心情,看见好端端一条胳膊变成这样……程陨之笑起来,懒洋洋敲敲床柱。
他并不把没有灵力、没有门这种事情放在心上,仿佛胸有成竹,无论怎么样,都有方法走脱。
在小榻上修炼的雪衣人睁开眼睛,望过来。
程陨之可怜兮兮地拜拜他:“顾道君,小程饿了。”
顾宴道:“好。想吃什么?”
程陨之:“什么都可以吗!”
顾宴微笑:“当然。”
程陨之:“烧花鸭烧子鹅,红烧排骨辣子鸡。”
顾宴:“不行。”
程陨之:“……”那你说个什么劲。
程陨之扯过被子,往自己脸上一盖。
随后闷闷道:“那我能吃什么?”
顾宴:“粥。”
程陨之:“……”他就知道!哪里会这么轻易放他吃重口味美食!
脸上被褥被轻轻扯下,眼前显出顾宴的脸。
是吃准了他会对这副长相心软,雪衣公子肩膀宽敞,将赖床不起的青年抱起。
顾宴:“不吃?”
程陨之:“……吃。”
顾宴温顺道:“这段时间需要拔除暗伤,所以饮食方面,陨之得委屈一下自己。等回头结束了,我们再吃别的,好不好?”
程陨之被他哄得晕晕乎乎,没多久把喝粥把自己填饱。
实话说,剩下的时间有些无聊,程陨之也想不出该干什么。
他伸手去扯顾宴的长发,有些耍赖皮:“我想出去玩。”
被扯住鬓发的顾道君也不恼,任凭他用自己头发打卷儿。
他平静道:“该修炼了。”
瞧瞧,这话说得,比学堂里的先生还刻板,只会面无表情,要手底下学生学习、念书。
老古董。
程陨之打了个激灵,悻悻放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本子。
顾宴一眼就认出:“有灵感了?”
豁,还不是顾道君这一番操作,给小程上了灵感嘛!
程陨之捻起碧海螺声,啧啧啧摇头又点头。
见顾宴凑过来,要看他之前写的,程陨之连忙把小本子抱进怀里,不让他看。
还挥手驱赶他:“去去去,干你自己的事去。”
顾宴委屈。
他轻声细语道:“陨之背着我写了什么,是不能给我看的内容吗?那我就不看了,陨之慢慢写。”
说着,缓缓起身,竟是要绕去另一端,乖巧地不去看他手上话本。
程陨之没过脑子,在他反应过来前,就已经喊住顾宴不让走。
待顾宴停下,他清清嗓子,故作镇定:“我又没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坐这儿也行。”
两个时辰过去,程公子后悔了!
不行,是真的不行!
他这儿剧情写到什么了?
哦对,经典款反派指责小阿七以色侍人。
那就来点高/潮,让可怜的蓝颜知己在出宗门中的秘境中受到排挤,一群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厌恶他,唾弃他。
小阿七柔弱,没了人帮衬,很快就在秘境中受伤,含着泪一瘸一拐地走。
就在危险降临之时,仙君从天而降,解决危机。
众人俯身下拜,高呼仙君。
但那云中人、雪上君,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仅仅带走失血过多的小阿七,将他安置在自己位于长漱峰的卧房内。
看着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弟子,仙君沉默。
于是默默执起他指尖,落下一个轻吻。
他现在才知道满修真界都传得什么谣言,本想立刻出面澄清,他和小阿七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但满腔柔情要喷发出,是抵挡不住的。
他不能让弟子背上“蛊惑师尊”的名义,他想和小阿七堂堂正正地站在殿上,执手成为道侣。
可……他尚且不知小阿七对他的心意。
仙君选择性忽略了师徒间过分暧昧又自然的举动,固执地认为,弟子对他不过是对师尊的情谊。
难道要正面问他么?
这件事儿,就连躺在床上养伤的小阿七也在思索,痛苦地认为,师尊对他不过是舐犊之情。
是,大家说的很对。
他这么容易受伤,境界又提不上去,的确不该成为仙君的弟子。
他颤抖着想,要向仙君提出辞行。
安安静静,从哪儿来,就从哪儿离开。
程陨之:“……”
程陨之露出和笔下人物一样痛苦的表情,觉得这对师徒怎么都跟木头一样!
平日里那些手把手练剑,亲手做羹汤,还有温泉坦诚相对……等等等等,都是假的吗!
小程仰天,纠结地捏着碧海螺声。
还是顾宴看不下去,出声提醒他:笔要被捏断了。
程陨之骤然回神,碧海螺声蔫蔫地发出一道海浪声,随即没了动静,也不出墨了。
还打算加把火的某话本子作者:“……”
程陨之:“看看,这什么冒牌货,除了会学海螺叫,还会什么?一支笔甚至不能写字!”
顾宴替他把笔放回笔架,顺手捏了捏程陨之酸痛的手腕。
顾宴:“给我看看?”
程陨之:“不行哦顾道君,这可是别人的小说……你可真能耐。”
说着,那话本子就落进了顾宴手里。
明明整个尺寸也不算小,但被顾道君拿着,莫名就觉得有些玲珑袖珍。
程陨之没抢回来,悻悻坐下,觉得这剧情仿佛似曾相识。
“……”
顾宴一目千行,看完了新写的内容。
他平静地合拢,突然道:“他们到现在还不明白对彼此的情谊。”
程陨之:“是吧?我写得都有些看下不去。这俩木头……”
顾宴看着他,眼睑微合。
“仙君还不至于木成这样。”
程陨之:“嘿,顾公子,你这等于说我人物崩坏啦,你又没见过仙君,怎么知道他不是这种性子?”
顾宴道:“他若知晓自己心意,定会告知天下,不让心爱之人受辱。”
程陨之懒散道:“说不定仙君孤身一人待久了,不懂这些操作呢。你可不能指望一个老单身汉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顾宴笑了一声:“老单身汉……”
程陨之嘟嘟哝哝说着,觉得有点燥热,便站起身,要往窗户的方向走去。
顾宴也不拦他,任凭程陨之打开窗户,探出头,呼吸新鲜空气——
然而,窗外是一片孤山陡崖,空气倒是新鲜。云层环绕,隐约能看见窗户底下伸出的绿意。
程陨之震惊地说不出话!
况且,就算他伸出脑袋,也感受不到灵力的存在。活像是落进空落落的凡人世界,浑身上下都不得劲。
程陨之:“我觉得不对。”他警惕地后退一步,睁大眼睛,想要捏出秘法,却被空荡荡的灵脉阻拦。
顾宴垂着眼睛,微笑说:“哪里不对?”
程陨之义正言辞:“你就是想软禁我——你这思想很危险。”
“对,我就要软禁我们陨之,”
顾宴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关上窗户,然后再把只着单薄里衣的青年拢在怀里,摩挲他指尖。
“等陨之乖乖答应与我做道侣,我们再出去,好不好?”
……